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无人反驳。
“《桃花叹》若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姊妹们热情响应,围着黛玉夸个不停,夸得自个儿口干舌燥才遗憾地停下来。
不是她们没见过好诗,实在是没想到黛玉新作如此惊艳。
湘云甚至笑说:“换做盛唐诗人辈出时恐怕还算不得什么,但潇湘妃子的水准可跟清朝第一才子纳兰容若比一比了。”
宝玉忙说:“这个说法太保守了,林妹妹如今才多少岁,再过十年依照妹妹的才情,该与易安居士相提并论才对。”
“快请住口吧。”黛玉耳根通红,笑说,“你们把我和易安居士相比,真真是折煞我了,还请各位休要再提。”
海棠诗社社长探春看黛玉实在是害羞了,便出来主持大局。
“好,既然第一名定下了,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们把其余诗看完,评出第二、第三名来。”
所有诗都读完后,探春推举湘云的那首五言绝句《访桃花》为第二名,宝玉的《咏桃花》为第三名。
姊妹们没有不服的。
宝钗道:“云儿这首《访桃花》也着实难得,若是换做平日,定能拔得头筹,偏生遇上了颦儿。”
湘云笑说:“我可不会怕了她,等到两周后下一次诗社,我再和她一较高下。”
总的来看,除去宝钗因为心事发挥失常,交出了一首平平无奇的七言绝句来,其余姊妹的水平都有了一定提升。
黛玉拉着宝钗,眼含笑意:“姐姐今日心不在此,交上来的诗只能算滥竽充数,再有下次三妹妹可是要罚的。”
探春附和:“正是呢,像二姐姐、四妹妹那样着实不擅长的倒也罢了,姐姐明明精通诗词,怎好拿这样的作品来糊弄?”
宝钗连忙讨饶,自罚了一杯茶向姊妹们告罪,千哄万哄才哄好黛玉探春这二位千金小姐。
黛玉探春二人平日总看宝钗教导妹妹们,今天难得有机会挑出她的错处,很是过了一回当姐姐的瘾才大发慈悲道:“今儿个就饶过宝姐姐一回。”
宝玉蠢蠢欲动,提议说:“书里因着林妹妹的一首《桃花行》,我们把海棠诗社更名为桃花诗社,如今这首《桃花叹》写得更妙,诗社的名字可要改上一改?”
宝钗:“大可不必,依我的意思,这样的佳作日后林妹妹还能写出不少来。”
“难道林妹妹今儿个写了《桃花叹》就要改成桃花诗社,明儿个写了《咏芍药》又改成芍药诗社?到时候改来改去,还不知要改上多少轮呢。”
探春等人都说宝钗的话有道理,海棠诗社得以沿袭旧名,没有更名为桃花诗社。
品评完各人作的诗还为时尚早,姊妹们又在桃花林中嬉戏赏玩。
期间黛玉、湘云又写了两首,宝玉、惜春也各有新作,都拿来给宝钗探春她们品鉴。
宝钗看过几首新作后赞许地点点头,虽不如方才的《桃花叹》惊艳,但实属上乘之作。
她忽然觉得这样好的诗词只在大观园里流传过于可惜了,不禁回想起当日在映雪园她和黛玉的戏言——
“我若是有幸挣来家财万贯,必然报答慷慨解囊的林姑娘,把姑娘的诗集印上百万份,大街上逢人就发,好叫林姑娘青史留名。”
宝钗动了心思,让一干姊妹都聚过来,把她之前和黛玉开的玩笑说了,又问道。
“如今虽不敢说一句家财万贯,但映雪园一个月的收益能有三百万,我能支配的有八十万,印些诗集倒是绰绰有余,不知几位妹妹可否愿意?”
迎春担忧道:“闺阁中的诗词怎好传到外面去?只怕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不高兴。”
宝钗听了又想叹气,贾母王夫人什么时候穿越过来还不好说呢,何必在这会子畏首畏尾的?
总之更出格的事儿早也做了,还怕什么呢。
宝钗没想到的是,连宝玉也应声附和迎春。
“二姐姐说的很是,自古闺阁中的诗词字迹轻易往外传诵不得,宝姐姐还是再思量一番为妙。”
宝钗听了笑他:“是谁把我们咏秋海棠的几首诗写给外头的相公们看了?又是谁说要是闺阁中笔墨不能传出去,那自古闺中诗词都不能扬名了?”
宝玉赔笑:“原是我做得不对。自从林妹妹和我说过后,我晓得了轻重,就只写在扇子上,闲来无事品读一回,倒是不曾拿出园子去了。”
宝玉以为他说这话是站在黛玉的立场,为黛玉摇旗呐喊。
没想黛玉却说。
“我自从来了现代后就改了主意,为什么男儿的诗词被人传颂是美名,女儿家的诗词流传出去就引来些香艳之说?”
“在现代要是还瞻前顾后,那我也白白穿越一遭了。”
宝玉顿时傻了眼,迅速改了口风:“妹妹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觉得女儿家的诗词不该流传在外,只是从前在古代被妹妹批评过,只好小心些。”
湘云故意问他:“二哥哥,那诗集还印不印了?”
宝玉斩钉截铁:“印!多印几份!谁要是说不该印诗集我第一个不答应!”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听了齐齐大笑:“好一位坚贞不二的宝二爷!”
他们这边说好了,宝钗那边正一对一说服迎春。
“二姐姐,如今不讲究这些了,往日我是个再小心不过的,总是说女儿家只以贞静和女工为头等大事,那些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可以会也可以不会。”
“但如今时代不同了,才女比比皆是,谁家出了个才名远扬的,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宝钗看迎春神色有所动摇,又加了一把火。
“况且,我听说外头的学生考试时写的作文要是得了满分,还会被选进作文书里呢。”
“考试”两个字一下子打通了迎春的任督二脉,迎春口风一转。
“既然跟考试有关,那当然是错不了的,你们若是喜欢,只管印去吧。”
宝钗:计划通。
她抿唇笑了笑,又和迎春一起回到席上。
探春还是有所顾虑。
“我虽不觉得女儿家的诗词不能外传,但我们的诗词不过闺阁间的玩笑罢了,若是颇为自得地印成诗集供人评说,岂不是贻笑大方?”
宝钗道:“妹妹想差了,在现代出书的门槛并不高,菜谱都能出书呢。”
湘云也说:“正是,我们学加减乘除时用的口算本不也是书嘛,也算不上什么多了不得的东西。”
黛玉又问:“若是印成诗集,恐怕花费不少,姐姐手里的银钱可还趁手?”
要出版图书是件不小的事儿,除开印刷、版号之类的问题不说,等到真正出版了,还要想办法推销。
黛玉真担心宝钗是一时头脑发热,为了跟她的那句戏言来个“烽火戏诸侯”,把全部家底砸在这诗集上头。
宝钗故意逗她:“不趁手又有什么要紧?大不了再卖几样古董就是了,东西若搁在那里,只是死物。”
“我舍不得用,当眼珠子一样看得紧紧的,说不准哪日又让我那不成器的哥哥败了去,倒不如我拿来做一番事业。”
黛玉跟宝钗说正经的,宝钗却一本正经地说笑。
黛玉把手里绣着桃花的帕子往宝钗身上一掷,嗔道:“姐姐怎么还惦记着卖古董?好一个千金小姐来现代就成了败家子,姨妈只怕要头疼了。”
宝钗生怕黛玉真的恼了,忙笑道:“其实我心里已有主意了。”
“我们的诗集要是像正儿八经的图书那样印个几万册,肯定没人买。我想的是不必正经出版,只印个三、五百册,放在映雪园供有缘人阅读。”
黛玉思量了一回,觉得这个主意倒好,不必兴师动众,也花不了多少钱。
姊妹们也都赞同。
宝钗道:“我最近忙于映雪园杂事,抽不出空闲。要印诗集,必然得有个聪慧过人、又精于诗词的人替我做主编。”
宝玉一猜便知:“我猜这个人姓林,是姑苏人士,乃是绛珠仙子下凡,姐姐说是不是?”
宝钗笑道:“除了妹妹,谁能担此重任?”
姊妹们都附和宝钗的话,极力推举黛玉做主编,黛玉正巧也感兴趣,爽快地应了下来。
*
诗社结束翌日,主编黛玉就找宝钗商量印刷诗集期间的任务分配。
姊妹二人说定,诗词的整理编纂由黛玉全权负责,宝钗则帮忙找合适的印刷厂家。
分配好后,黛玉很快就开始了编纂工作。
虽然此前没有任何的主编经验,但或许是天赋使然,黛玉身上看不出一点儿生手应有的生疏。
诗社当日拢共写了二十首诗,黛玉统计完数量后发现,要称作诗集难免过于夸大了,这跟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只有十万人马有什么区别?
黛玉没有向项目组求助,而是自行寻找解决办法。
她在图书馆里对各类书籍进行观察,在多方面对比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形式——杂志!
黛玉将原本的诗集改为诗刊,既然他们诗社的名字是海棠诗社,诗刊就直白地命名为海棠诗刊。
宝钗听罢称赞说,名字足够简洁,反倒比从典故里硬挑出来的刁钻用字更显得大气。
确定好模板后,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即便一本杂志体量不大,二十首诗显然也撑不起一本杂志的内容。
黛玉大胆施为,让姊妹们写下对每首诗的评鉴。
像黛玉湘云宝玉这样性格活泼的,当然是妙语连珠,甚至在趣味性上头一度超过诗词本身。
宝钗探春则是十分沉稳,认认真真地写下她们眼中每首诗的优点和需要改进的地方,让不懂诗词的门外汉都能通过她们的评鉴读懂每首诗词的优劣。
惜春懵懵懂懂,但童言稚语格外有趣。
比如在黛玉那首《桃花叹》下头,惜春的评论便是:
-如果我是语文老师,一定让学生背诵全诗。
然而,还有迎春这么个与众不同的。
她自认不擅长诗词,不敢多加评论,在每首诗下面都只留下简洁的几个字。
宝玉的《咏桃花》下面是
-好
湘云的《访桃花》下面是
-很好
黛玉的《桃花叹》下面是
-好极了
黛玉看了乐不可支:“以后我们别叫她二姐姐,都叫好姐姐罢。”
编完内容,黛玉亲自设计了海棠诗刊的封面。
封面左侧,用毛笔竖着写了“海棠诗刊”四个字,又因为是放在映雪园供人阅读,在四个字的右下角用红色印泥盖了映雪园的章子。
封面右侧,则是惜春诗社那日在桃花树下画的《桃花春景图》。
整个封面虽然以专业设计人士的眼光来看算不上多么新颖,但素雅当中那一点恰到好处的“质朴”反倒提升了封面的雅趣。
由于不需要对外售卖,不用去办一系列手续。
在黛玉的编纂工作完成后,宝钗督促着印刷工厂,不到三天时间就把海棠诗刊印刷了出来,放到了映雪园的书架上。
*
映雪园。
袁老负手在包厢的书房里晃荡,忽然看到书架上多了几本诗刊。
他闲着没事,打算用来消磨时间,拿起一本,随手一翻,正巧翻到《桃花叹》。
袁老读完双眼放光:“妙啊,许久没有读过这样的好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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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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