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那个梦又回来了。
河水汹涌奔腾，河面上飘着血红色的雾气。母亲冰凉的指尖攥着你的手腕，你们在雾中奔跑——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雾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远处的哭喊惨叫，以及你自己破碎不成音的喘气声。
一脚踏进一滩积满血水的水坑，里面属于你自己的倒影也被随之踏碎——身上沾满鲜血，狼狈又茫然。
不久之前，邻家姐姐的身体被戴着面具的人劈成两半，血溅在你睫毛上，落在你的嘴唇上，温热黏稠。
若不是母亲如超人一般撕裂浓雾将你带走，下一刻，那柄滴血的刀就会连你一同劈开。
你记得这一幕。你曾经一度忘记，但当沙子将你的手臂捏碎、你再一次沐浴滚烫的血——
你便想起来。
想起这段曾因无法理解而忘却了的儿时记忆。
许多人在你眼前被无情屠杀，为了逃命，你们一家离开故乡，流离失所。
你的手臂疼起来。就算已经过去许多年，就算是在梦里，你的手臂也依然扭动着，用疼痛提醒着你，提醒你这里曾经被失控的尾兽查克拉『碾碎』过。
回忆中拉着你奔跑的母亲消失不见，此时你的右臂上缠着绷带，被挂在小小的你的脖子上。
你已经在木叶了。
河水在南贺川的石滩上冲起泛白的沫，湍急的水流依旧滚滚流淌。
夜色已深，你的手臂疼痛难忍，可你却依旧在外面游荡。
父母安排了信任的人照顾你，把你安置在木叶——这里号称是五大国最和平安定的地方。
而且你的病情、你的手臂，如果想要稳定下去，还需要这里的『奈良家族』产出的珍贵草药。
你并不想追求什么安定的生活，你只想爸爸妈妈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就算一辈子都生活在马车上也没关系……
乌鸦的叫声刺破夜的静谧，它们张着翅膀在天空盘旋，蚕食着本就不多的月光。
与此同时，在你的视线尽头，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浮在河面上，像一件旧衣，被水流推着，顺流而下。
那团黑影浮浮沉沉，越来越近……直到你看清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浮起，五指张开，像是因不甘而意欲抓住最后的月辉。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凝固的血痂。
你见过他。你知道这是在梦里，也知道他是宇智波止水，但当年的你——尚且年幼的你，叫不出他的名字。
但你确实见过他，你的同班同学当中有许多来自血迹家族，其中有个很优秀的男生，叫佐助——偶尔能看到他哥哥来接他放学，其中有些时候，这个人也跟他们在一起。
他们是同族的人。
身负『血继限界』，拥有特殊的眼睛的——宇智波一族。
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眶处凹陷下去，脸上也有淡淡的未被河水冲掉的血痕。
容不得你多想，你第一时间就已经扑到河岸边，去扯住那个漂在水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梦里的你比你当年还要孱弱，你使不上力气，抓不住他。
就算你把疼痛的右手也一起加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扯他，你也没能向当年那样把他拉住。
他几乎要从你的指尖消逝。
“不要……”你的声音哽咽，“拥有血继限界的人，为什么就非要被杀死不可……”
不要再让噩梦重来了……
无论是哪一个……
许是哭声带来了力量，梦里的情景终于开始改善，按照你亲身经历的那样开始发展了。
你拖着止水湿透的身体上岸，膝盖跪在坚硬的石滩，唯一能使上力气的左手用力拍打他的脊背。昏迷的青年咳出混着血丝的水，小幅抽搐起来。
而你无助的哭声也令藏在树影里的护卫无法再坐视不理。
之后的事都与记忆中一致，你在自家护卫的帮助下，把自杀的宇智波止水捡回了家。
你把他的命运与自己的连在了一起，你顽固地认为这又是一场『血迹迫害』。你曾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亲朋好友们被杀死，现在你想做些什么，至少救下眼前的这一个。
因为你不想再增加新的噩梦了。
如果这个大哥哥能活下来。
就代表，你不用生活在恐惧当中了吧。
与你自身而言，就算手臂被破坏，就算身体差点崩溃——你的父母也还是寻到了名医，试图将你的性命挽留。
而如果眼睛被挖掉，身体也支离破碎都能活下来。
那你也一定能活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
你们都要活下去。
“不要死……”
你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数着那微弱却固执的心跳：
“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绝不是为了像这样悲惨地死去……”
被我爱罗伤害后，你想起了在水之国的幼时记忆，疼痛和恐惧让你的精神大受打击，一度令你害怕任何陌生人。
你觉得他们都想要伤害你、杀死你。
可宇智波止水活下来了。
被人夺走眼睛，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但却活了下来。
这是你第一次拯救一条性命。
这也让你相信，只要拥有血继限界的人们团结起来互相帮助，就不会在危机面前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一起……旅行……”
不管父母怎么想，你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弃他于不顾，只要止水还需要容身之处，就你一定会为他提供帮助。
＊
在清澈的月光下，被哭声吸引来的黑发青年轻轻捧起你的手。
驿馆的房间隔音并不差，但他还是在听到啜泣声的第一时间就瞬身来到你的床前。
他的动作很轻柔，黑暗中除去视觉以外的五感都得到了提升，他听得清你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也听得见你因噩梦而加快的心跳。
“别怕、别怕……”
宇智波止水的拇指轻轻摩挲你颤抖的手背，声音比月光还要轻。
“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并不是想要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并不是因为这八年来受到的照顾而想要效忠于谁。
从你八年前将他救起，叫他一声“哥哥”、将他从黄泉牵引回这个世界开始，互相怜爱的心便让彼此成为了『家人』。
血缘不过是成为家人的契机，真正将人与人连接在一起的纽带，是这心中涌出的，无限怜惜的感情。
他顺着你的啜泣声缓慢探下身子，失明后格外敏感的指尖像抚过卷轴文字般，触碰你的泪痕。
心中既柔软，又酸涩，像是夏日里喝不够的冰镇柠檬水——他曾诓骗小鼬那杯底的柠檬片是蜜饯过的，然后看着他被酸到发红的眼眶哈哈大笑着道歉。
如果他是传说中的妖怪『鸦天狗』，那你就是他想要守护的珍贵之『玉』。
“一起……旅行……”
“嗯。”
听到你在睡梦中呢喃着重复白天说过的话，宇智波止水忍不住把你的掌心凑到唇边。
如同触碰娇嫩的花瓣一样，小心地吻了吻。
他怎么可能会拒绝你的请求。
一方面宇智波的事，鼬的事，还有那个跨国叛忍组织的事，都需要他继续打探消息；另一方面……
——如同植物渴求阳光和雨露。
——我本就，舍不得离开你。
————————————————
翌日，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你本以为先送来的会是药园的拜帖，因此打开房门，看到门前放着的高脚凳和上面的礼盒的时候，脑子有些发懵。
——贿赂？你都说了不会取消订单了，哪里需要再来贿赂你？
砂隐的忍者不至于这么会搞人情世故吧。
而且，这送的到底是什么啊……
你一脸复杂地拆开绸带，出乎意料的，礼物盒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更谈不上什么“贿赂”。
里面是用透明的油纸包裹着的——几块微微烤焦的小饼干。
盒子里还有张卡片，与状况欠佳的饼干不同，卡片上面是极为工整的字迹。
『这次是我自己烤的了，请你收下』
没有署名，但你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份礼物出自谁手。
……我爱罗？
真的假的，风影亲自烤饼干给你？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几块饼干就想让你说出『没关系』吗。
还是说，怕你在砂隐村内传播不好的消息，影响他的任职？
你虽没想跟他谈交情叙旧，却也没想过要报复他什么。
失控也不是他的本愿，成为尾兽的『人柱力』本就是要面临这些——如今你已经可以很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再把礼物拒绝掉，倒显得你小家子气。
“算了算了，收下随便找个地方放就是。”
你提起礼盒，一张对折的拜帖从盒底飘落——是勘九郎一大早递送来的，大意是昨日招待不周，邀请你用过早餐之后一起去药园参观。
呃，现在是什么时间，你会不会起得太晚……？
昨晚不知为何，睡的格外香甜，一不小心就赖床了……
你慌忙在驿馆走廊的墙壁上寻找时钟之类的装饰，恰在此时，穿着素衣的侍女踏着木屐走上楼，正往客房的方向款款而来。
“那个……”
你刚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停下脚步，大老远地向你鞠了一躬：
“客人您醒了，勘九郎大人已经在驿馆门口等候。”
啊这，这也太赶了吧。
你心中哀叹，面上却不显，态度平常地回道：
“我还要时间准备一下，麻烦你让勘九郎先生再等一下吧。”
去看药园估计会有点无聊，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去问一下止水的想法为好。
止水在你隔壁开了个单间，用的身份肯定也是假的了，而且像他这样不戴忍者护额、身上却有忍者修行痕迹的人，到哪都会被严格盘查。
真亏他追到你这边来，就算是有秘术也太冒险了。
不过……宇智波灭族那么多年，也不会有人怀疑路上随便碰见的黑发的青年就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吧。
那也太好笑了。
侍女走后，你抬手敲了两次隔壁的房门。
“起了吗？”你隔着门问道，问完又觉得脸上有点热，会起这么晚的应该只有你一个……
“呃，算了，当我没问……”
你小声嘟囔着，门也就此打开。
拥有柔软蜷曲发丝的青年穿着一件深蓝的浴衣，身上还飘着热腾腾的水汽和淡淡的香波的气味。
“起了。”止水笑着对你说道，“刚洗了个澡。”
你敢打包票，他那句“起了”绝对是在笑话你。
如果不想让你觉得是在被嘲笑，就把那上挑的尾音压下去啊可恶！演都不演了！
“……”
这个时候摆臭脸没有用吧，对方又看不到，但你就想摆臭脸。
生气.jpg
你发出了一声很酷的“哼”。
止水是惯会知道怎么让你消气的，他动了动鼻子，身体向你的方向倾斜了几寸，脸上表情茫然又疑惑：
“饼干？”
好像闻到了微微有些焦香的饼干味道。
你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出去，颠颠手里的油纸包，烤得酥脆的小饼干在里面哗啦作响：
“风影给的，昨天在村里碰见了。”
你耸耸肩，语气倒是轻松。
“你也知道，我的手臂……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了。”
缠满绷带的右手托着那包油纸，你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把这包饼干随手塞进衣兜。
“你们是朋友吗？”
止水突然问道。
“？”
你愣了一下，事到如今，最清楚你童年阴影的止水怎么还会问你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被我爱罗那样对待，就是因为发生了那场惨剧，你才会失去无忧无虑的童年，才会……
“不……”
当然不是。你想要这样说，但止水又接连发问。
“对方送礼物给你，是希望请求你的原谅吧？”
他没有在“看”着你，可你却觉得，在他的问题之下，自己的内心无处遁形。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朋友犯了无心之过，你会原谅他吗？”
为什么要问你这个。
“……我不知道。”
那个在你被球砸到时会慌张拉住你，询问你是否有事的红发男孩，确实存在过。
——存在于你久远得像个童话故事的童年记忆里。
——存在于某个变得胆怯的小女孩的内心。
“我没想过这个。”你摇摇头，“止水哥你能别问这么深奥的问题吗，我又不需要在风影手底下讨生活，跟他攀朋友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是朋友。
那又怎样？
这种事情，就算在朋友身上，也绝对无法——
“如果是我呢？”
黑发青年倚靠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缓缓舒张。他的声音和缓而又清晰：
“如果是我无意中伤害到了你，或者发生了一些我无法预料的事情……导致你受到了伤害，你会原谅我吗？”
“……”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发顶被轻轻抚摸。止水揉着你的发丝，轻阖上的双眼在眼尾处挑起温柔的笑意：
“在你开口之前，答案就存在于你心里了。好了，是我不好，不应该一大早就问你这个——你来找我是有其他事情吧？”
“……嗯。”
感觉像是被当做小孩子了。虽然年龄差距摆在这里，小时候你也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亲切。
但是吧……十六岁是个很特殊的年纪。
你总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屈服，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你妥协。
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你在心里说道。
“砂隐草药贸易的监理勘九郎先生邀请我去药园视察，我来问问你去不去。”
终于谈到正经事了，你松了口气，聊到你擅长的领域，你身上的自信终于重新找了回来：
“可能会有点无聊，不过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会无聊吧，要不要一起来？不过那样的话就要解释你的身份……我就说你是『我的剑术老师』如何？”
你拄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感觉这个身份非常可行。
这样就能解释止水身上的战斗痕迹，也能抬一下他的身份，让他少接受一些不必要的怀疑和盘查。
而且他本就是你的剑术启蒙老师，得到这样的尊称也不算扯谎。
虽然你从没把他当做老师就是啦。
“你觉得呢？”
反正就是走个形式，看完药园之后让勘九郎推荐几家砂隐特色菜，你可以跟止水一起吃个便饭，再去街上逛一逛——
既然是旅行，那主打的就是一个松弛感。
“我吗？”止水笑盈盈地指指自己，嘴角上扬，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我就算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毕竟之前木叶跟砂隐敌对过，说不定会有人——”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声音是从村口方向传来的。
止水的脸色变了变，你也严肃地一个健步冲到窗前，拉开窗户，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在砂隐村的出入口，黄沙与浓烟如同巨浪般翻涌而起。
一两张起爆符绝对炸不出这种规模……！
【tbc】
我爱罗——KDA分数即将大幅降低
烤焦的小饼干会为你哀悼吗，年轻的风影啊……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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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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