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门来怎么闹贾敬都无所谓,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夫人要是闹起来。他脸面往哪儿搁?
柳晏将贾敬的狼狈模样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自然是听说老爷请了张神仙回来,我撑着病体也要前来拜见的。”
张道士忙上前一步,念了声“无量寿佛”,“贫道该去拜见夫人才是,只是听敬老爷说您病了,贫道怕扰了您休息,便不敢去打扰。”
柳晏就叹了口气,“我这病,也不是没人打扰就能好起来的。”
“夫人不要这样说。”贾敬闻言下意识道,他说着要上来扶柳晏,蜜桔赶紧让开位置。
柳晏也没甩开他的手,而是侧头看他,“我知道老爷一直喜欢问道求仙,以前是我不好,总拦着老爷,如今我想开了,老爷既有出世之心,我也拦不住,老爷想去道观修行,就跟着张老神仙去吧。”
贾敬:“???”
贾敬抬手摸了摸柳晏的额头,没发烧啊,这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柳晏扯扯嘴角,“我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也没什么好求的,唯独就想求个长生。我从前不理解,病了这一场也都明白了。”她身体十分虚弱,一路行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虚汗,皮肤苍白,两片薄唇几乎看不出血色。
贾敬听了这话,顿觉不祥,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人都看傻了,蜜桔心说太太刚才不是说要砸了张道士的法坛吗?这怎么全变了?
太太今天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她只好道,“太太一定是因为珍大爷的病急糊涂了。这个家怎么能没有老爷呢。”
贾敬忙压下心中酸涩,点头道:“是啊,我就算要去修行,也不能这个时候抛下你和珍哥儿去啊!”
柳晏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人果然早就有了去道观修行的念头。
“生死有命,兴许我和珍哥儿上辈子积攒的福报已经用完了……”
“夫人。”贾敬打断她,忙转移话题,“这边风大,咱们进屋说。”
他说着亲自搀着柳晏往书房去。
其余人赶紧跟上。
众人在书房落座,张道士笑呵呵道:“太太不必忧心,珍大爷福大命大,又有两位国公爷在天之灵保佑,不会出事的。”
柳晏笑道:“别人我是不信的,唯独张老神仙说这话我信。那就拜托老神仙和诸位道长为珍哥儿消灾祈福了。”
贾敬闻言,心下松口气。夫人不但没有和自己闹,还回心转意,愿意相信张道士。
他就说,他和夫人向来志同道合,唯独对修道这件事意见不一。如今好了,夫人这一病,是真的想明白了。
“夫人放心,消灾祈福的法子张道长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法坛就摆在珍哥儿书房。”贾敬道:“珍哥儿现在已经到了前院。”
柳晏一幅儿子终于有救的样子,“珍哥儿这病,我越想越蹊跷,这孩子不懂事,让我那儿媳受了些委屈,如今我那儿媳一病去了,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报复他?”
贾敬:……
夫人信任张道长是好事,但也不能什么家丑都往外抖搂啊!
虽然他和西府老太君也这样怀疑,但对外也要说的委婉些吧。
贾珍的原配谢氏,是定城侯的孙女。
老宁国公本就是军功起家,太爷又任京营节度使,宁国府结交的圈子大多是武勋。
但因为贾敬走了文官的路子,柳晏也是从小饱读诗书,就想给儿子娶个读书识礼的妻子。
谢氏就是这些武勋家中难得通文墨的姑娘,温婉贤淑,柳晏一眼就看中了。
别看贾珍本性是个混账,但为人处世还算得体,在外人面前有几分大家公子的风流气度。谢家对他也很满意。
婚后二人感情不错,谢氏本就心思单纯,贾珍又会甜言蜜语,成婚不到半年,谢氏就有了身孕。
直到谢氏怀孕,才从亲戚口中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贾珍不但和府上丫鬟仆妇不清不楚,外面还养了歌姬娈童。
谢氏哭哭啼啼来和公婆告状。
柳晏气个半死,一边安抚儿媳,一边叫人把贾珍养的人打发了。
贾敬则把贾珍打得下不了床。
谢氏见公婆向着自己,心中稍慰,总算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了。
然而等她生产完才得知,贾珍养伤的这段时间,和她的两个陪嫁丫鬟搞在一起。
谢氏无奈,只好将这两人抬为姨娘。还指望她们能帮自己笼络贾珍,好歹别让他在外面养人。
贾珍渐渐摸清了谢氏的脾气,更加肆无忌惮,把院子里有些姿色的丫鬟都睡了个遍,连蓉哥儿的奶娘之一都和他有了首尾。
谢氏此时才意识到所嫁非人,然而已经晚了,没过多久,她便在无尽的怨恨中撒手人寰。
贾敬一直很纳闷,自己也不是重欲之人,这么多年就柳氏一人,怎么就生了贾珍这么个风流种子。
贾珍若只是风流倒还罢了,多几房姬妾而已,隔壁西府荣国公也是风流之人,先后纳了六位姨娘,顶多被同僚打趣几句,倒也不影响人家的名声。
偏偏贾珍就喜欢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戏子娈童歌姬舞女,还有一些有了丈夫的仆妇。
贾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贾珍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好在谢家那边知道的不多,否则他都没脸见亲家。
柳晏之前也是想办法遮掩这些事儿,大概是太信任张道士,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吧。
张道士也有些傻眼,你儿子到底做了多恶心的事儿,能让亡妻化成厉鬼来报复啊?
但柳夫人不要体面,他却不能不给宁国府留几分体面,只是笑道:“大爷大奶奶伉俪情深,保佑大爷还来不及。估计是其他邪祟近了大爷身子。容贫道见见大爷。”
贾敬忙点头道:“是该如此。”说着又看柳晏,“夫人就不必过去了,让蜜桔扶你回后面休息吧。”
柳晏也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去见了贾珍,少不得又生一肚子气。于是答应一声。
贾敬带着张道士以及他的弟子往贾珍书房去。
贾珍得知父亲过来了,赶紧到院门外迎接。
他如今十六七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走路竟然要拄着拐,贾敬瞧见儿子虚弱至此,心下不由叹气。
“父亲,张老神仙。”贾珍给贾敬和张道士行过礼,就做出惭愧内疚的样子:“是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说着又看向张道士,“小子三世修来的福气,竟然惊动了您老人家。”
“贫道与贵府常来常往的,大爷不必客气。”张道士笑道。
几人说着进了屋子,张道士先打量一下贾珍的面色,道医不分家。
张道士自然也通些医理。
贾珍形容消瘦,两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这明显是肾阴亏虚之相。
贾敬道:“道长看珍哥这病,到底是何缘故?”
“老爷不必担心,大爷不过是因前段时间为少夫人的丧事劳神,身体虚弱,让那些不干净东西有了可乘之机。”
贾敬一听,就觉得有理,“那还请道长开坛做法,为我儿驱邪吧。”
贾珍知道父亲向来信这些,父亲刚入仕时,还是先帝在位。
先帝他老人家晚年笃信道教,就让父亲这些初入翰林的文人替他老人家写青词。
父亲也是那时候开始接触道教,并且认识了许多道门朋友。
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他们这些人自然不受当今圣上待见,如今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父亲从小就有神童之名,读书又刻苦,本以为能光耀门楣,重振嘉业。但现下看来,也就这样了,宁国府要想在朝中立足,靠的还是祖父的人脉。
因此贾珍对父亲没多少敬畏,这种事上也愿意顺着父亲。反正开坛做法也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这边一群人忙着设坛焚香烧纸,后院里,柳晏已经回到上房,她吩咐人去把大爷院子里的赵妈妈叫来。
赵妈妈的儿子是贾珍的小厮,赵妈妈在贾珍院子里不算有体面的妈妈,但这人伺候贾珍时间长,对贾珍院中的事儿知道的也多。
赵妈妈很快来了,柳晏让人搬了个小杌子给她坐。
“如今是哪几个丫鬟贴身服侍珍哥儿?晚上谁守夜?”柳晏问。
妻子死后,丈夫需要为妻守孝一年,现在孝期未过。贾珍是不能和姨娘同房的,但以柳晏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忍耐不了。
柳晏不好直接说我儿子最近又盯上了哪个丫鬟媳妇,只能问的委婉一点。
赵妈妈立刻会意,“这几日是夏蝉、春蝶和元姨娘服侍汤药,晚上……”她像是难以启齿,顿了下,避开柳晏的目光,“三人一同守夜。”
柳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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