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什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频率比平时更快，像一串密集的鼓点。她抱着光屏冲进你的休息室，额角渗着细汗，精心描绘的眉毛拧在一起。
“猛男！”她开门见山，语速快得像上了发条，“会唱歌吗？”
你正对着落地窗外的钢筋森林放空大脑，闻言下意识地转过脸，绿眼睛里掠过一丝真实的茫然：“啊？”
声音很轻，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迟钝。配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落在艾什莉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的“酷哥式疑惑”。
“啧。”她显然没指望得到什么热情洋溢的回答，手指在光屏上划得飞快，“营销部那帮人脑子进水了，非说你这张脸和身材，瞄准年轻市场当歌手出道最合适。唱片！他们想让你出唱片！”
你维持着面瘫，内心的小人已经惊恐地抱住了头。唱歌？开什么玩笑？你在“深红伯爵夫人”学院那点可怜的表演课，连台词都没念利索，更别提声乐了！五音不全是你刻在基因里的属性！
艾什莉没看你精彩纷呈（仅限于内心）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广告？你个人品牌还没立起来，现在接广告，最多给沃特旗下的能量饮料或者运动鞋站台，挂个名，分不到几毛钱，亏本买卖。”
“个人宣传短片……”她终于停下划屏幕的手指，抬起头，涂着深色口红的嘴唇抿了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这个最稳妥。上周拍的制服和便服素材现成的，再补拍一段专属的……嗯，‘英雄时刻’。摆几个漂亮姿势，揍几个群演扮的‘坏蛋’，念两句够酷够简洁的台词。稳。”
她看着你，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就这么定了”。
表演。对你来说，这确实是最不陌生的选项。毕竟你现在的每一天，都在扮演一个名为“猛男”的角色。沉默寡言，冷酷强大——尽管内里是个随时想挠头的十九岁菜鸟。戈多金大学“深红伯爵夫人”学院的表演系履历（哪怕水分十足），此刻也成了微不足道的背书。
你点了点头。动作幅度控制在艾什莉能接收到信号的最小值。
“行！”艾什莉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松了口气，但眉头很快又皱起来，“唯一的问题……你的‘能力’。”
她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读心’。这玩意儿怎么拍？难道让你对着镜头翻白眼假装在‘倾听’？还是后期给你脑袋P一圈发光特效？太蠢了，毫无视觉冲击力。”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内部讨论的结果是……参考火车头当年出道。摆几个酷到没朋友的姿势，眼神要锋利，气场要足，后期加点音效和慢镜头……就当展示‘能力’了。反正观众要的是感觉，不是说明书。”
你继续点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摆姿势？这个你在行。只要别真让你去“读心”，怎么都行。
身为一个毫无超能力、靠后台空降“超级七人队”的冒牌货，偶尔被这种形式主义的包装搞得有点心虚，像穿了件不合身的外套。但没关系，你外在的“厚脸皮”——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冷酷面具——会替你消化掉所有微妙的羞耻感。习惯了就好。
……
拍摄安排在沃特塔内部一个搭建成都市街道的巨型影棚。灯光刺眼，鼓风机呼呼地吹动你额前的黑发。你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红制服，按照导演的要求，对着一个扮演街头混混的壮汉群演“大打出手”。
动作设计得很花哨：侧身躲过笨拙的直拳，旋身一个利落（但毫无杀伤力）的回旋踢（目标是对方故意凑上来的厚实肩膀），接着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将对方反剪双臂按在墙上。
“Cut！”导演喊停，皱着眉走过来，“猛男，动作是到位了，但感觉……不够狠。眼神！你的眼神太平了！要像刀子！像能看穿他灵魂一样！记住，你在‘读心’！他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你努力让空洞的绿眼睛聚焦，试图发射出“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但效果大概只达到了“茫然地凝视”。
就在导演抓耳挠腮，考虑要不要给你滴点眼药水刺激一下时——
一道纯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导演身后。像从阴影里直接凝结出来。
玄色。
整个片场瞬间安静了几度。群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灯光师调整灯架的动作都放轻了。
导演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脸上立刻堆起恭敬又有点紧张的笑容：“玄色先生？您这是……”
玄色没有理会导演。覆盖着黑色面罩的头颅转向你。护目镜片冰冷的反光落在你身上。
你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起那包被扔掉的巧克力，还有……那几张被揉成团的手写纸。
一丝后怕悄然爬上脊背。
但紧接着，更清晰的记忆涌上来：笨拙的“SORRY”，小心翼翼的“CAN WE MAKE UP？”，还有那两个手拉手、脸上画着歪扭笑容的火柴小人……
虽然最后都被他亲手揉碎扔进了垃圾桶，但那瞬间传递过来的、近乎幼稚的求和暖意，是真实的。
你们……应该算是和好了？
就在你内心天人交战的几秒钟，玄色已经迈步走到了你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超出普通社交范围。
他抬起一只覆盖着黑色手套的手，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极其精准地做了一个动作——
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同出鞘的利刃，快如闪电地虚点向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那只“手刀”猛地向外一划！动作短促，凌厉，带着一种无声的杀气！
做完这个动作，他覆盖着黑色面罩的头颅转向那个扮演混混的壮汉群演。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压迫感瞬间锁定了那个群演。
壮汉群演的脸“唰”地白了，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仿佛真的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穿了大脑！
玄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你。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极其轻微地朝那个群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意思再明显不过：**像这样。用眼神‘杀’他。**
你：“……”
导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狂喜：“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猛男！学玄色先生刚才那个范儿！眼神！气场！把他当成你砧板上的鱼！”
你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玄色刚才那个“手刀”点太阳穴的动作，在脑子里想象自己真的能“看穿”对方。然后，你调动起这周在镜头前磨练出的所有“冷酷”，将目光投向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群演。
空洞的绿眼睛里，努力凝聚起一点自以为的“锋利”。
“Action！”
鼓风机再次启动。你按照之前的动作流程，侧身，旋踢，擒拿！
在将对方手臂反剪按在墙上的瞬间，你猛地抬眼，用尽全力模仿着玄色传递过来的那种冰冷压迫感，死死“盯”住群演的后脑勺——
镜头里，你黑发微乱，额角沾着（化妆师喷的）细汗，绿眼睛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配合着干净利落的动作和紧绷的下颌线。
而那个群演，在玄色无形的“示范”和你模仿的“凝视”双重压力下，脸上的恐惧和冷汗真实得不像演的。
“Cut！完美！”导演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就是这个！读心猛男！无所遁形！太棒了！”
你松开群演，暗自松了口气。
玄色依旧静静地站在场边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护目镜片的方向似乎朝你这边偏转了一瞬。
你看不见他的脸，但心里那点残留的后怕，被一种奇异的可靠感取代了。
这个覆面系的哑巴同事……好像……还挺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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