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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怀瑾握瑜

“老爷,到林家老宅了。”管事林忠轻敲马车门三次,只见一只瘦削的手撩开青色帷幔、缓步下车。那人身着一席半旧不新的青绿袍子,这正是两淮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去岁刚在任上升了四品的官老爷林如海。

见林如海下车,林忠赶忙去搀,立有小厮牵去那高头大马,林家老宅的管事林苏含笑迎上,深深一揖,口称“海老爷”,殷勤请了林如海正堂去坐。

林如海只谢了主家,假称舟车劳顿,便先去了客院歇脚。

见那林苏离开,林忠忙奉了杯绿杨春茶,林如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过茶却端在手上没有喝,“林忠,你看如何?”

林忠是个憨人,只说这林家待客极失礼数,“林老爷子虽抱病许久,但他家子嗣繁茂,连个爷们都请不出来迎客,只让个管事来领人。奴仆见您,连称‘大人’都不曾。”又劝林如海:“老爷,不过是在太老爷时偶尔连了宗,早年就断了来往,何苦拖着病体来这一趟。”

林如海摆摆手,啜了口热茶,低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这身子已是日薄西山,单凭心里还有些指望,想为姑娘再寻个依靠罢了。”

“老爷,林义已去寻金陵城最好的大夫了,您只不过是小风寒而已。”林忠一听自家老爷的病就急。

“你这话可是疏漏了,”林如海微微笑道,“既是小病,又何须金陵城最好的大夫?”

“我……我……”

“林忠,你可知我为何这次定要你放下扬州的事跟我过来?”林如海放下茶,示意林忠坐到旁边的杌子上。“这苏州林家虽待人接物不够周全,但危险性不高,只要提防些扬州那伙子人。无论是追到苏州,或是趁我不在动手脚,都是有可能的。你不跟我一道,如何护我?又如何在扬州给他们留空子可钻?”

林忠心神一凛,立时拱手:“是林忠疏忽了。”

“不必太过忧心,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我想,扬州那摊子事也足够绊住他们,倒不一定真的跟来扬州。”林如海示意林忠放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带人去做。”

“你叫几个靠得住的小子悄悄打探一下这林家,可有父母皆丧、未有娶妻的少年,悄悄引他们来见我。”

“我去拜会林老爷子,午后便可差人回我。”

*

“学生林瑕拜见大人。”一白衣少年拜倒在林如海跟前,他看着不过舞勺之年,一举一动却皆有礼数。

“自家亲戚,不必多礼。”林如海将他扶起,细细端详着林瑕的面容衣着,含笑问道,“听闻旧年林老爷子有一极得意的孙子,今日一见,你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想来不堕你父当年之文名,将来必能成一番事业。”

“学生年纪尚轻,不敢承大人如此夸赞。”林瑕笑着谦道,“只是先父因先母与家中闹翻,搬出家中别院居住,三年前不小心沾染疫病走了。”

林如海便同他叹一回英才薄命,又叹一回时运不济,允了林瑕可来寻他问些书,又赠了两篇当年科考时的策论,将人好生送走。

林忠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如海的脸色:“老爷,您看这孩子?”

“华而不实,轻浮不堪,提到自己故去的父母时竟毫无为人子的痛苦之色。”林如海阴沉着脸,叫林忠附耳来听,“你们打听人的动作被主家发现了,怎的如此不小心。”

林忠大惊失色,正要再问,只听得窗后一声轻响,似有人经过。

“谁在那!出来!”林忠奔出门去将那小贼擒住,扭送到林如海跟前,疾言厉色,“说!谁派你来的。”

“你放开我!”那小贼狠命挣扎着,大声道,“小爷只是路过,又没有偷鸡摸狗,难不成御史大人还要用刑不成!”

林忠忙要捂嘴,林如海示意他放开人,态度却令人如沐春风:“无人说你偷鸡摸狗,亦无人要对你用刑。只是我确有一事要问你——你一个小姑娘,穿着府里小厮的布衫,来我这有何指教啊。”

那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岁,瘦瘦巴巴的一个小人儿,林忠一松手她就直挺挺地往下跪,小声却急促地说:“刚刚来这的那个‘林瑕’不是真的,林瑕是这府里三爷林溯的儿子,而刚刚那个是大爷林汾的长子林珂,林家猜到了大人的来意,便找人假扮。大人,若大人要解心中之急,万不可拿立嗣子这等主意。”

“此话怎讲?”

“小女子听闻大人有一女,正养在京城外祖母处。除了大人,姑娘已无任何林姓血缘至亲在世,这苏州林府从来都是佛面蛇心,贪图大人府上的富贵,想以大人的官位和家财来为自家嫡脉长房铺路!若真让他们得了势,必不会顾惜姑娘的将来,反而对姑娘有碍。为姑娘的前程计,万望林大人三思!”女孩结结实实地扣了个头,急切地看向林如海。

除却黛玉,林如海向来同这般年纪的女孩无甚交集,黛玉又自幼体弱纤细,自不与眼前这个女孩相同。故而林如海是第一次见如此大胆而话密的小女孩,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或许是藏在墙根下擦了满身灰,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因刚刚的挣扎凌乱得像鸡窝一般。她抬起头来,林如海才看清她的样貌。平心而论,这女孩脸色蜡黄,相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澄亮得惊人,微微上挑的眼尾处还泛着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林忠吓到了。

林如海被这摄人心魄的眼睛盯得恍惚了一瞬,轻咳一声,亲手扶了她好生坐下,叫林忠拿些糕点果子来与她吃。

“你知道这偷梁换柱之法是谁的主意吗?”林如海见小姑娘快速吃了三五块绿豆糕,又吃了几盘子芙蓉糕、海棠糕、云片糕,捧着一杯茶直打嗝,便又问她。

“明确参与的有那林汾、林汾之妻、林珂本人,府中大老爷和大夫人亦在其中,至于老太爷和老太太是否有参与,小女子并不明确知晓。”女孩掰着手指认认真真地回答。“只是将小女子看住的有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嬷嬷,想来老太太应是知情的。”

林如海被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发笑,便也接着问:“那林瑕现在何处?”

“他三年前也染了时疫,一并殁了。”女孩垂下眼,林如海却见她眼底已分明沁出了泪花。

“林瑕这名字是老太爷硬安上的,老太爷说林瑕是林溯的污点,说林瑕和林溯那上不得台面的妻子一样,都是令整个苏州林家蒙羞的存在。林家这一辈取字都从玉,找不到难听的词,也只有这个瑕字,被找了出来。”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林溯就和这林府撕破脸,带着妻儿搬了出去。刚开始林溯去当西席先生,也帮人写信、递状纸,只是有一次写的状纸惹怒了知府,说他‘小人之心,不堪大用’,从那以后读书人家都不爱和他来往了,那林溯之妻倪氏本是坊中的豆腐西施,便还去卖豆腐。林溯就为寻常百姓写信读信赚些铜板,也去码头做些力气活,闲暇时还教林瑕读书。”

“林瑕很聪明,他三岁开蒙,五岁就能背论语,被林溯教得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如果大人今天见到他,一定会喜欢的。”女孩倔强地仰着脸看林如海,“大人,他跟林珂那家伙完全不一样。”

林如海沉默着听完这个故事,他摸摸女孩的头,“我相信林瑕很好。不过说到底,如果不是林溯意气用事,他和妻儿或许现在也会过得很好。你...恨林溯吗?”

女孩端着茶看了茶叶许久,半晌轻声说:“我不恨他。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他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也不知道没有钱是治不了病的。”

“你是林溯的女儿,对吗?”

“是,他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父亲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颤抖着手写信给曾经最爱他的爷爷,希望爷爷能救救我和哥哥。可太晚了,林府的人过来时,只剩下我了。

“林府对你好吗?”

“好不好的,大人现在都已经看到了,若大人不信,也可跟我去看看我的屋子。”女孩不在意地笑笑,心疼得林忠都给她续了杯茶,“这也是小女子来见大人的另一个原因,小女子在嫡亲叔伯家中都尚且如此,大人,试想您家姑娘又当如何自处?”

林如海被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问得一头雾水:“这,她外祖母是极疼爱我先夫人的,在往来书信中对外孙女也多有回护关爱之意,可见拳拳真心,我想在外祖母的庇佑下,女儿过得应当也不会太艰难。你这孩子,下回莫要对旁人如此说话,免得招惹事端。”

女孩一愣,却不服气地连珠炮发问:“老太太如此我是信的,那老太太的儿子、孙子也如此吗?儿媳孙媳也如此吗?听闻那荣国府祖上是开国元勋,单府上就有十数位主子,上百仆妇,他们可是好相与的?大人家的姑娘想来年岁也不大,她一个人在仅有外祖母一人的庇佑下,如何应对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更何况如今掌家的是那王氏姑侄,而不是能维护她的外祖母;荣国府开销极大,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大人纵有三五百两银子送去,也不过是填了贾府众人的欲壑,万到不了姑娘的嚼用上。”

林如海被这一连串的发问震得头脑发蒙,他难得地生气起来,只是女孩口中透出的信息太过骇人,他还想查证这些是真是假,便只能硬邦邦地问:“你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得知远在京城的贾府诸事。”而林忠早已跑去门外站岗看守。

“大人,小女子这些年无人管教,是野惯了,也常偷跑出府。”女孩抹了一把嘴,理所当然地利索跪下,看得林如海气不打一处来,“大人可知,江南有一古董商人名唤冷子兴的,是那贾府王二太太的陪房周瑞的女婿。他的嘴跟筛子一样什么都漏;大人又可知,金陵城有一护官符至今仍在口口相传,那头一句就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如今荣国府老太爷早已薨逝,国公府实乃一等将军府;那二老爷贾政亦只靠荫封得了个工部五品官,全府上下进项不过只有俸禄和田租可领,那冷子兴倒卖的器物不少人就说是贾家流出,前些日子连金陵祖田都卖了,可花销上仍旧如此铺张,敢问大人,此等府邸还有几分能信?”

“最后,小女子冒犯,再多问一句,若姑娘与贾府荣华或贾家子侄相比,贾老太君会选哪一边?”

“你大胆!”林如海怒拍桌子,“你一闺阁女子不在家孝顺亲长读书识字,竟靠捕风捉影如此揣测先皇亲封的国公爷府上!”

“国公爷威名赫赫,小女子不敢妄言。可龙生九子尚且不同,大户人家的子侄旁支更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小女子说的是真是假,大人一查便知。”女孩将额头死死抵住地面,汗水沾湿了额下青砖,“大人从未经历过,故而不知这后宅对女子来说何等凶险,姑娘远在京城,过得好与不好只能冷暖自知,其中之苦又何处与人诉说。”

“咳咳咳……”林如海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女孩只是不言不语地跪着等林如海咳完,半晌奉了一盅茶与林如海,低着头道:“大人定要保重身体,如今,大人是姑娘唯一的依靠了。”

林如海用冷漠而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女孩:“你想要什么?”

“请大人找个借口把我带出林家,小女子愿结草衔环,报答大人和姑娘的恩德。”

“你今天说的所有话我都会去查证。”林如海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问她:“你叫什么。”

“小女子名唤林瑾,怀瑾握瑜的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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