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take me (上)
正月十二那天,吉如心从美国回来了,到家倒了个时差就开车来接江留月出去吃饭。
新年新气象,江留月给吉如心准备了红包和新年礼物,两个人去吃私房菜,还没出正月的缘故,店
家还给客人准备了饺子。
两个人聊了新专辑,又聊了江留月这次有惊无险的事故,酒足饭饱,话题也逐渐朝着私人的方向跑
偏。
江留月的手还没好彻底,吉如心端起茶壶给她满上茶水,看着江留月小口的啜饮,忽然露出了揶揄
的笑容。
“不错呀,明月,看你这气色,小师弟没少出力气吧?”
江留月:“……?”
她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差点把茶水喷出去,好歹算抽了张纸捂着嘴咽了,一边咳嗽一边怒瞪
吉如心:“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一天到晚你那脑子里除了音符全是黄色的东西吧?”
“什么呀,我这不是看你这状态忒好了……黑眼圈都没了,你不是被滋润的,那是去做医美了?谁
家啊,效果那么好,改天我也去试试。”
江留月顿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吉如心不提这一茬,她倒是没反应过来,最近她的睡眠质量真的变好了许多,不用吃褪黑素也不用
睡觉前吭哧吭哧的做有氧,也很少再做梦了。
“不是有阳气驱鬼,那你怎么做到气色变得那么好的?”
吉如心见她面色犹豫,八卦兮兮的凑了过来。
“……嗯,就……嗯……”江留月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吉如心说明权志龙的存在,这说出来,她自己
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密切关注韩国那边的动向,权志龙最近没什么公开行程,但他身份地位在那,到哪里都有眼睛看着,也有路人拍出见到他去百货公司为姐姐和小外甥购买新年礼物。
照片发出来的时候,另一位‘权志龙’正在穿着她上一张专辑的周边睡衣在厨房洗碗,身上还系着
粉丝送的花边蕾丝围裙。
她实在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却又凭借直觉能认出,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权志龙。
江留月也上网搜了搜,不是在说怪力乱神就是在说什么系统、穿越、平行时空……她越看心越乱,
索性眼不见为净。
支支吾吾半天,江留月叹了口气。
她心里头憋得慌,也着实没人可说,于是在斟酌用词:“……倒也不是什么阳气不阳气……就、就
可能……有个……有个……人?”
吉如心:“……????”
吉如心不明白,吉如心皱眉,吉如心思索,吉如心顿悟。
“卧槽,你……不是,你不是这种人啊……你……诶?诶……唉……”吉如心啧了一会儿,像是下
定了决心,对她说:“这也正常,你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江留月:“……?”
“其实,小师弟好是好,但这男人吧,上赶着的总没几个好东西,要么恋爱脑不清醒,要么势利眼
只想从你身上捞好处,你这身份地位条件,是得多几个备用的,只要能让你开心,那也是他们的福
气了。”
江留月:“……”
她是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吉如心想到了什么,但显然吉如心已经自洽了。
“但是……能把小师弟给干掉,得是什么人间绝色极品啊?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见一见啊?”吉如心
的眼睛里难掩激动和好奇。
江留月扶额:“不是的,你误会了……他只是……”
她憋了一下:“他只是我的哥哥。”
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哦~~~~~~~~~”
吉如心露出了‘我懂得’的表情:“原来是年上啊,我明白,我明白,我都明白,唉,男人嘛,年
纪大,会疼人。”
“……不、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算了。”知道解释下去也没有意义,江留月揉了揉隐约作疼
的眉心,放弃了挣扎:“以后你就知道了。”
谁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谁又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忽然从她身边消失呢?
江留月本想在吉如心跟前说明白的心情,在想到这个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好在吉如心一直都很有分寸,没对江留月的私事儿过于刨根问底,她又关心了一下江留月接下来的
工作安排。
去年年尾,江留月和对家厮杀得很厉害,两家公司都累得够呛,最后派人出来和谈,最终选择各退
一步,江留月去了春晚,对家去了元宵晚会,江留月占了分量更重的晚会,又将她与柳知聿的电视
剧推到了正月二十一上线,将年头的黄金期让了出去。
眼下都正月十二了,二十一电视剧上线,怎么着过了元宵,双人杂志封面、综艺录制、双人采访、
拍摄班底聚餐等都要慢慢抬上来了。
江留月预计要在五一之前出新专辑,趁着暑假开巡演,新的一年又是满满当当,她如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便是受了伤,也是一刻不能喘息的。
这些工作年前就已经有排期了,这会儿因为江留月出了点小事故,又做了一些微调,昨天晚上金优
已经把排期表发给江留月了。
他惹了事,这几天态度也端正不少,人也不敢往江留月跟前乱晃,反而让江留月省了许多心,只是
聊起来年前他那个去夜店的新闻,吉如心免不了要问候一下金优的祖宗十八代。
“过个年都不让人安生,真是晦气鬼。明月,要我说,我们该去庙里面拜拜,求个好兆头再告那些
小人一状,正好没出年呢,去雍和宫烧柱香怎么样?”
吉如心拿湿纸巾擦手,随口说:“看你这倒霉的。”
“哦,烧香……好……啊,算了。”江留月下意识的要说好,又紧急刹住了话头,她迟疑着说了个
谎:“其实出完事儿我就找人看了,说我这个月开头运势比较薄,不要去香火之地比较好。”
身边多了那么个奇怪的存在,她下意识的对这种地方起了戒备心。
听她那么说,吉如心自然不勉强,反而江留月说了谎,心虚的很,主动买了单不说,回去的路上还
许诺给她补个包。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吉如心,江留月拎着打包好的饺子和饭盒推开了家门。
家里很安静。
江留月的心忽然就悬了起来,她鞋也没换,脚步有些踉跄的冲进了客厅,第一眼看过去,还是空空
荡荡。
她手里拎着的饺子和饭盒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很大一声响,然后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里忽然就
冒出来一个人影,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嗯?”的声音。
江留月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权志龙打着哈欠趴在了茶几上,本来在沙发上的毯子被他扯到
了地毯上,一半还搭在他肩膀上,他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的活动脖子和肩膀,在茶几上绷紧手臂做
拉伸,把上面散乱着丙烯颜料笔和各色纸张推得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做完这一切,他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地毯上,整个人像是融化了一般上半身趴在茶几上,脸蛋浮肿眼睛也浮肿,活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猫一般,将手指蜷缩又打开的玩‘爪子开花’的把戏。
这一切变得极度不真实。
江留月想,如果这个宽大的黑色美式沙发变成柔软的意式云朵沙发,脚下的地毯变成木地板,钢铁
玻璃茶几变成木制茶几的话。
眼前的一切要合理的多。
她想要动一下,却踢到了脚边的打包盒,这才如梦初醒,弯腰捡起打包盒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厨房。
还好打包的没什么汤汤水水,江留月拆了包装盒放到盘子里,去解另一个打包带,却发现自己的手
指头抖得根本就拆不开结。
她站在那深呼吸了好几下,伸手拿过剪刀直接剪开了死结,这时候,她听见了来自于身后的脚步
声。
江留月没有回头。
她的一只手放在打包盒上,食物尚且残留的热气透过环保纸盒渗到她的手指上,湿漉漉,黏糊糊。
“塔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黏糊糊的语调,熟悉的没有骨头一样趴在她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甚至是熟
悉的尖尖的下巴抵着她软肉的些许痛感。
“……咖啡,我想喝咖啡……”
热乎乎的气息,含糊不清的尾音,甚至头发摩擦在脸颊的痒痒的感觉。
江留月快要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她一直没动,权志龙就来蹭她,她从外面回来,脸颊冰凉冰凉的,他蹭了两下就直起身来:“你怎
么穿得那么少————”
江留月打掉了他的手。
在权志龙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的瞬间,她应激一般的打掉了他的手,然后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打
包盒。
“别动手动脚的!”
她呵斥道:“这是兄妹之间该做的事儿吗?”
权志龙被她骂的人都懵了一下,过了两秒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你自己弄着吃吧,冷的话可以微波炉热一下。”江留月倒退一步,然后拉开抽屉找出来一盒即饮
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咖啡的话这个兑上冰水就能喝了。”
权志龙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如此的冷若冰霜,他没
有化妆的清秀脸庞上是难以掩藏的失落和委屈。
“吃过饭的话来书房找我吧,我来告诉你怎么点外卖,因为我接下来会变得很忙,你得学会自己照
顾自己了。”
江留月转身就走。
“很忙,为什么很忙,塔伊,你去哪里?”
权志龙急匆匆的跟过来。
“……我总不能一直在休息吧,哥?我得工作,得赚钱,拍过的电视剧我得去宣传,上半年我还要
发新专辑……你也是演艺人啊,我以为这种事情我不用解释给你听的。”
江留月皱着眉看着权志龙,表情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权志龙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说:“那,那我要跟着你。”
“你怎么跟?”江留月几乎是立刻就反驳道:“别幼稚了,哥,你要怎么跟呢,虽然除了我之外的
人不能碰到你,但是物体可以吧,出去的话你万一不小心摔倒或者磕了碰了我要怎么处理?而
且……出去的话我要坐车,坐高铁,坐飞机,你也是需要位置的吧,我要怎么跟人解释我旁边必须
得空一个安全带悬空的位置?”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又觉得失言。
说那么多干什么,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就好像是在说‘我已经想过要带着你,只是情况不允许罢了’一样。
任江留月心里头念想滚过好几回,再看权志龙,却已经好似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了,他似乎很
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回厨房去了,低着头摆弄打包盒和咖啡,江留月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没有意义,她也转
身走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没忍住去看了一眼权志龙之前在茶几上的‘作品’。
五彩缤纷的洋溢着童趣的绘画,有点像小孩子的涂鸦,旁边的纸张上也有一些音符和意味不明的词
语。
她看了一会,没有动他的东西,转身去了楼上的书房。
江留月本来打算提前看看综艺那边发过来的台本,可这些文字一个字也没办法进入脑子里,反而让
她更加心烦意乱。
那个该吃完了饭上来学习怎么点外卖的人也一直不上来,江留月左思右想也是没忍住,偷偷走到楼
梯那,透过缝隙往下看。
结果权志龙还在吃。
他把那些食物端到了客厅的茶几,在那一点点慢慢吃,从楼顶往下看,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微微摇
晃,看到他用筷子慢吞吞的夹着饺子往嘴里放,盘子旁边放着一杯浮沉着冰块的咖啡。
你是谁啊。
江留月想。
你是哪里来的权志龙呢?
你不是现在的权志龙,也不是过去的权志龙,你看着要比他们年龄大一些,我觉得你很疲惫,你看
着我的眼睛里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救了我,又为什么留在这,你又是什么时候会离开呢?
我看不懂你,也找不到你身上那么多谜团的答案。
我只知道你是权志龙,你是一个至少和我相爱过的权志龙,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好多的
委屈和怨恨想要一股脑的倾泻到你的身上。
你至少应该反抗我,或者反客为主的压制我,你一直都是这样,是我的哥哥,我的长辈,可你只是
一味的可怜,一味的央求,一味的用令人心碎的眼睛看着我。
……这太狡猾了。
我原本应该恨你,应该将你推开,应该把你推到门外去,你既然能来就能走,你不应该出现在这
里。
可你现在慢吞吞的吃饭,一个人安静的画画,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眼色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孩子。
没有能力生存,也没有能力逃走的小孩。
江留月顺着栏杆坐了下来,她将头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正在吃饭的权志龙,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很陌
生。
权志龙是个很怕孤独的人。
他一贯不喜欢自己吃饭的,如果要他自己吃饭,他宁可饿着,或者用什么速食敷衍自己一下。
原来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江留月心疼他,总是将饭菜什么的安排得很妥当,后面两个人开始闹分
手,她管不了她哥的生活了——有什么好管的,他可是权志龙,是GD,他有专业的助理和营养师。
她哥过得比她想的还糟,在他们两个短暂和好的时候,江留月去冰箱里拿饮料,结果打开冰箱,里
面能吃的东西几乎是没有。
权志龙用冷饭拌鱼子酱,如果胃疼,他用辛拉面的汤去泡饭,他连外卖都不想点,因为觉得收拾起
来麻烦。
没有她的时候他把自己养得一塌糊涂。
江留月一边淘米一边掉眼泪,水流哗啦啦响,她又觉得自己太贱了想要给自己两巴掌,觉得自己怎
么就吃这男人卖惨的这套。
可那个人真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肋骨都一根根的凸出来,她的手掌抚摸上去,先摸到一颗不设
防的心脏鼓噪着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江留月的心软了又硬,软的时候鲜血淋漓,硬的时候像是被折断的玻璃。
最后她只能告诉自己,再惨再难,那是权志龙的因果,她不应该用自己的痛苦去铺路,她不能再放
任自己的人生这样失控下去。
她又因此恨权志龙,恨他哭得太大声,恨他瘦得太料峭,恨他站的太高,恨他无孔不入,恨他只擦
她的眼泪,不拉她出这泥沼。
江留月简直要疑心,这是不是所谓的‘业障’,是不是老天爷要来考验她,特意投放来让她与自己互相残杀的幻象。
明明和权志龙彻底分手都两年了。
她都把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剥除两年了。
那个人其实过得很好,离开了她之后,他身边应该是重新有了照顾他的人,他比退伍那时候看着要
多了点肉,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开朗了一些,不仅出席一些活动,还做了好些个设计联名——他向
来是在什么领域都能做得很好的。
江留月都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可现在,这个人就在她的客厅里,慢吞吞的吃她打包回来的饺子和饭菜,还小孩子气的把芹菜都挑
出来放在一边不吃。
江留月觉得自己混乱,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从楼梯摔下来的那天就摔死了,现在都是什么黄泉幻象。
她又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嘶嘶抽气,这动静引起了权志龙的注意,他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江留月怔了一下,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吃完了就上来吧,我教你点外卖。”
这是权志龙来到她身边的第八天。
江留月教会了他怎么点外卖,又给他绑了自己的卡教他使用购物APP,还给平板上装了小学生学汉
字等APP让他学汉语。
权志龙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要贴着她,比如说习惯性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大腿上膝盖上,又或者总是忍
不住想贴贴她蹭蹭她。
“兄妹不会这样做的,哥。”
江留月总是躲开,然后平静的提醒他。
这些天里这个场景发生过无数次,权志龙不是没有闹过吵过争取过,最后又很委屈的勉强来距离。
他甚至搬出来崔胜铉和东永裴,说这些哥哥也能随便摸她的头压在她肩膀上,偶尔兴致来了也亲亲
她的脸颊。
“你不一样,权志龙,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现在也是哥,你要我当哥,你至少要给我那个待遇吧!”
权志龙理直气壮。
“这里是中国,中国的兄妹不这样。”
江留月很冷静的说:“你在中国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就跟我在韩国守韩国的规矩一样。”
权志龙最终接受了,虽然坚决不改,但是江留月只要扒拉掉他的手或者警告他,他就乖乖退开,保
持一会儿距离。
距离开工还有两三天,江留月天天去公司开会,上综艺的服装还有综艺的排期、流程台本以及剧播
期间的随剧广告等内容都需要她确认。
她忙的顾不上权志龙,还好权志龙学会了点外卖和网购,还学会了用微信,时不时发消息给她。
他不光点外卖,还点鲜花和一些小玩具,花一些鸡零狗碎的钱,那个信息滴滴滴的过来,江留月一
看,消费19块9、7块9,11块9,24块6,荒谬到直接笑了。
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是语音控制的花盆 吹萨克斯的向日葵,权志龙碎碎念她:
“你回来的太晚了。”
向日葵就在旁边扭着腰阴阳怪气:“你~回~来~的~太~晚~了~”
权志龙滴滴叭叭的说话,向日葵滴滴叭叭的重复。
江留月被吵得两眼一抹黑,大吼一声闭嘴,权志龙和向日葵都被吓得一哆嗦,权志龙哈了一声,向
日葵:“哈~哈~哈~”
当晚向日葵就被扫地出门。
权志龙什么都买,但他用的那个APP是英文版,翻译过来有点出入,所以也闹出了乌龙。
他可能想买的是花卉营养液,但到了30斤羊粪营养土,他拍照给江留月,说商家欺诈他,江留月正
在开会,借着喝水的功夫瞄手机,然后一口水喷到了坐在对面的龚池脸上。
这下想要忍笑是不行了,江留月一边笑一边道歉,那边手机滴滴滴的又响,她以为权志龙又在搞什
么鸡零狗碎,结果电话也来了。
她一接电话,对面竟然是银行,说不好意思检测到银行卡有异样操作给她暂时冻了,江留月心想不
会是因为她最近消费太低了吧,那也不能啊,她自己也挺喜欢买点便宜的小玩意儿和农产品的,
结果这时候权志龙连发几十条夺命信息给她。
哦,这位哥不懂什么叫做‘误触进广告’,被弹窗吸引进了诈骗网站,连着扣了好几个888,他才
反应过来,火急火燎找她。
他信息一个劲儿来,银行那边还没挂断,兴许是银行人员着急,嗓门有点大,然后等江留月挂了电
话回了信息安抚了人,在场的人的表情就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次会议吉如心不在,但是1小时后她兴冲冲给江留月发信息:“听说你新找那个年上给你银行卡
都干爆了?”
江留月:“……”
这新剧还没来得及上,关于江留月新养了个花钱如流水的相好的传闻就喧嚣云上,江留月的身家那
么厚,都能给她的银行卡干爆,一时之间江留月的许多圈内好友发来了隐晦的信息,大概意思就是
希望江留月清醒一点,不要被人当凯子。
“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啊。”
圈内好友语重心长。
江留月一边嗯嗯嗯,一边翘着手指头,她哥正坐在地毯上给她涂手指头,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他听
不懂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是涂完了之后,就坐在地上抬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像是求表
扬一样。
这是权志龙这两天难得的心情好的时候。
自从那个银行卡被锁,江留月就回去给她哥上反诈课,权志龙看着却像是惊魂未定一样,明明也就
丢了几千块,他还是看着有些忐忑。
真的很难想像眼前这个人是在拍卖会上几百上千万给她买宝石的人,江留月想,他瞪圆了眼睛看着
她给手机设置里将一些APP取消授权的时候,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
江留月无从安慰起,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哥哪里懂什么叫做‘一点就跳转’,弹出来的界
面又没有英语,他那有限的汉语水平自然是越搞越乱。
她跟权志龙说没有关系,哥,我来教你。
权志龙却缩着手,不想碰手机一样,坐在好一会儿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我不玩了。”
江留月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继续安慰下去,又好像是要把这个根本不算
是事儿的事儿给扩大化了,于是她就想要把这件事儿就这么揭过去。
第二天一整天江留月都没有收到扣款信息,她发信息问权志龙为什么不点外卖,是不是还没睡醒。
那边不回话,只是慢吞吞发了两张照片:一张速冻水饺一张辛拉面。
他开始自己给自己做东西吃。
江留月意识到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那可是权志龙,他没道理为了这点钱儿在伤心难过吧,她想
破头也想不到原因,最后只能认为,是权志龙在撒娇卖惨。
她不想哄他,但晚上从公司回去,权志龙已经在沙发睡着了,她瞅了一眼垃圾桶,里面都是零食袋
子。
第三天,江留月给权志龙点了饭,发信息让他好好吃,权志龙回她可爱的表情包,然后是饭被吃干净的照片。
江留月就没忍住心软了,她又想起来权志龙坐在茶几边上慢吞吞吃饭的样子,他吃饭一直都不快,
以前她总是先吃完,然后用叉子从她哥盘子里偷喜欢吃的东西,权志龙嘟嘟囔囔的抱怨说她没良
心,却总是留着她爱吃的那些最后才吃。
她打电话给了专柜,让助理去拿了一整套香奈儿的指甲油,晚上拎回了家,她没说这是礼物,但当
她把指甲油拿出来摆上的时候,就像是‘权志龙召唤术’一样,她哥全自动的蹭了过来,开始扒
拉,挨个看颜色,挨个拧开闻。
他看着开心起来了,兴致勃勃的说:“塔伊,哥哥给你涂好不好。”
江留月其实不该弄指甲油,她那个电视剧明天就要开始录采访,后面还有综艺录制、路演,那是个
古装剧,难免会有一些场合要穿古装,她这一手五颜六色的,实在是不衬。
可权志龙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里充满了期盼的看着她。
江留月没办法不心软。
尤其是想到接下来,她要把权志龙一个人丢在家里,有的综艺是要去别的省份录制,一天难以往
返,他要一个人在这空落落的别墅里待上好几天。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粉丝甚至连‘存在’都没有,就那一次小插曲,他现在连网购都
不碰了,天天就是沉默的写字帖,看网课,要不然就是画画,写谱子。
他变得不像她记忆里的那个权志龙了。
“那你要涂好看点,要上镜才行。”
江留月说。
权志龙立刻就高兴了,他捧着她的手小心的放在垫了洗脸巾的膝盖上,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开始画草稿。
他做得再认真不过,画草稿,试颜色,因为是一整套,柜姐还送了一点小工具,他又都拆开研究了
一番。
最后他很认真,很认真的给她涂指甲油,涂好了一个,就要看看她,江留月赶紧夸他,他就有些得
意的抬高一边嘴角偷笑,然后就开始碎碎念起来。
他碎碎念的时候奶音很重,声音很轻,念的内容也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甚至是在埋怨她的指甲很薄
很软,特别不好涂,然后又很得意的自夸说他技术好,这样都涂得那么均匀。
权志龙对于色彩的确有独特见解和先锋审美,江留月十个手指头十个颜色,竟然也和谐又热烈。
“……很好,我现在不知道明天要穿什么才能配得上这双手了。”
江留月端详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手之后,对权志龙说。
她哥立刻就高兴了,哒哒哒的往楼上跑,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堆衣服下来,兴高采烈语速飞快的开始
介绍他为她精心准备的穿搭。
江留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了自己的衣帽间,就算去了,又是怎么记住自己衣帽间里那些海量
的衣服配饰的。
她只是觉得自从权志龙出现,她就没见他说过那么多话,有过那么多生动的表情。
一来就是她受伤了,她哥眉头一直皱着,看着她接受治疗,他的表情也是痛苦的,然后他们争吵,
他像是小孩子一样掉眼泪又耍赖皮,然后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他总是看起来坦荡,实则偷偷
的看着她的眼色,想要靠近她,又在她斥责的时候有些委屈的缩回去。
“哥你给我当服装师吧,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江留月说,她托着腮看着权志龙。
权志龙有些得意的扬着下巴,很臭屁的样子,然后,他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一瞬,很克制的将下撇的
嘴唇用力压平。
真奇怪,他明明就很高兴。
就像是忽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一样。
可是为什么。
忽然就很想哭呢。
权志龙不懂,他对着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不知所措。
他太需要被需要了。
一直以来,这个人一直就是‘被需要’和‘被不可或缺’的。
抱有过高期望的父母和公司以及粉丝,挑剔严苛的娱乐圈,瞬息即变的时尚潮流,不进则退压在肩膀上的团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后腿的工作人员,无孔不入的窥探的眼神,还有————
他懵懂的,纯白的,被他一砖一瓦盖好的高塔保护起来的珍宝。
权志龙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这种怪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把‘绝对不能输给任何
人’的利刃顶着后腰的。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必须、无条件、任何时候,赢过任何人。
他似乎不应该才能衰退,不应该审美疲劳,不应该江郎才尽,不应该疲倦,甚至他不应该衰老。
周围的人好像总是很喜欢向他提出要求。
五岁的时候,他因为紧张所以哭不出来,被妈妈带到洗手间掐肉,他只是觉得很痛,根本就想不明
白为什么妈妈要掐他。
这是惩罚吗?
如果这是惩罚,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吗?
好像不是。
他什么也没做错。
他只是没有做到。
他只是不符合期待。
所以……这算是什么呢,算是‘爱’吗?
年幼的他无法理解,也不明白,他因为疼痛哭了,真的哭了,妈妈扯着他又去试镜,这次大家都得
到了满意的答案,但是权志龙还是在哭。
因为还是很痛。
妈妈擦去他的眼泪,大家都在笑,说可以了,结束了,他做的很好,可以不用再哭了。
权志龙止不住眼泪。
妈妈小声让他别哭了,有些烦躁的语气和之前质问他‘为什么哭不出来’的语气类似,权志龙努力
止住哭泣,他预感到了疼痛和斥责,于是痛苦的,拼命的,在这一切来临之前,为自己的情绪按下了刹车。
他其实不太懂,为什么刚刚还那么需要他的眼泪,转眼之间,这又成了多余的东西。
大家似乎都很高兴,都在夸奖他,气氛是那么的融洽。
从那天开始,权志龙很是隐约的感觉到了,想要得到爱、关心、注视和认可,他就需要完成一个又
一个要求。
世界是一张巨大的考卷,他要在每一次收卷的时候填上满分。
竞争者很多,题目很难,随着年龄的增长,权志龙看到了‘隐形题目’,他因此超越了同龄人,超
越了比自己更加年长的人,走到了最前列。
他因此得到了很多很多爱。
后来权志龙的阈值越来越高,他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当然也会有一些意外,但他大多都能找到原
因——是因为他答错了卷子。
世界上规则如此,爱也并不例外。
所以在感知到痛苦,被抛弃的时候,他的反应是‘你以为你面前的人是谁’,在为自己辩解,为自
己挽尊的时候,他说‘我还没有落伍’。
只要足够厉害,足够聪明,总是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他不是就应该得到一切吗?
权志龙从来不怕这卷子上是复杂的令人无法应对的题目,对他来说,这都是挑战。
当交卷的那一刻,他的爱意达到顶峰,对方在批改题目,他在完成自己的情感收割,如果答案全
对,那收割就结束了,如果有错题,他的斗志就立刻昂扬起来。
奇怪的是,他总是被爱抛弃。
他谈恋爱很早,性启蒙也很早,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的荷尔蒙就开始躁动了。
但是,他的恋爱都是匆忙结束,大多夭折,年轻没有名气的时候,是对方厌弃他,待到他声名鹊
起,又是他厌倦了千篇一律的考卷。
真是没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
他遇见了江留月。
她给出了一张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的试卷。
他一直在努力写答案,但好像永远都不及格,可是真奇怪啊,不及格的瞬间,涌上来的不是斗志,
而是无边无际的恐惧感。
权志龙一遍遍答案写上去,他揣测着她的心,偶尔也答对一两道无关紧要的题目,他将试卷折了贴
在心口,总是在猜,这孩子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总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儿,他对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可最后,他在江留月的试卷上写的答案全是错误。
一笔一笔,自信满满,一笔一笔,所有写下的答案,都被她的眼泪泅散,模糊成看不清本来面目的
样子。
试卷逐渐变成碎片,他常常在噩梦里抓住,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名字。
权志龙这三个字,也混在眼泪里。
再仔细去看,却是她病危通知书和抢救术前同意书的签名。
全是错的。
全都错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江留月要什么。
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她并不需要他,反而是他现在离开了江留月就活不下去。
无法脱离,也无法独自存活,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留月的眼色,逐渐丧失自信。
她甚至不太需要情感的给予。
她和记忆里任何时候的江留月都不太一样。
曾经的江留月,很需要别人看到她,她经常在角落里,只要自己的眼神过去,她就像是小狗一样眼
巴巴的看着他,勾一勾手指,就开开心心的跑过来。
她喜欢依偎在他身边,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一会儿看不到他,就要跑过来找一下,或者大喊一声
哥哥,等他过去了,又傻笑一下,什么事儿都没有。
可现在的江留月,从来不在角落里,她的书桌只有一张椅子,在桌子的正中间,她坐在那上面使用
电脑、平板办公,她的电话很多,来来往往都是他不知道的人,填满了她的时间和精力。
同一个屋檐下,他们能说话的时间反而变少了,谈心或者亲密接触,更是一概没有。
权志龙试过想要靠近江留月,但她在休息的时间看起来很疲惫,吃饭的时候也是,她总是吃得很
快,因为他还没吃完,她并不离开,只是坐在餐桌旁一个劲儿的对着手机啪啪啪的打字,偶尔也发
一些语音。
现在是他在角落里了。
可江留月甚至不会像是他曾经寻找她一样寻找他的身影。
权志龙有些委屈,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害怕。
越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变长,他越是害怕。
江留月好像真的不需要他。
她能独立处理好所有的工作,甚至游刃有余,中国的网络发达,轻而易举可以买到任何想要买的东西,她的业余生活丰富,书房旁边的娱乐房里摆着乐高、十字绣、拼图和各种手工玩意儿。
那个总是掉眼泪,哭着说哥哥抱的小孩儿,好像消失了。
除了生病的时候,疼的时候愿意叫哥哥愿意撒娇,她现在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甚至吃药换药,都是
一声不吭的。
权志龙想看江留月需要他,但他又舍不得让江留月真的再生病受罪,他只能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江留月不在家这几天,他开始给家里做打扫,收拾她的衣帽间,整理家里的摆设,他盼着就江留月
回来感知到变化开心一下。
可江留月根本就感知不到变化,她每次回来都看起来很累,随便和他说几句话就去洗澡了,然后就
说一声晚安去睡觉。
她出门之前丢在衣帽间地上的衣服,哪怕变干净了挂回去了,她也没有一点察觉,甚至问都没问过他。
权志龙气得要命,又委屈的要命,可又开不了口质问她。
他的存在似乎只带来了微不足道的变化。
他又开始写歌,想送给她做礼物,可这里缺少设备,他张不开嘴跟江留月要,想要买吧,买什么用
多少钱,江留月又都知道,万一买了之后,江留月说不要他的歌,让他不用写怎么办呢?
权志龙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好像只能做到‘不要给江留月添麻烦’。
他想他的塔伊,明明她人就在他面前,他也觉得,自己好像离她很远很远,隔着国家,隔着时间,
隔着回不去的千山万水。
“怎么了,志龙哥。”
温暖的手抚摸上权志龙的脸颊。
权志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没忍住哭了。
他后退一步别开脸,吸了一下鼻子。
“为什么哭啊,你真是。”
江留月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声音很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怎么有那么多的眼泪啊。”
权志龙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
熟悉的人在眼泪中模糊又晕开。
他忽然一下子哭得喘不上气。
【塔伊,你这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啊。】
是这样啊。
塔伊。
原来是这样啊。
惴惴不安的在角落里,害怕给对方添一点麻烦,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总是难以启齿的委屈,原来
是这个滋味啊。
他好像第一次看懂了江留月的那张试卷。
在学习她的语言,进入她的生活,在她的人生里闭口不言的时候,他终于看懂了江留月的试卷。
【不然你就来当一次我,走一次我走过的路,弄清楚我每一滴眼泪的来处。】
妹妹对龙收拾房间没有反应的原因是:龙没在的时候是有阿姨会在她离开家之后来收拾的,龙来了之后她取消了家政,但是日常中又对取消了没有感知……
龙:她故意无视我!(嚎啕大哭)
多多评论啊朋友们!!!!下一章就开始修罗场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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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take me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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