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前略,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搂搂抱抱着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发生)。
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衣服上全是暧昧的褶皱,嘴巴和脖子也因为落枕而痛痛的。脸上还有可疑的红痕(※什么都没发生)。
并且对方泰然自若地、十分自然地紧紧抱着自己(宇智波斑完全没有解释他的所作所为的意思),连尿遁逃避上司醒来,两个人对峙复盘这一切的机会都没给。只能一边装睡一边在心里大叫:为什么昨晚会那么自然丝滑地在别人怀里睡着了。难道我是都市浪漫小说里的笨蛋女主角?!
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有钱又帅的总裁大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宇智波斑,在机场对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打工小妹的我一见钟情,于是使尽手段明里暗里追求我,又是鲜花(※没有)又是钻戒(※没有),可是我是钢铁直女大笨蛋,完全没有看懂暗示,还一直对大总裁敬而远之。于是恼羞成怒的大总裁就这样把打工小妹的我留在自己办公室,还很有心机地装睡,得以抓住我抱着我和我共度良宵……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宇智波大总裁豪门追妻,还有我变成超级有钱的总裁夫人。
——叮铃铃!
闹钟响了。
啊,原来要上班了。
梦醒了。
这下没法装睡了,我硬着头皮睁开眼睛,做出一副自己刚醒的样子,试图从沙发上滚下去。
没成功。
我低下头,那只手还在腰上。侧过头,宇智波斑正在打哈欠(天呐斑先生会打哈欠!),像猫咪那样张大嘴巴。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他垂下眼睛。
咿!对视上了。
我哆嗦了一下。
“早、早安,斑先生。”我结结巴巴说。眼神心虚地转来转去,不敢继续对视,转而研究起他领带上的花纹。
好像是团扇?
“啊,早。”斑很随意地回答我,手掌动了下,似乎是要帮我把敞开的外套纽扣扣好,却摸了个空,纽扣昨晚遗失了。他顿了一下,才问,“早餐想吃什么?”
“斑先生想吃点什么呢?”
场景和对话很像那种传统的日式新婚夫妻,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是还在拘谨地打招呼,询问早餐和日常安排。
“你看着办吧。”他很宽容地说,慢慢摩擦了一下摸空的拇指与食指,嘴唇抿着,莫名其妙有点不太高兴。
“是,明白了,斑先生。”我回答。
一时无话。
我左看右看,在心里吹起口哨。
好尴尬。
对职场新人来说,还有比现在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的,朋友们,有的!
那就是当我要起身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的头发缠在一起了。
好痛!
斑先生是长发,发质硬硬的,大概是侧面那搓和我后脑勺的头发缠在一起。我蠕动着在茶几的柜子里摸到了剪刀,说了声“抱歉”,咔嚓咔嚓把结剪掉,最后丢在了垃圾桶里。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斑先生在盯着我的头发。
“嗯?”
“没什么。”他说。
“啊,好的。”我说,“请稍等,斑先生,我去整理一下。然后把早餐送来。”
我按照计划去便利店买了洗漱用品和早餐。闹钟是之前定的,留下了很长的通勤时间空余。因此现在的大楼里空无一人,只有早早上班的保洁阿姨和我打了招呼。
“早。今天来得很早嘛。”
“您也早安。”我笑着说,“没做完的工作比较多,就早点来了。”
高跟鞋哒哒地走在空旷的楼层间,我安静地等待电梯到达。
地板和墙壁已经被保洁阿姨打扫擦拭得光洁亮丽,能够看到我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我连忙整理了一下,可还是有两撮顽固的头发在脑袋上翘着。
因为到得比较早,便利店的速食区还是满满的,不少比较抢手的热销商品现在库存都很足。我给自己拿了一份三明治,选择斑先生的早餐时却犯了难。
虽然他昨天告诉了我很详细的个人资料,但是给公司的顶头上司买早餐,只买一份豆皮寿司就可以了吗?
想了想,我还是又拿了一瓶牛奶和一份和我一样的鸡蛋三明治。
总是吃豆皮寿司很没有营养,斑先生应该要多吃一点含有蛋白质和蔬果纤维的食物才行。
提着购物袋进了公司大楼,恰好在电梯里又遇到了保洁阿姨。闲聊中得知对方要去顶楼打扫,我就顺便拜托阿姨把斑先生的早餐转交给他。自己一个人去卫生间抓紧时间洗漱。
尽管这不是顶层的卫生间,我还是心有余悸。先鬼鬼祟祟地探头进去,白炽灯灯光明亮,地面有微微的湿气。又查看了每个隔间,确认没有人在,我才安心下来。
昨天夜里真的吓死我了。
宇智波集团的公司大楼该不会也有什么怪谈传说吧。半夜会在女厕把人舔来舔去的红瞳鬼怪什么的。
我一边洗着脸一边胡思乱想,卫生间里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我手忙脚乱拿起来一看,是老家那里来的电话。
“……”
手机在潮湿的掌心震动着,还没擦干的水珠从脸颊上滴落。中央空调已经开始工作,冷风吹在湿润的肌肤上,瞬间带走所有的温度。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乱翘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过度加班留下的疲惫和黑眼圈。
长时间没有接通,电话就自己挂掉了。
我撑着台面发了会儿呆,大理石台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光滑明亮。这里时常有人洗手时将水珠溅到台面,也有废弃的纸巾和湿巾丢在垃圾桶外面。要维持现在这种洁净,保洁阿姨要比所有员工来得更早。在所有人到来之前,将卫生打扫干净。
这份工作是很辛苦的。
可我早上和她打招呼时,她丝毫没有怨言,对自己的工作充满干劲,总是乐呵呵的。因为员工们路过的又旺盛又漂亮的绿植,使用的干净清新的便利设施,都留下过她的汗水。感到辛苦的时候,只要直起腰看着整栋大楼,就有令人暖洋洋的满足感。
我把手机放回包里,将自己擦干,衣服整理好,去工位一边咬三明治一边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
或许是用眼过度,没过一会儿,眼睛就又痒又酸起来。想要滴眼药水,却发现瓶子已经是空的。
我这才想起来,原本计划去买的眼药水被我忘记了。
最近,好像总是忘记事情,丢三落四,疑神疑鬼。
好累。很辛苦。
想要休息。
好好睡一觉。
电脑屏幕上,今天的表格和昨天的表格有什么不同?用眼过度带来的视线模糊让一切都重叠在一起。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吗?
公司里陆续来了上班的同事,聊着“昨天人事部的人被叫过去问话,今天轮到营销部,该不会是总裁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八卦,看到我在工位上,声音又一瞬间停止了。
……很多情报我都不知道,因为我在公司里,还没有交到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吃饭的朋友。只能偶尔在茶水间听两句别人间的闲聊。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做的次数太多,大家聊天时总是避开我。
当我主动走过去时,他们就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生硬地转换话题,发出浮夸又虚假的笑声。我不想做令人讨厌的、打扰别人的人,后来就不再主动找别人说话了。
新人,同样作为竞争者的新人,是难以合群的。
在主管明确表示对我的不满以后,领头羊效应就开始了。
友谊和信任是宝贵的,为了不认识的陌生人去挑战强权更是难如天书。从众是人之本能。随着年龄的增长,某些东西越来越珍惜罕见。逐渐变成悬挂在枝头上难以摘下的金苹果。
当初在大学里,从乡下老家来到繁华的东京都内的我,如果不是鸣人拉着我认识了小樱他们,或许我也会花很多时间一个人学习和吃饭吧。
等这些人走过我的工位,窸窸窣窣的耳语才又在我的背后响了起来。捕捉到的关键词让人浑身发凉。
他们在议论我?
议论什么?
没有换衣服所以昨夜是跟男人过夜去了?
这么早来公司上班是想做样子给主管看?
还是……已经做了身体交易?
不舒服。食不下咽。三明治噎在喉咙里,牛奶是冰凉的,灌下去就将干巴巴的三明治泡得膨胀,哽在喉咙里。
焦虑。自我怀疑。
有些想吐。
空气里有烂掉的发霉蜜柑的味道。
橘黄色的汁液有些发黑,浓稠,黏腻,恶臭。污渍难以清洗。
确认了主管还没来,我偷偷摸摸将手机摸出来,翻到了和鸣人小樱他们的消息记录,一点一点往上翻阅。
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相互分享最近喜欢的零食和电视剧,随口询问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起抱怨工作的辛苦。发来学校里小猫们的照片和视频。
“决定了!毕业之后也还要做一辈子的挚友!”
“哈啊?鸣人你在说什么蠢话。这不是当然的嘛!”
“嗯嗯!”
脸上渐渐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好像找到了一点让心情变得柔软的东西。
忽然弹出新的短信提示音,手指下意识点开。是妈妈发来的。
“最近总是联系不上。身体还好吗?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记吃饭。院子里种的蔬菜成熟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妈妈做的腌菜。上次寄给你的蜜柑……”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摩擦着大理石瓷砖发出刺耳的噪音,同事们看了过来。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也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呢?”
我握着手机,走向卫生间,起初脚步缓慢,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在从可怕的怪物的追逐中逃跑。
大概是认为我肚子痛,着急上厕所,那些人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工作太忙的话。不回来也没关系,多发点照片。或者……和妈妈聊聊天也好呀。最近工作上有遇到什么难题吗?交到了新的朋友了吗?上司们好不好说话?你在大城市一个人生活,妈妈总是很担心你。我在电视上看到,东京都内好大好繁华,电车路线那么多,妈妈都看花眼了。每次播到那里的新闻,我和你爸爸都要在背景的路人中找一找,有没有我家女儿……”
我找到一个隔间,走进去,坐在马桶盖上,将脸埋在手掌中,不停深呼吸。
“你爸爸又在旁边说我唠唠叨叨,女儿进了厉害的大公司,在大城市做大事业,会有大出息。村子里的人都很羡慕呢。他让我不要总是打扰你。好啦,妈妈就是年纪大了爱唠叨。这次打电话就是想说妈妈做了今年的腌菜,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你换漂亮的新房子了吗?还是原来的地址吗?妈妈把腌菜寄给你……”
我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能只有几分钟,可能有几个小时。有人拉开了隔间门。
我这才发现,我忘记锁门了。
一位漂亮的姐姐正站在我面前,妆容精致,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纤长白皙,美甲是时下最流行的猫眼。
“是你?”她有些惊讶。
被抓包到在厕所摸鱼很尴尬。我认出来是公司里的明美前辈,用手掌擦了下湿漉漉的脸颊,急急忙忙站起来:“抱、抱歉。占用了位置真不好意思……”
我垂着脑袋绕过她,让头发遮住脸,回到工位。一路上,员工们的议论声已经大到不像在说悄悄话。
看到我出现,那些声音却忽然消失了。转而化为一种有如实质的探寻目光,黏在我的身上。
我如芒在背。
我慢慢走到工位,忽然发现,主管正站在我的工位旁,带了很多资料,放在我桌子上。
手指不正常得冰凉起来。
我吞咽着唾液,硬着头皮走过去,干巴巴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好像有很多人正看着这里,观察着什么。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主管表情很难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训斥我擅自离开工作休息。而是硬邦邦地交接了一部分工作。即使是笨蛋如我,也能看出来,这是挺重要的营销项目,基本上是正式会社员的工作,不会交给实习生。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又没有胆子询问,只好也干巴巴地全部点头接下。
接着,主管铁青着脸看了我很长时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回来。
我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打开那些堆积如山的资料。这个摸两下,那个摸两下,又慢慢凑过去,轻轻闻闻纸上油墨的味道。这是我的吗?这些资料现在是我的吗?真的吗?就像做梦一样。
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发现是明美前辈。
我连忙站起来。
她看了我一会儿,又看了桌子上的这些文件一会儿,对我说:“哈,你的运气真好。”
她的语气很复杂,像是羡慕,像是嫉妒,又像是感慨与释然,听起来有些五味杂陈。
我在此之前和明美前辈并没有什么交集,最多见到了相□□头打个招呼。明美前辈工作能力很强,人缘也很好,今天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强势。公司里不少同事都喜欢她,经常围着她说话。
心跳声有点变快,喉咙发干,我有些紧张地说:“明美前辈?”
接着她告诉了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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