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天钺早早起来，见今日天公作美，虽是冬日，但暖阳高照，灵光一闪，有了个计划。
命人将甲板上的人都清出去，又拿网把四周围起来，板上铺满柔软又不妨碍跑跳的毯子，安上蹴鞠门。
午间弄好后，武天钺见中间的风流眼好像太高了，想了想黛玉的身高，若是用这个门，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又让人放矮了些。
兰叶原见他大清早倒腾这些，不再去同黛玉呛声，狠狠松了口气，但越看越不对劲，直到看武天钺兴冲冲去找黛玉，这才明白过来，忙跟了上去。
果听武天钺对黛玉道：“今日风平浪静，外边又暖和，我们比一局蹴鞠怎么样？”
“不可。”兰叶听到这，再顾不得规矩，上前打断他，“蹴鞠人多，又需要大量跑动，姑娘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们在府里同夏槿姐姐她们踢蹴鞠时，母妃也没拦着。”武天钺想着黛玉就算不拒绝，上了蹴鞠场估计跑不上一圈就得认输下场，所以很不情愿，“而且没有其他人，就我和林姑娘，她也可以用手，小心些就是。”
“姑娘从未接触过蹴鞠，再小心也会受伤。”兰叶从未见武天钺这般不听劝，见他执意如此，屈膝拜下，“请世子三思。”
周围的丫鬟也忙一道跪下：“请世子三思。”
兰叶和绿沉从小同武天钺一起长大，一个学文一个习武，是小天钺独自一人同太上皇生活时的同伴，三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感情非常深厚。
尤其兰叶年纪稍大些，生性沉稳懂事，一直照顾二人，武天钺对她就像对姐姐一样尊敬，她突然这样，打了武天钺一个措手不及，忙拉她起来：“不比就是，姐姐何必这样。”
兰叶见他收回成命，这才起身微笑着道：“世子若想玩蹴鞠，我带人同世子玩几局。”
武天钺还未说话，就听黛玉道：“兰叶姐姐不必陪他，他想和我比，来比就是。”
黛玉这几日过得比小时候在家还要舒心，便觉得同武天钺也算是很融洽的玩伴，没想他今日竟不顾自己的身子，要同自己比蹴鞠，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一时没答话。
后又见兰叶为了自己苦苦相劝，周围这些天眼熟的丫鬟也都跪了一地，想到她们这些日子的细心照顾，更是愤怒，丢下这句话回屋换衣裳。
紫鹃、绿沉等怕她受伤，在旁百般规劝，黛玉在气头上，怎么肯听，执意换了衣裳出来。
众人的行为像一盆冷水一样将武天钺泼醒了，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多严重，黛玉这般犟，真出事怎么办，于是连连道歉，让人将甲板上东西拆了。
但他不想去，黛玉却不依，拦着不让拆，一定要他同自己踢这一局蹴鞠。
武天钺顶着兰叶、紫鹃等人谴责的眼神跟在黛玉后面小心翼翼地上了甲板。
“在那做什么？”黛玉见他畏手畏脚地站在一旁，哼道，“我没玩过这个，是你要比赛，不该同我说说规则？”
“我错了，我就是昨天比输了，气不过。”武天钺忙道歉，“你没拿自己擅长的同我比，我却这么卑鄙拿自己长处来比赛，这不公平。而且你身子本就不好，我这般做只考虑到自己，太卑鄙了。”
“我都没说不公平，你担心什么？”黛玉还没消气，“别拖拖拉拉的，今日不比我是不会罢休的。”
武天钺见她眼眶泛红，却直挺挺站在那，谁劝都不动，只得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吞吞吐吐地同黛玉说了蹴鞠的规则。
黛玉瞬间理清了规则，但又为难起来，就算只是两人互相踢蹴鞠，自己的身子也没法奔跑，强撑着怕是会出事。
武天钺则是没想到她这么犟，急着弥补：“跑老跑去太累了，又是在船上，我们同昨晚一样接着联诗怎么样？”
提起昨日，黛玉更是生气，这人刚说了那话，他现在难道觉得我也是那等拿长处同别人比的人？拒绝道：“就比这个，我才不怕你。”
说完，四周看了看，见一小丫头捧着一个外面是皮革的球，应就是蹴鞠，亲自拿了，站在风流眼前往另一边踢过去。
球短暂在空中走了一段路，便掉在地上往前滚去。
严肃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武天钺看了看地上缓缓滚动的蹴鞠，又看了看黛玉，见她忽然从脖子红到耳尖，脸上的表情很像小时候母妃亲自做了糕点给自己，然后自己吃了糕点后，又心虚又不想让人看出自己不行撺的样子。
怕她恼羞成怒，武天钺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跑上前带着蹴鞠跑到另一边：“小心。”
边说边把蹴鞠踢过矮矮的风流眼，停在黛玉面前。
黛玉站在那很是尴尬，总觉得旁边的人都看到自己没踢好，见武天钺没嘲笑，反而替自己解围，心里的羞恼少了许多，定了定心神，学着他的样子将蹴鞠带到门前，踢了过去。
武天钺见她虽生疏，但有模有样的动作，又一次感叹她的聪慧，不由自主地开始换动作，告诉她怎么踢好玩。
黛玉也来了兴致，学着他的样子用脚踢着蹴鞠。
一个教一个学，倒是和乐融融地玩着。
直到武天钺见黛玉娇喘吁吁，怕她累着，将球从脚尖踢起，抱在怀里：“你体力太弱了，小心中暑，明日再玩。”
黛玉一开，见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睛一亮，想学。
又听他说自己弱，不免想起先前他是要同自己比赛的，为了这个还逼得大家都不开心，瞬间冷下脸：“什么玩？我们今日是要比赛的，没分出胜负来谁都不能休息。”
武天钺依靠自己多年同母妃相处的经历，猜测她还在为中午的事生气，忙低头道歉：“我今天确实考虑得不周到，你别气了。”
“我才没生气。”黛玉冷哼一声，“而且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武天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黛玉脸色更冷，正要说话，船突然颠簸一下，武天钺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不用你假好心。”黛玉抬起手，推了一下武天钺，没推动。
武天钺看她愣了一下，似是要生气，忙假装承受不住她的力气，往后倒去。
黛玉吓了一跳，看他倒在地上还偷偷看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有损方才严肃的形象，又板起脸。
兰叶见二人这样，应是和好了，松了口气，没枉费她命船工变换速度，笑着上前道：“今日晚了，待会儿怕是会起风，有什么也等明日再做。”
武天钺见黛玉依恋地拉住兰叶的手，恍然大悟，起身对兰叶拜下：“今日是我任性，劳姐姐担忧，给姐姐赔礼了。”
兰叶忙扶住他，叮嘱道：“世子日后改了便好，但不可同旁人这般行礼。”
说完，看向黛玉，脸上带着笑，轻声道谢：“多谢姑娘。”
从没人这般温柔包容地同自己道谢，黛玉有些羞郝，无措地转头看向船外，又听到兰叶等人的笑声，更加不好意思。
忽见清风微拂，夕阳西沉，冬日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像仙人撒下的碎金，吟诗转移话题：
“雪霁千峰白，晴光万壑寒。
冰河沉夕照，冻柳舞风端。
归鸦分背去，孤雁唳声残。”
武天钺见她小小年纪，随口吟的几句诗却这般清冷孤寂，很是不赞同，但今日已经惹了众怒，不敢开口讲大道理，遂接道：
“向晚添幽寂，临风感百端。
何如樽酒暖，一晌暂为欢。”
昨日联诗时黛玉就发现他的文采还不错，没想今日接的这几句不仅合上了昨日兰叶起头的那句诗，还将诗意转悲为欢，即便黛玉是个喜散的性子，心里也开心起来。
再加上武天钺刚刚对兰叶低头道歉，先前的委屈气愤全没了，抬头同他相视一笑，尽释前嫌。
他俩和好了，兰叶等人也放下心来，见起风了，忙劝二人进屋，又压下闹着要喝酒的武天钺，倒了果饮来。
武天钺见她连忠顺王妃都搬出来了，只得作罢，同黛玉一道喝果饮。
兰叶刚因为二人和好放松下来，就见武天钺因为黛玉嘲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闹着喝酒同黛玉吵起来，叹了口气出门不管了。
武天钺同黛玉吵完，气冲冲回了房间，打定主意不再理黛玉。
黛玉也没理他，自己要做的事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用饭休息，黛玉不是在练武场练导引术，就是拿蹴鞠来练习，硬生生把动作从学会到精通。
武天钺知道这些后，被她的聪敏和坚持震惊得不行。
只是才学完这些，天气开始变幻莫测起来，水面动荡，船只摇晃得厉害，不能长时间看书，或是去甲板上赏景。
黛玉又收到父亲病情加重的来信，便常闷在屋里，不是发呆流泪，就是看了几页书后勾动愁绪，独自啜泣。
武天钺从绿沉处得知此事，想到黛玉最后是泪尽而亡，有些心软，又因忠顺王每日都要训诫自己别顾着练武，要多读四书五经，便常借着宽慰黛玉逃脱唠叨。
但黛玉并不知他怎么想，只觉得他整日闲着就拿自己寻开心，又因担忧父亲变得更加敏感，说话经常不留情面。
武天钺一边心疼她，总去陪她打发时间，一边又因老是被骂，激起了好胜心，每日必来吵一番。
一来二去，二人倒是熟捻得像从小一块长大一样，黛玉也因有人能承担住自己的情绪心里安心不少。
这日，黛玉早起在练武场练了一会，回屋擦完身用了饭，坐在窗边远眺。
见外面阴雨阵阵，忽觉得很是神奇，在这待得不久，虽没有宝玉时常在身边陪着自己，却感觉安宁又舒适，往日在贾府里的不安和小心翼翼全然不见了。
想到贾府，又想起去世的母亲和生了重病还独自一人在家的父亲，不由垂下泪来。
众丫鬟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她的性情，不是愁眉，就是长叹，还常独自临窗垂泪，虽看惯了，但早得了兰叶的吩咐，不敢有半点怠慢，纷纷上前劝慰，只是怎么都劝不住。
正急得不行，就听远处传来武天钺说话的声音，忙去请他来。
感谢小天使“赵某某”投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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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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