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沿着紧绷的背肌沟壑滑落,浸透了黑色训练背心,在腰腹间洇开深色的水痕。每一次发力,肌肉都像烧红的烙铁般灼烫酸胀,乳酸堆积的刺痛感清晰无比。但你沉浸其中。比起闪光灯下僵硬的摆拍,或是直播镜头前虚伪的配合,这些冰冷的金属器械反而让你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它们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诚实。每一次推举,每一次拉伸,都在重塑这具身体——这具你赖以生存、用以伪装的皮囊。
偌大的训练室空旷依旧,只有器械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你粗重的喘息交织。独占这里的感觉不坏。你知道其他人不来并非出于谦让,只是纯粹的“不需要”。他们生来就站在力量的顶端,而你,不过是靠着一点运气和一副好骨架,混迹其中的赝品。
但外人不知道。
他们只看到“猛男”近乎自虐般的训练时长,看到那沉默专注、汗水淋漓的背影在巨大落地镜中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汗水打湿的背心紧贴皮肤,贲张的肌肉线条在每一次发力收缩时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落在某些人眼里,或许会解读为自律、强悍、深不可测。
他们想多了。
你也想多了。没几个人能看到你这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空旷是最好的屏障。这副在剧烈运动后蒸腾着热气、每一寸肌肉都因充血而贲张的模样,通常只有空气和四面冰冷的墙壁欣赏。偶尔艾什莉会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打破器械的节奏。
“进度报告!”她总是人未到声先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你汗湿的身体。有时,那目光会停留得久一点,描摹过你起伏的胸肌和腹肌,喉间几不可查地滚动一下。
“肌肉练得不错,”她曾抱着光屏,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敲击,眼神在你被汗水浸透的腰腹处流连,“……要不要去趟男厕?有些‘私人建议’……或许能帮你更快‘上位’?”
冰冷黏腻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你。
“不用。”你声音干涩,拒绝得毫无波澜,甚至懒得看她一眼,转身重新握住沉重的哑铃杆,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推举过头顶,仿佛要将那股不适感连同铁块一起砸向虚空。
潜规则?滚。
你才十九岁。成年了,但某些界限,清晰得如同悬崖边缘。
……
训练告一段落。你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器械粗壮的金属支架。肺叶像破旧的风箱,贪婪地攫取空气。脚边散落着三四个空水瓶,瓶身凝结着冰冷的水珠。热量在燃烧,肌肉在颤抖,一种虚脱后的畅快感席卷全身,带来一种“无所不能”的短暂错觉。
当然,只是错觉。汗水蒸发带走的热量,无法赋予你真正的力量。
就在这时,训练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了。不是艾什莉那种尖锐急促的声响,而是平稳、沉缓。
玄色。
他像一道移动的黑色剪影,无声地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没有多余的张望,径直走向角落那排悬挂着的沉重沙袋区域。动作自然得如同他只是去拿一份文件。
你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这家伙偶尔会来。不像传说中那样神出鬼没,但也足够安静。永远裹在那身密不透风的纯黑制服里,关节处的暗红护甲如同凝固的血痂。你看不到他的脸,猜不透他的种族,甚至无法确定制服下是血肉还是机械。他像《特种部队》里的蛇眼,一个行走的谜团。
上次那包被无情夺走、精准投入垃圾桶的杏仁巧克力,让你对这个覆面系同僚彻底敬而远之。不记仇,但惹不起总躲得起。
你收回目光,拧开新一瓶水,冰凉的液体冲刷着干渴的喉咙。休息够了,你撑起身,走向划船机,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眼角余光习惯性地瞥向沙袋区。
玄色没有走向沙袋。
他站在那片光线相对昏暗的区域,覆盖着黑色手套的手,从制服侧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很小,在昏暗光线下看不太清。他在原地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转过身。
目标明确——是你。
你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沉。划船机的把手还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汗水渗入皮肤。
又来了?
新一轮的“霸凌”?抢走你的水?或者更糟?
警惕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神经。你站直身体,空洞的绿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一步步走来的黑色身影。肌肉在酸痛的余韵中悄然绷紧。如果他再敢像上次那样……你攥紧了拳头。要跟艾什莉打小报告吗?虽然她可能也奈何不了玄色,但至少……
玄色在你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超出普通社交的舒适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抬起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掌心里,不再是冰冷的武器或抢夺的动作。而是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在你警惕的注视下,那只手与另一只手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开始将折叠的纸张一层层展开。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
最先展现在你眼前的,是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白色打印纸。上面用加粗的、全大写的黑色字体,清晰地写着一个单词:
**SORRY**
对不起。
你愣住了。大脑的处理器仿佛瞬间过载,思维一片空白。
道歉?玄色?用……准备的纸条?
你维持着面瘫,但瞳孔在面具下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缩。
玄色似乎并不期待你的即时回应——他也得不到。那只覆盖着黑色材质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将刚才展示过的那张写着“SORRY”的纸,向后翻折。
露出了下面一张同样大小、同样字体的纸。
上面的单词是:
**CAN WE MAKE UP?**
可以和好吗?
空气凝固了。只有训练室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和你胸腔里骤然失序的心跳声。
你看着那两张被举在你面前的纸。粗糙的纸张,笨拙的全大写手写体,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递出的求和信。
这……完全不像是玄色的风格。
冷酷、嗜血、沉默如影的忍者……怎么会用这种方式道歉求和?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感,取代了之前的警惕。
玄色举着纸,纹丝不动。覆盖着黑色面罩的头颅微微低垂,护目镜片冰冷的反光正对着你。没有催促,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仿佛他递出的不是两张纸,而是一个需要你亲自签收的重磅炸弹。
训练室的灯光落在他纯黑的制服上,没有一丝反光。
……
玄色在道歉。
向你道歉。
这个认知像一颗哑弹落入你平静的思绪,炸开无声的冲击波,掀起一阵荒谬的涟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这比那更离奇。
那张被黑色手套稳稳托举的白纸上,一个单词用粗犷、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笔触,力透纸背地写着:
**SORRY**
墨水是普通的黑色,字母大小不太均匀,“O”画得有点扁,“R”的尾巴甩得有点开。是手写的。
紧随其后的第二张纸,同样的笔迹,同样用力到几乎要戳破纸张的书写:
**CAN WE MAKE UP?**
可以和好吗?
荒谬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波纹尚未平复,一股更柔软、更陌生的暖流便从心底悄然涌出。你被职场和社会毒打的经验尚浅,那颗没被污染太多的心灵,轻易地被这笨拙而直接的求和触动了。
当然!当然可以和好!
你根本没指望过玄色会道歉。那块被扔掉的杏仁巧克力,与其说是霸凌,更像一个莫名其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连记仇的资格都没有。可玄色的举动——这精心准备的、手写的纸条——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的却是名为“感动”的涟漪。
你维持着那张冷酷的面具,但空洞的绿眼睛里,努力想传递出一点“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的善意光芒,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你知道他捕捉到了。
玄色覆盖着黑色面罩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低垂了一瞬。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腕再次稳定地动作,将写着“和好请求”的第二张纸也翻折到后面。
露出了第三张纸。
这张纸的边缘更毛糙些,像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
上面没有字。
只有用黑色圆珠笔简单勾勒出的……两个小人。
左边那个,线条简洁,身体涂着不均匀的黑红两色色块,勉强能看出是制服轮廓,脸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但努力上扬的弧线——笑容。是你?
右边那个,则通体涂黑,只在眼睛位置留出两个小小的白点,身体轮廓棱角分明,像个火柴人版的忍者。脸上同样画着一个上扬的、更僵硬一点的弧线。玄色?
两个小人没有武器,没有打斗。他们只是……**手拉着手**。
线条稚拙,比例失调,像幼儿园孩子的涂鸦。
可那一瞬间,一种纯粹的、近乎幼稚的温暖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你。
真好……
你心里那个小人几乎要雀跃起来,一股强烈的、想挠头的冲动又冒了出来——这个动作太傻了,绝对不能做!只能死死忍住,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玄色……画得还挺好?至少比你这个半点没遗传到母亲绘画天赋的人强多了。你画火柴人只会画成一根棍子上顶个圈。
你张了张嘴,想夸他画得好,还想问问他是不是专门学过,或者……随便聊点什么?毕竟你们“和好”了不是吗?
“画得真……” 干涩的声音刚挤出几个音节。
玄色却像完成了某种既定程序。
在你话音未落的瞬间,他覆盖着黑色面罩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只托着三张纸的手倏然收回!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
在你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目光中,他看也没看,用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极其利落地将三张纸胡乱揉成一团!
纸张发出不堪蹂躏的窸窣声。
然后,他手臂一扬——
那团承载着道歉、求和与笨拙童真的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
噗嗤。
精准无误地落入了训练室角落那个半满的、印着回收标志的蓝色塑料垃圾桶里。
声音沉闷。
和你记忆深处,那块被同样手法、同样精准地投入不锈钢垃圾桶的杏仁巧克力……落地的声音,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你僵在原地,嘴巴还维持着半张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风声呼啸而过。
……
训练室重新恢复了空旷和寂静。只剩下通风系统的嗡鸣和你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
玄色早已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呆呆地看着那个蓝色的塑料垃圾桶。
刚才发生的一切,快得像一场荒诞的梦。
道歉,求和,童稚的画,然后……毫不犹豫地揉碎扔掉。
你光滑的脑回路彻底宕机,CPU过热冒烟。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
你摸了摸刚才似乎被那童稚画风暖到的心口。又看了看垃圾桶。
大概……也许……你们应该算是……
相安无事了?
两章二合一了,d老师又偷工减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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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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