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鞠正在档案室整理资料。
这些杂事本不用她去做,但我爱罗上任之初,手边能用的、信得过的人都极其少,因此她这个当姐姐的多少也要帮衬一些。
而且最小的弟弟能有如今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难免欣慰。
跟勘九郎一样,她也想支持弟弟的梦想。
把需要风影亲自复查的文件抱在怀里,这位沙漠中的旱地玫瑰随手带上资料室的门,恰好正见两位弟弟一前一后向风影大楼走来。
我爱罗走在前面,面无表情,看起来尤为严肃;勘九郎跟在他后面,怀里抱着个什么零食在吃。
咦,真稀奇,勘九郎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化着妆的吗,现在怎么把妆卸了。
“我爱罗、勘九郎,你们这是去哪了?”
一向率真爽快的大姐如平常一样向弟弟们打着招呼。
“……嗯。”我爱罗没有回应,只是在路过手鞠的时候点了点头,算作是问好。
“我回去工作了。”
“……?”
手鞠满脸问号。这两个弟弟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怎么都变了样子?
“老姐,吃饼干吗?”
勘九郎嚼着新鲜现烤的小饼干,这家点心铺的手艺一向很好,舍得放砂糖黄油之类的佐料,味道就连对甜食没有兴趣的他也是无可挑剔。
他很“大方”地把饼干袋子敞开,伸出手臂递到手鞠面前。
手鞠下意识捏起一枚饼干,眼里不免有些疑惑。自己两个弟弟都对甜食不感冒,勘九郎怎么有心情买这种小点心吃?
“哪来的?”她问。联想到自己早些时候被问到的问题,手鞠又皱着眉头追问道:
“我爱罗给你的?你们俩吵架了?”
如果是他们俩吵架,先前我爱罗不应该问她“怎么跟朋友和好”,应该是问“怎么跟家人和好”才对吧?
“是我爱罗给的。”勘九郎耸耸肩,“吵架……不知道算不算是,我刚才让他离人家姑娘远一点,结果他一下子就不理我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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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远的路,亏你能跟我前后脚到达。”
桌上有驿站提前准备好的凉茶和干净杯子,不同于先前被人“伺候着奉茶”,这回你自己取过杯子,倒了杯七分满的茶,递到男人手边。
“喏,喝点水。”
你的手臂悬停在对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也没有催促,就那么举杯等着。
青年依旧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笑容上扬了些,伸出两手做了个“捧”的动作,等你把水杯放到他的掌中。
明明再往上一点就能拿到杯子了。
明明五感敏锐到可以躲开砂隐村的守卫,混进村里,却在你这里摆出一副无害的“需被照顾者”的姿态。
堂堂七尺男儿,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人露出这副样子,真是的,你该说他什么好啊……
你无奈地将手腕放低,把杯子放到他的手心。
“面具摘了吧,这里没外人,你也透透气。”
你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佩剑卸下,挂在墙上的挂钩处,又打开柜子,检查旅店是否有给你提供浴衣。
风之国水资源不算丰富,但是洗澡这种日常用水都无法满足的话,那可就太离谱了。
柜子里的浴衣是两件,一件蓝色,一件绿色。
并不是为情侣准备的,你订的是单人间,这两件浴衣也都是女式。
你摸了摸衣服的面料,是比较柔软的棉麻制成的,不算廉价,色彩也还不错。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自刚才起就没有作声,你的手指勾着浴衣的衣袖,转头看向他。
你本想询问对方觉得哪件颜色适合你,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一定会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很合适。
因为他就是那样温柔的人。
赤色的面具被青年摘了放在膝上,他此刻正放松地闭着眼,小口抿着杯里的茶水。
许是注意到你的视线,或是他干脆就想这样做——青年朝你的方向仰起脸,笑着歪歪脑袋。
“……”
“……”
“……好吧,我猜是父亲派你来的?”你败下阵来,主动打破这份安静。
“嗯,家主大人让我带句话,『别太计较这次的收益得失,做事留一线』。”
碎发微卷的青年捧着水杯,一丝不苟地复述着自己接收到的嘱托。
“……你觉得这话真的有必要对我说的吗?”
你面色复杂地轻叹一声,继而又道:
“你觉得父亲真是为了让你带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才差遣你出来的吗?”
父亲对于血继限界,尤其是血迹家族,一向是讳莫如深,避如蛇蝎。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心病』,你的父母一定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人与你们家扯上关系吧。
你的叹息声很微弱,半是无奈,半是觉得自家的小老头“用心良苦”。
“家主大人收留我,就算是小事,我也——”
男人这样温柔地说着,你却打断他。
你是一定要打断他的,因为无谓的对话于你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明明已经传达过去了,无论是无可奈何的心情,还是夹在家人和朋友当中的为难,你都已经传达过了。
“父亲他,希望你『逃走』的啊。”
你轻声说道。
无论是在半路也好,还是一出门就改头换面消失也好。
从一开始,你家里就没有任何人想要获得他的效忠,也不觊觎他的力量。
包括你在内。
“『盲眼的鸦天狗』啊……你的翅膀已经长好,为什么不飞走呢?”
你缓缓靠近他,缓慢拿起他膝上的面具,眸光里透出怀念的神情。
最初的面具是你在祭典上买的,庆祝他的康复,此后对方便一直戴着类似的款式。
鸦天狗是传说中的邪恶的妖怪,有着长而尖锐的喙,黑色的羽毛,这些特征也在面具上体现了出来。
可面具下的,却是个温和的,看起来与世无争的青年。
面容干净清爽,眉眼柔和,无论何时都带着笑容。
“现在还不是『飞走』的时候吧。”
青年在椅子上坐的端正,他抬头“看”向你,眯眼微笑。
“……那我换种方式问。”
面对他的笑容,你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绝情的话,可让父母整日活在担忧中也并非子女应为之事。
“你跟那个『宇智波鼬』有着血海深仇吧。灭族之仇,夺眼之仇,再加上血继限界本身就容易引起争纷——”
当年消息传遍全村的时候,年幼的你被吓得噤若寒蝉,就连一向沉稳的父亲也紧紧抱着你和母亲,久久无言。
唇亡齿寒。你亲眼见到活泼开朗的同学一夜之间变得阴沉孤僻,亲眼见到热热闹闹的大家族变成冰冷的房屋和墓碑。
而罪魁祸首,如今仍逍遥法外。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开始你的复仇呢,止水哥。”
宇智波止水,曾有『瞬身』之名的木叶暗部,纵他曾经光辉耀眼,如今也只是借『鸦天狗』的名号幸存于世的残缺之人。
然而失去了双眼,也不意味着他变成了一个废人。感知力、反应力、判断力,他的任何一项能力数值都不是常人能够匹敌的。
就像现在身处狭窄的房间内,如果动起手来,你靠自己本事,赢他的概率不高于三成。
这一点你早在无数次对练中体会过了,谁要是把现在的宇智波止水当做“软柿子”捏,你必然第一个到场嘲笑对方。
听到你唤他名字,青年的笑容有了细微的变化。那不是容易被发觉的改变,若非要形容,大概是“温度”上升了一些吧。
他站起身,在你了然的注视下,把喝干净的茶杯倒扣过来,准确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就好像眼睛不曾失明一样。
想来也是,能孤人一人赶路来到风之国,准确找到你这里,哪可能是个不能自理的笨蛋。
早在你回来之前,他应该就已经摸透了这间房间的构造。
刚才看不见东西,摸索着想让你把茶杯放进手里的样子,果然是扮可怜逗你。
你每次都叹着气心甘情愿被他骗。
直到止水站起身,你的视线从俯视变为仰视,你才又一次清楚意识到你们之间的差距。
认识他的时候,你才刚上忍者学校,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
如今你十六岁,而宇智波止水的身高依然高你一个头。当然,战斗力也是压你一头。
那些血迹家族的人,天生就是为忍者而生的,并且一定会成为强大的忍者。
想到这点,你的胸口闷闷的,不觉移开了视线。
止水似乎能察觉到你复杂的心情,他微微屈膝,随后向你摊开自己干净的手掌。青年的掌心布满薄茧,是常年持剑和苦无练习的痕迹。
当他初次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茫然无措的时候,是你抓着他的手腕,教他把手掌这样摊开,然后属于女孩的稚嫩小手就会放在他的掌心,带他躲过周围的障碍。
现在他不需要你的牵引,也能在任何环境下如履平地了。
只是,如果你还记得,就知道他这样伸出手掌是什么意思。
止水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而是柔声反问道:
“你后悔救了我吗?”
在感染引起的高烧中,耳边总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听不真切,却有一句话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中。
『不要死去……我们不应该这样悲惨地死去……』
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纯洁生灵的祈愿真的起了效果,自己伤的那样重,又是感染又是呛水和高热,竟真让他活了下来……
所以,如果决定了他命运的人为此而感到困扰,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会……
“那我问你。”
用力捏着手里的天狗面具,你同样用疑问来回答疑问:
“从那悬崖上跳下来,你后悔吗?”
青年俊俏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他没想到你会问他这个。他的身份、宇智波发生的事,至少是明面上的那些事,你全都知道。
你应当也知道他写了“遗书”的事情。
当然,也知道他的眼睛被夺走的状况,这种事显而易见。
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做的是在当时有限的条件下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后面发生灭族的事情,他无从预料,也无能为力。当他在黑暗中苏醒的时候,鼬已经背上了灭族的骂名,叛逃出村了。
抛开理由不谈,以结果来说,他宇智波止水的自杀并不是一个及格的判断。
“……”
止水苦笑了一下,在此之前,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忍者不应畏惧死亡,至少这份畏惧应该排在许多事物之后。荣誉、名声、信念、家人……这些都比忍者的生命还要重要。
“若说后悔……应该是有的吧。但那是当时的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后悔的不是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是后悔自己以性命为代价,却没能拯救宇智波。
但他当时,只能看到这么远……
掌心传来轻微的、痒痒的触碰。
你将缠满绷带的右手放在宇智波止水的掌心,随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就像小时候的你牵着他熟悉家里的环境、牵着他重新走上街道一样。
止水的鼻尖一酸,只听你说道:
“我的答案也跟你一样——”
“救人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那一刻,我都无比希望『大哥哥』能活下来。”
你抓握着他的手,手指用力到绷带几乎要勒进肉里。
风沙拍打窗棂的声响忽然变得清晰,仿佛提醒你,催促你,如果不紧紧抓住他,他又要迷失在风与黑暗当中。
你在名为南贺川的河岸边抓住他的衣袖的时候也是这样用力。
一只手使不上力气,就把受伤的手也伸过去,用力到血从未愈合的伤口里迸出,把雪白的绷带全部染红——
“如果你不愿意张开翅膀飞走,如果还你需要一个地方为你遮掩身份……”
就算知道对方看不见,你也还是露出相应的笑容:
“——就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旅行吧。”
别再回你父母的商会了,但也请不要一个人落寞地消失。
你一直想游历忍界,如今终于有了理由动身。
这样,你的父母不必再为跟血迹忍者扯上关系而提心吊胆,你的朋友也不用被当做“不定因素”而被驱赶。
你则是多了个性情温和的旅伴。
如果有一天止水哥做好了决定,打算去复仇,或者去复兴宇智波一族。
那时候你们再分道扬镳也不算晚。
嗯……你自己身上的恩仇就挺多的了,还是别随便掺和别人家的事情。
自己应该不会忍不住多管闲事吧?
这么多年以来,止水可是从未提起过想要借助你家的权势为他为宇智波做些什么,哪怕是一点苗头也没有。
这也是父亲嘴上说着不满意,实际上也收留他至今的原因之一。
“你呢,你怎么觉得?”
啊呀,头一热就提出建议了,万一止水觉得跟在你身边很糟糕,或者不想到处旅行,那你可就白计划了……
你开始有些担忧。
虽然你觉得自己已经成年(十六岁),不算是个孩子了,可毕竟止水见过你幼稚的模样,心里保不齐一直把你当小孩看。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还得想想其他两全的办法……
“我……很乐意。”
止水的声音有些生涩。他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又不是心被堵住了。
他当然知道商会的人不愿跟他产生牵扯,也知道家主收留他是看在女儿的『童言无忌』的份上。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如果暴露,绝对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
他无数次想要主动离开,可总是在找借口。
等你手臂康复,等你从忍校毕业,等你过十二岁生日,等你再长大一些、长高一些……
每次你问他“哥哥,眼睛还疼不疼”的时候。
他都想要落泪。
放不下,如果此刻再让他选择一次,让他用性命交换宇智波的新生——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你割舍。
“请让我,与你一起旅行吧。”
作为无名的忍者,作为妖怪『鸦天狗』,作为他自己。
如果木叶和宇智波都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那么你的身边,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往何方。”
【tbc】
私心偏止水太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止水(认清心意):我想一直陪着你
你:好耶,新旅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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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盲眼的鸦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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