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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那XX(下)

91.那XX(下)

权志龙在分手的那几年,认真的思考过江留月回来之后,他们要如何处理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困扰他,哪怕有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又会很快否决掉答

案,陷入更漫长的纠结中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要如何用世俗的眼光去下一个定义呢?

兄妹?前后辈?同事?恋人?怨侣?

权志龙推演过很多次他们重逢之后的场景,想过很多种他们再见面的场景。

但他们始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2014年的权志龙问2024年的权志龙,是怎么做到分手几年也能忍耐住不去找她,不去复合,不重新将她带回自己的世界的。

权志龙其实自己也没有答案。

兵役之后那一次争吵太让他心碎了,他的自尊心和真心都被碾得粉碎,他气不过,觉得自己没有了

她一样可以活下去。

真奇怪。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的时候,会觉得‘没有了她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怎么分开之后,想法完全相反了呢?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人对未来的幻想,从来都不能真的完全实现,觉得没了她就会死和觉得没有她

也一样活这两个想法,都没有真的发生。

时间从未停止过脚步,权志龙按部就班的回归了自己的生活。

缺少了江留月的存在的韩娱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事实上,离开了谁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它依

然沉默的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转,权志龙的脚下,是这个庞大的利益机器的齿轮在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试图去窥探江留月的人生,但只是隔了一个国家,他能看到的,只有另外一个庞大机器那华丽冰

冷的外壳。

他们分手闹得太难看了,之后又一直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挡在两个人中间。一直到2023年的春日,江

留月一反常态的提前公布了自己的巴黎行程,其中有一个行程和权志龙的重合了。

权志龙立刻找到了这个主办方,也顾不得矜持与遮掩,几乎是神经质的反复跟对方确认江留月真的

会出席。

这不怪他,这些年,江留月收到许多蓝血的入场券,也不是没有和他的行程重合过,甚至有一次都已经到了活动开始前,权志龙才知道她又‘因故不能出席’。

因此直到见到她的那个瞬间,权志龙才算松了口气。

那些纷纷扰扰的想法,也好像在这一刻开始变得真切起来。

不管怎么样,那就从‘兄妹’先开始吧。

怎么当江留月的哥哥,是权志龙最擅长的事情。

从十四岁总是缩在角落里像是小老鼠一样偷偷打量人的小孩,到十八岁站上舞台俘获人心的爱豆

Alice,到二十岁依偎在他怀里睡着的恋人,最后到一步步摆脱YG的控制,飞向天空的自由的鸟。

他教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说话写字,教她人情世故教她立身之本,教她使用复杂的音乐机器,教

她在摄像头下的表情管理、综艺反应,也教她接吻的时候如何换气。

他们之间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这孩子从他这里学习、模仿得太多太多,她的人生里有着抹不去

的‘权志龙’的痕迹。

前前后后她在医院就住了四天,除了第一天来的龚池和柳知聿,后面三天陆陆续续来了十来波人来探病。

自那天柳知聿吃完饭离开之后,权志龙就整理好了情绪,从那之后,他们便一直如同真正的兄妹一

般相处着。

他现在除了不能被看到,行动与能力与普通人没有区别,江留月的病房进进出出也麻烦的很,为了

这事儿,江留月还升级了病房,换了个有客房的超级豪华病房。

柳知聿又来过一次,权志龙不等江留月说话自己就进了客房——只是这门也不能无风自动吧,于是

他只能被迫听着江留月和柳知聿在聊天说笑。

权志龙心里很烦,又很憋闷,他想要冲出去对着江留月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又大概知道,自

己会被冷淡的对待。

无法脱离这个世界,也没有办法离开她生活,眼前的人也不似之前的江留月对他总是心软,她现在看起来冷漠又残忍,对他的存在满不在乎。

权志龙觉得心里头难受,他于是用枕头盖着自己的头,很努力的想要忽视这一切,但等个别房间的

动静弱了,他又忍不住悄悄地走过去看他们在干什么。

柳知聿坐在床的边缘而非椅子上,他正在给江留月削水果,江留月靠在枕头上玩手机游戏,他们俩

很小声的说话,游戏的BGM盖过了交谈声,让权志龙什么都听不到。

听到也没有用,他又听不懂汉语。

好在柳知聿并不久留,他也就来说会话,然后一起吃个饭就走了。

权志龙因此气得两顿饭都没吃,柳知聿走了他也在客房不出去,江留月拄着拐杖来客房叫他吃饭,

说给他留了吃的,他不说话,用被子蒙头。

然后江留月就把客房的灯给关了,说:“哦,原来你睡着了。”

权志龙气得要呕血,胸口闷的要爆炸,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幽幽的盯着根本没有离开的江留

月。

那个房间明亮的很,江留月穿着病号服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的身影被光包裹着,连带着表情都很

清晰。

她在笑。

一种让权志龙很不舒服的笑。

很难说这是在炫耀,或者是在故意气他,又或者,只是处于一种看透了他的情绪的傲慢。

他气得直喘气,江留月又把灯打开,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只有拐杖走远的哒哒哒

的声音。

他竖着耳朵听,听见江留月在拆包装袋,在把饭菜摆出来。

权志龙坐在那生了很久的气,最终也没起来,而是又躺下去了,他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没有出息的流眼泪,像是个软弱的小孩一样流眼泪。

他想起来在看江留月和柳知聿的过去的时候,那孩子跳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啾啾啾

的亲他的脸颊和嘴唇,用软软的声音说:‘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可恶的没有良心的小骗子!!!

权志龙狠狠地擦去眼泪,他下意识的摸出手机想要发点什么状态出去好让全世界的人都到自己不痛

快,可摸出手机,点进去应用才发现,这是江留月找人给他买的新手机,账号都是新的。

他不甘心的试图登录自己的账号,却怎么都登录不进去。

他感到一阵烦躁,气得要砸手机,可砸了还得让江留月给他买新的……

权志龙前所未有的沮丧和茫然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无法脱离这个世界的结果就是,他必须全身心的,毫无选择的依赖这个世界上

唯一能看到他的人。

没有名字,没有钱,不通语言,甚至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就像是赤条条的被神明从云端直接丢到地上的婴孩,只能紧紧地攥着赖以生存的脐带,一旦脱

离,甚至无法生存。

他本来应该生气更久,但饿了两顿之后,他的脾气也没了。

权志龙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身体的机能还在运转,人的本能需求最终盖过了别扭的情感障碍,更何况,江留月每次吃饭都会非常礼貌的来邀请他一起进餐。

她总是态度平和,带着点笑容,甚至主动摆桌子。

权志龙只好服软,气呼呼的抓起筷子开始吃饭,江留月手腕拉伤了,吃得很慢,他又恶狠狠的给她

将排骨脱骨,又把汤给她搅匀。

“谢谢志龙哥。”

她低眉顺眼的道谢,单手捧着汤喝,烫的嘶嘶的抽气,白色的雾气让她软垂在额头前的刘海都蒙上

水珠。

权志龙的火气又消散了许多,吃完了饭主动收拾桌子,然后气鼓鼓的回到客房,打开手机上的

APP,磕磕巴巴的开始学中文。

既然无法脱离,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多久,当务之急就得学会中文好听得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权志龙向来努力,但中文的博大精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这种努力了但收效甚微的挫败感,让他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谷。

他在社媒上发了很多条状态,但浏览量屈指可数。

没什么人会在意这个奇怪的ID发的奇怪的心情,也不会有人去解读这背后代表的含义。

更不会有人将他的心情与如日中天的顶流女艺人联系起来。

权志龙见没有人回应他,心情更糟糕了,他连续带了N个和江留月相关的tag,又开始疯狂输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果然发出去没多久,信息栏就开始疯狂弹出消息通知。

好消息:有回应了。

坏消息:都是来骂他蹭热度的。

权志龙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气得社媒都不玩了。

他的情绪没有出口,自然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即便是和江留月相处,他也会时不时的走神。

眼前的人是那样的熟悉和陌生,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像是和他记忆里一样没有区别,但

只要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介入,不管是里面对面还是什么电话信息,当她开始说自己的母语,整个人都一下子变得不同了。

语言是透明的茧房,当语言不能互通,沟通就会陷入无穷尽的猜测和内耗。

权志龙一开始还会在旁边观察她的表情来推测她在说什么,对方是什么人,后面发现自己的情绪因

此陷入了痛苦的纠结和无限的低落。

是什么人呢。

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呢。

他们之间产生过什么样的羁绊和故事。

在我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我曾经和她做的那些事情,如今都是什么人在做呢?

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委屈,更难以判定是占有欲作祟,还只是单纯的因为这种被抛下的感觉陷入了

恐惧。

烦躁和愤怒让权志龙没有办法做好表情管理,他最终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些,而是沉默而疯狂

的努力学习中文。

可是怎么那么难啊。

一门陌生的语言,看不懂的书写方式,同一个词语背后不同的情绪和含义,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方

言、网络词语……

权志龙一度陷入崩溃和自我怀疑,这和他来中国开演唱会的时候学的那些简单的词语可不一样。

那时候学的都是‘喜欢’,‘爱’,‘我想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吧’这种充满了暖意的,即便

是说得蹩脚也能得到回应的词语。

可人生中哪里会只有这些呢。

权志龙想,他看着江留月蹙着眉,表情冰冷的训斥站在病床前以金优为首的几个工作人员,她有点

动怒,手指敲打着床头柜,语气也有些激动。

她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

要如何解决。

……我能做什么呢?

权志龙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他是很难承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

面对这种窘迫的现状,他最终选择了沉默,就连用韩语和江留月交流的频率都降低了。

“哥,你在想什么?”

因为一直在发呆,人都走了,权志龙才在江留月的呼唤中回过神来。

他想笑一下,于是就笑了一下,说:“你现在可真厉害,塔伊,是很厉害的大人了。”

江留月也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权志龙却想起来她更多小时候的样子。

她噙着眼泪站在墙角的样子,她被训斥的时候先要傻一会儿的样子,她辩解的时候敬语和非敬语混

在一起所以被打了脑袋时像是小猫一样的哀叫,想起她抽噎着蹲在地上,就着折叠椅的椅面抄写自

己的韩语作文。

有时候权志龙和其他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有大声争执的时候,她就会惶恐的看着他们,来回观

察他们的表情,畏畏缩缩的样子惹得权志龙没少责骂迁怒她。

‘你看什么看,酱得利。’

‘再看就揍你。’

那孩子听不太懂,却看得懂他威胁般抬起来的巴掌,吓得缩了缩脖子。

当时权志龙只觉得有意思,于是故意又吓她,江留月磕磕巴巴说话的时候,他还会模仿她磕磕巴巴

的语气,气得小孩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噙着泪,一转身不肯再说话了。

哥哥们因此爆发出大笑,都是戏弄到了忙内的愉悦,一边笑还要一边扒拉她。

得有多么委屈,多么害怕,多么茫然啊。

根本无法知道,到底是玩笑,还是欺负,无法辨别是好心,还是恶意,只能全部自己吞咽下这些情

绪,慢慢的消化。

可即便这样,江留月也是很乖很好的小孩,是从来不记仇,总是露出笑脸,用甜甜的声音叫着‘哥

哥’的小孩。

他还想起来Bigbang出道时收到的伪造信,笨拙的字眼,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属于外国人的字迹,漏

洞百出的语病。

想起她因为违反了这样那样的规矩而挨骂甚至挨打的时候,带着哭腔的顶嘴,眼睛里闪烁的泪花,

很努力撇着不大哭出来的嘴唇。

塔伊,那个小小的你,被戏称为‘闯入异国的Alice’的你,应该要比现在的我,彷徨百倍,害怕

百倍吧。

对不起啊,塔伊。

对不起,哥哥的宝贝。

我应该对你再好一点的。

要是我那时候对你更好一点的话,也许此时此刻,我会更加理直气壮一些,而不是感到了姗姗来迟

的愧疚和心痛吧。

权志龙内心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倾诉的对象,他只好在那个新账号里发,偶尔也有零星几个人给他点

赞。

他在网络上搜索自己的近况,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过着和自己记忆里一样的人生,他迟疑着要不要

去寻求‘自己’的帮助。

不管事情如何荒谬,‘自己’是能够认出来‘自己’的,一旦得到帮助,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就

不会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权志龙一直在犹豫,他当然是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也许一通电话,就能改变他现在这软弱的处

境。

但他很害怕。

眼前的江留月的状态,让他直觉,一旦联系上这个时间线的‘自己’,那么如今这脆弱的‘兄妹关

系’也可能会立刻破碎。

他们现在的关系真的很古怪。

问题并不是出在江留月身上,她自从权志龙说‘只做哥哥’之后,就真的像是对待哥哥一样,亲密

无间的和他相处。

她看起来真的非常的自然。

自然到,好像权志龙一直都这样和她生活着一样。

既不会怀疑和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这样出现在这里,也不计较他们之前的爱恨情仇,她的态度自然从容到让权志龙没有办法提出任何异议,只能接受眼下发生的一切。

江留月是很主动的,她不光给权志龙买了手机准备了衣服之类的日用品,还在权志龙闹脾气的时候

情绪稳定的给出许多台阶,也不吝啬于展示自己当下的生活和状态。

江留月甚至会主动和权志龙介绍来病房拜访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又和她有什么交情。

社交是非常累人的,更不要说一个生病的人,权志龙想让她多休息,结果江留月半开玩笑的说:

“这可不行啊,这都是我的人脉。”

这些人里,权志龙认识一部分,有几位和江留月的交情很好,他们一起出去旅游或者录制节目,经

常在江留月的社媒上露脸。

“大部分是商业关系,我现在有个固定的综艺录制,综艺里面有剧情有真人秀部分,维持好日常交

往和互动也是属于工作的一部分。”

江留月在某一位走了之后,对权志龙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勾了勾手指,让权志龙凑过来,她趴

在她哥的耳朵上说八卦——哪怕这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种话题也是要这样说才有意

思。

这八卦果然震撼,权志龙眼珠子都瞪圆了,诶诶诶了好一会儿,看他的反应,江留月更是乐不可支

的倒在病床上笑,笑够了又懒洋洋的说:“哎呀,真好,这会儿我不用担心哥你那五毛钱的嘴了。”

权志龙立刻反驳自己才不是五毛钱的嘴,真不该说的事情他就没说出去过,江留月嗯嗯啊啊的敷衍

他,又用手机调新的八卦出来给他看。

于是权志龙又看到了两张刚认识的脸,那明明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但在八卦里,似乎有着完全

不一样的身份定义。

他对这些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感到迷茫,江留月却嗤笑一声,很淡定的吐槽道:“都是演的,他们这

么表演,我就这样相信,幸福的婚姻生活,爱妻爱女的人设可是很能给男人加分的,而他的伴侣,也会因为他的分数高而加分,这俩人相互帮助,早就锁死了。”

“啊,这男人的小相好也在我们这次的剧组里呢,他发了几次消息托我多照顾对方……啧,这时候

倒是显得挺痴情的。”

江留月说道这事儿,口吻里还带着点笑意,甚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权志龙看着她漂亮的侧脸,想到的却是她刚20出头的时候,他带她去参加了一次聚会,聚会上一个

前辈带着情妇,江留月当时瞪大了眼睛,凑在他跟前悄悄地吐槽骂那个男人坏,甚至揪着他的肉

说:‘权志龙你要是敢这样我就跟你拼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因为他人对感情的亵渎与轻视而燃烧的怒火,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厌恶与反感还

历历在目。

权志龙哄她说自己绝对不会,让她注意表情管理,待会前辈来的时候可不能甩脸子给对方看。

江留月疑惑的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答应,勉强挤出笑容,回去之后就说以后有这个前辈的地方她都

不想去。

那个非黑即白,赤诚清澈,善恶分明的小孩不知何时开始面容模糊,最终变成眼前这个表情懒散,

带着笑意的成年人。

权志龙觉得有些如鲠在喉,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圈子又乱又脏,这种出轨包养的你情我愿的脏事儿司空见惯,甚至都不能算什么新鲜事儿,因

为江留月这个性格,权志龙这些年来将她的社交圈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要求家

庭和睦。

因此她才会是一个看见认识的人出轨都要怒骂对方三天的孩子,才会是一个连他收了别人电话号码都要生闷气的孩子。

权志龙就是喜欢她如此纯白、天真,喜欢她对于情感那种纯粹与赤诚。

如今这个想法却显得天真的可笑。

权志龙问自己,看着眼前这样的江留月,是否觉得失望或者热情减退?是否觉得她如今这样游刃有

余的样子,像极了每个汲汲营营的名利场面具人?那个纯真的她消逝的事实,是否让他觉得痛心或

反感?

他没有答案。

他的胸口一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逐渐变成不断向内塌陷的深渊,在这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他找

不到自己的答案。

于是权志龙变得沉默,他在这个无法脱离的世界里,沉默的存在着。

江留月出院了,她这次伤得并不重,轻微的骨裂也不用打石膏,医生停了药,叮嘱静养就将她放回

了家,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在电视剧宣传期到来之前,可以延长她的休假。

权志龙也终于不用继续在那个并不宽大的病房里窝着,跟着江留月回到了这栋他从‘雪地’直接来

到的别墅里。

“……要喝吗?”

江留月打开了一瓶啤酒,探询的对权志龙晃了晃正在不断涌出白色泡沫的玻璃瓶。

权志龙坐在餐桌的另一端,桌子上摆着几个拆开的外卖盒,这是他们在出院后吃的第一顿饭。

外卖是不健康的。

但昂贵的外卖就不同了。

江留月去把管家放在别墅门口的外卖拿进来,她哥负责拆开摆盘,她负责在冰箱里扒拉出一瓶冰啤酒来‘助助兴’。

见权志龙点了点头,江留月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分给他,雪白的泡沫先是涌出,然后又快速消

散,权志龙隔着玻璃杯看到她专注的表情。

他感觉到些许的陌生和不适应,尽管这几天他看到很多这种类似的‘陌生’场景了,他在此刻也依

然感到吃惊。

她原来不爱喝酒。

江留月口味和性格都像个小孩子,酸甜苦辣只有这个苦是万万不肯吃的,不仅不喜欢喝酒,就连咖

啡都很少喝,哪怕是韩国那淡如水的美式,她喝一口也皱巴着脸呸呸呸半天。

这会儿她端起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之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的样子,让权志龙觉得十分陌生。

“志龙哥,你怎么不喝?”

江留月指了指权志龙跟前没有动的玻璃杯,疑惑的问道。

权志龙这才回过神,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险些被呛到,赶紧侧身咳嗽了两声。

“小心点呀。”

江留月伸手拿了纸巾盒丢到他身边,让他抽纸来打理一下自己。

她语气中的关心并不作假。

只是这不是他们很久以前的相处模式。

哪怕是没有确认恋爱关系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是这样的。

从来不存在什么拿一瓶啤酒两个人分两个玻璃杯,大部分情况下,如果是饮料,权志龙会直接拿走

她的杯子喝一口尝味道,如果好喝就自己再点一杯;如果是酒类,那就是权志龙会把自己的杯子给她让她抿一口,她那时候韩国年龄没有成年,抿一口是最大极限了;如果是什么奇怪的调制,权志

龙会哄她尝一口,他拿着自己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倾斜,江留月战战兢兢的伸出舌头快速的舔一小

口,如果好喝,那她就伸手从她哥手里直接拿走,如果不好喝,她就生气的推开权志龙的手腕,有

时候还嫌不解气的打一下她哥的手背。

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权志龙如果被呛的咳嗽了,江留月一定是会第一时间跑过来给他拍背的,然

后还要抽好几张纸巾直接递给他,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你这孩子……还怕哥哥呛死吗?’

权志龙总觉得她小题大做,啼笑皆非的用手指戳一下她的腮帮子或脑门。

他们本来是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相处。

权志龙拿纸巾擦干净了桌子后,就坐在那发呆,直到看见江留月又拿了一瓶啤酒出来,才回过神

来:“别喝了,塔伊,才出院你就喝酒,对身体很不好。”

“好吧,我听哥哥的。”

江留月撅了下嘴,很乖的放下了啤酒。

她如此乖巧,又让权志龙觉得不适应。

她以前没有那么乖的。

他因为她的乖巧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好像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她的那些‘不听话’和‘不

乖’,是一种私密的互动。

现在,这种私密的互动消失了。

权志龙等到夜幕降临,江留月将他领到客房之后,更加确信了这件事情。

江留月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告诉他四件套在什么地方,洗漱用品又在哪里,她的眉眼在灯光

下显得温柔宁静。

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很轻快:“晚安,志龙哥。”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要走,权志龙几乎是下意识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在医院的时候人多眼杂,他忍了又忍,回到了别墅之后,他就有些克制不住,他有好多话要跟她

说,有愧疚有道歉有委屈有控诉,她却要转身就走。

“……怎么了?”

江留月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还眨了眨。

“我们谈谈,塔伊,我们谈谈好吗?”

权志龙的声音里带上了不自觉的央求。

“我和哥没有什么好谈的。”

江留月的态度却很坚决,她想要抽出手腕,权志龙却攥得很紧,她于是皱着眉看向权志龙:“志龙哥,别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我没有!”

权志龙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说你只做我的哥哥。”江留月举起那只被攥住的手腕,看着他,语气平静的说到:“这可不是兄妹之间会做的事情。”

权志龙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想说什么,却又卡住,手指想要放开她的手腕,却又舍不得,他不想松开,于是近乎耍赖的站在

那不动。

“……权志龙。”

江留月警告性的叫了他全名。

权志龙一下子抓住了机会,反驳道:“也没有妹妹这样叫哥哥全名的。”

他声音在江留月挑眉的瞬间,变得弱了一些:“你……你这样不礼貌。”

江留月都要被他气笑了:“那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权志龙不肯。

他攥着她的手腕不想放开。

她的手凉凉的,他心里头发酸,于是将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塔伊……你……嘶啊!!!”

权志龙被狠狠的踩了一脚,痛得人都弯下腰去。

“还不给我松开?”

江留月恶狠狠的甩手,却怎么都扯不过这个怪力男,她气的脸颊都出现了红晕:“你这家伙……真

的要这样耍赖皮是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啊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我们之间的问题啊!”

她大逆不道的使用非敬语,对着哥哥大喊大叫:“你这个疯狗一样的家伙,我又不是什么肉,被你

咬着就不肯松口了,跪在地上说要做兄妹的人不是你本人吗?这才安分了几天你就忍不住了?”

权志龙疼得倒抽好几口冷气,攥着她手腕的手背又被狠狠的掐,他也不肯松手,江留月掐了几下见

手背都被掐出血了他也不肯动,最终放弃了,恶狠狠的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

权志龙也不知道。

他只是嗫嚅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江留月翻了个白眼:“谈我们之间分手的时候那场闹剧,还是谈你

新交的女朋友?谈我的男朋友,或者要谈你现在这离奇的状态?反正都是没有答案的事情……到底

有什么可谈的?!”

“哦,我知道了。”她嗤笑一声:“谈我们怎么当兄妹吗?要怎么当?总不能像是以前那样当吧,

哥哥?”

权志龙慌忙道:“怎么不行,我们……”

“没有什么兄妹像我们那样的,权志龙。”江留月烦躁的打断他:“没有哥哥和妹妹会像是我们那样相处的。”

“你早就过界了,权志龙,很多很多时候,你早就过界了。”

“所以我才会爱上你。”

“你把我的世界打扫的空空荡荡的,除了你我谁也看不到,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得爱你,不是

吗?”

江留月冷笑一声,客房的灯光不是很亮,她没看到权志龙的脸色因为她说的这句话一下子变得惨

白。

她憋了好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不吐不快。

“我为什么要爱你啊,你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吗?原来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告诉我,那就是爱,

我就傻乎乎的信了,那算什么爱!!”她举起依然被攥住的手腕:“这种甩都甩不掉的束缚,不讲

道理的**,只有你单方面的觉得高兴罢了,我不是说过很多次讨厌吗,我不是拒绝过很多次你的

接触吗,你有哪怕一次接受我的想法吗?”

“我说我很痛,你不也装作听不到吗?”

“现在呢,你的眼睛还在这,看到我的手腕都红了吗?还记得我的手才拉伤过吗?!”

权志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刻松开了她的手腕,他一下子就慌了,他明明记得江留月这只手是没有

受伤的才去拉的,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慌得不行,六神无主的想要查看江留月的手腕是不是再次受伤了,江留月却不肯给他看,而是用

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权志龙一下子就气馁了,他慌乱而无措的垂下手,几乎要像是个被斥责的孩子那般落泪。

“至少,现在,这次,别过界,你就当个哥哥不好吗?”

江留月声音软了一些,却依然冷冰冰的。

权志龙想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近乎嗫嚅:“我不是想反悔……我、我不是想过界……塔伊,我不

是……我、我有想要好好当哥哥的,可、可你现在……你现在不需要哥哥啊。”

他有些窘迫,又有些说不出的羞耻。

“我、我现在不能为你做什么啊。”

权志龙是个好哥哥,他本来一直这样认为。

直到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不管是从衣食住行还是自从精神方面,现在显然他才是那个更需要照顾的下位者。

没有钱,没有名,甚至没有存在。

他是一缕漂浮在江留月身边的孤魂,她若铁了心不愿意看他,他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化为轻烟。

她吃药打针都不需要安慰,处理工作和人事往来驾轻就熟,住在大大的漂亮的房子里,为他提供温

暖可靠的居所。

他想要像是以前那样做一个哥哥,可她已经不是那个跟着他学写字说话,学唱歌跳舞的小孩,也不

再躲在他身后露出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世界,总是攥着他的衣角和手指,碰到了事故和突发状况的

时候,她也不会再哭着大喊哥哥救我,而是蹙着眉平静而游刃有余的解决掉了那些麻烦。

现在她什么都会了。

那,他做什么呢……?

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他是G-Dragon,那他还有一些优势,他总还有一些能给她的东西,能为她事业加码的资源,能

为她悄无声息处理掉的脏事,能彰显自己是‘哥哥’,是上位者,是保护者的东西。

但他只是权志龙。

一个在异国他乡,听不懂也不会说,没有钱也没有能力,甚至活着都要依赖‘妹妹’的人。

他的彷徨和迷茫变为极深的恐惧。

她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呢?

是因为他无处可去,是因为还有过去的情分?还是因为,他至少在她的记忆里,还是可以依赖的哥

哥?

可她很快就会发现,他现在变得软弱而无能了,他现在能做的甚至只有摆一摆桌子,收拾一下碗

筷。

她还会留着他多久?

他能在这个房子里多久?

那个未来和她订婚的男人出现的时候……

他会被从这个房子里赶出去吗?

她会说,这里是她和那个人的家,不属于他这个‘哥哥’吗?

江留月也怔住了,她似乎没预料到权志龙会这样说,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已经红了,执拗又委屈的盯着她看的男人,她差点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

好在她立刻闭嘴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我不用你做什么。”

权志龙不吭气。

“你什么也不用做。”

江留月重复到。

权志龙还是不说话,但他的情绪明显变得很浮躁,他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是睫毛飞速的眨动。

他快要哭了,但是却没有哭,他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做什么才能当我哥呢。”

江留月叹了口气。

权志龙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扑簌簌的。

他面对她的时候一直都眼泪很多,卖惨卖乖卖真心,眼泪流得太多,所以早就变成了‘狼来了’的

故事。

江留月从一次次心软变得越来越厌烦,快要分手的那一年,权志龙哭了都要被她狠狠嘲讽,气得她

哥要晕过去一样。

真奇怪,这个哥哥,怎么一直都这样无所不能,有这样脆弱不堪啊。

“我、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吧,塔伊。”

他哽咽着说: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江留月感到眉心一阵抽痛。

她看着眼前抽抽搭搭哭的人,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她不说话,权志龙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的声音都含含糊糊的混上了奶音,可怜得要命。

“你不要我了,塔伊。”

江留月:“……”

她耐着性子深呼吸,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没有不要你,我说了,你可以当我的哥哥,我们

可以当兄妹。”

权志龙不吭声,只是一味掉眼泪。

“那你要当什么!!!”

江留月被他惹毛了:“你要当什么你说!不当我哥,当我爸,当我妈,还是当情人当炮友当小

三!?”

她说完就后悔了。

权志龙立刻抬起了头,眼睛里还带着水意,眼圈红红的,眼珠子亮亮的。

江留月:“……”

权志龙抽噎着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眼巴巴的。

江留月真的觉得头很痛,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没让自己破口大骂或者动用暴力:“你少做梦

了,我不玩那种成人游戏,权志龙,你要么老老实实当我哥,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什么都不用你

做,要么你就……”

她卡了一下。

因为很明显,这人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走,万一她真来一句‘那你就走’,这人

直接冲动上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糟了。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看到他的人,江留月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他唯一的饲主。

“算了。”

江留月揉了揉眉心,她看着权志龙说道:

“让你老实,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

权志龙很委屈,他哼哼唧唧说了几句什么,眼睛一直在看她的手腕,那上面浮现几个红色的指印。

他的确太用力了。

他感觉到懊恼和心痛,于是默不作声的靠近她,江留月不耐烦的伸手扒拉他的头,他于是双手捧住

了那只手。

“喂!!!”

江留月厉喝:“我刚骂完你就……”

她卡壳了。

因为权志龙捧着她的手,很轻很轻的在亲吻她手腕上殷红的指痕。

然后,他发出湿润的鼻音,将尖尖的下巴放在她的手心上。

“别不要我,塔伊。”

权志龙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

“我很有用,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别不要我。”

江留月:“……”

从头到尾,她有说过不要他吗!?

这个话题是什么时候跳到这个地方的?

不是,这个人跪在地上自己主动说好的当兄妹,这才忍了几天啊!!!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开始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开始亲她手腕和指尖的啊!!!

怎么还能一副受害者嘴脸啊!!!!

……好气。

好气。

好气。

这个混蛋家伙,仗着不会被赶出去,仗着没有照顾就会死掉,仗着成为了弱者,在这看似卖惨捏准

了她不会真的把他赶出去,也不会让他吃什么生活的苦。

这个自私的混蛋,杀千刀的家伙……

呵。

给我等着,权志龙,你给我等着。

江留月胸口情绪翻涌,最后终于找到了出口——她蜷缩起被亲吻的指尖,改为抽在了权志龙的脸颊

上。

不轻不重,啪的一声,羞辱和警告的意味浓厚。

“看你表现。”

她冷淡的说,然后飞速抽走了自己的手。

权志龙用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想要跟着她走。

“你该睡觉了。”

江留月用警告的语气说道,然后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权志龙顿住,他用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

“好的。”

他死盯着江留月那冷淡的眉眼,声音飘飘忽忽:

“晚安,塔伊。”

权志龙的声音轻的像是烟雾一样散开:

“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我很听话。

我当然会很听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看着你的眼神,听从你的话语,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我听从你的吩咐,依赖你生活,成为这个世界上,无人知晓的莬丝子。

【像是米虫一样,一步也不能离开你,my butterfly 】

现在一无所有的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被你支配的权力了。

你愿意支配……愿意将你的人生一部分执行权分给我。真是太好了。

塔伊。

你的心太软了。

宝贝。

怎么办啊,宝贝,你的心怎么那么软啊。

像是你这样天真又心软的宝贝,万一被那些坏男人盯上就不好了。

不过没关系。

宝贝。

没关系。

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

注意,此时的妹妹就是真的是2021年的妹妹,对龙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的分手以及分手后的各种绯闻里,因此面对龙的时候会有很多情绪。

……看来三章是完结不了了。(发愁)

上一章才40多个评论,请多多评论吧(叹气)

评论如果多的话我是会加更的(认真画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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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那X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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