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再说一遍吗？”鹿久问。
“啊，”这名医生是奈良一族的族人，面对自家族长这不可置信的表情时，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他清咳几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局促。“当然可以。”
“今天的诸项检查结果都显示鹿野少爷的身体没有问题。今早的吐的血是他身体内积压的瘀血，其实没有多大问题。”医生翻看着近期关于奈良鹿野的检查报告，再结合方才和其他几位权威专家的研讨，对鹿久和吉乃说：“总体来看，鹿野少爷的身体比前几年的身体要好上很多，照这个情况下去，大概一两年左右，鹿野少爷的身体应该会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健康。”
医生放下报告单，对奈良夫妇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这里要恭喜族长和吉乃夫人了。”
吉乃睁大眼睛，惊喜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这次落泪，是无比喜悦的。
她的孩子终于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长大了……这个消息对于她这个做母亲的人而言，真的是太好了………
鹿久半拥着妻子，脸上也有些动容，他伸手擦去吉乃眼角的泪，说：“太好了，吉乃。我们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成功了。”
我们的孩子能健康成长，没有比着更好的消息了。
医生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划过感慨。
这几年真是不容易啊，族长大人。
不过，苦尽甘来，未来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
鹿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洁白无瑕的云彩慢悠悠飘过。
真美啊。
看着云彩的鹿丸心念一动，脑中忽然有了个念头：鹿野现在身体不是很好，等鹿野身体好一些了，我就带他上天台去看云，既不用剧烈运动，又不会很危险，简直不要太完美……只不过天台的风有点大而已……
并且鹿野的体温一年四季都很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鹿野多穿点衣服吧，免得又着凉去医院。
照顾弟弟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麻烦事呢。
但有人能陪他一起看云，应该会很好玩吧。
鹿丸这样想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时钟上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外出的鹿久和吉乃还没有回来。在病床上昏迷的鹿野倒是醒了。
鹿野醒来后，首先发了一阵子呆，等大脑反应过来后再唾骂一番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然后等身体缓过劲来后才偏着头半眯着眼打量四周。
啊，又是这间熟悉的病房啊！
这几年每次生病都来这，这间病房都快成他的第二个家了。
白色天花板，熟悉的窗户，仪器，………
在扫到一个黑色菠萝头的时候，鹿野愣住了。
阿勒？尼酱？惊喜.jpg
“鹿野？”鹿丸听见响动，一低头就与自家弟弟四目相对。“鹿野，你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
鹿野看着鹿丸，顿了顿，而后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狡黠地左右晃了下。
鹿丸愣了一下，看着那双故意搞怪的眼睛，立即会意，又问：“要喝一点水吗？”
热水壶里还有些热水，不久前他才试过温度，温热的，刚刚好。
鹿野不语，仍旧只是朝鹿丸眨了眨眼。
仰赖于双生子与生俱来的默契与理解，鹿丸不用多动脑就能明白鹿野的意思。
他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走到一边，拿起热水壶往杯子里到了一些温水，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勺子，而后回到鹿野病床边。
鹿丸用勺子舀起来一点水，下意识地吹了吹，让水散散热气，然后用水涂在鹿野干裂的唇上，小心翼翼地喂鹿野喝了一点水，量不多，但也足够了。
喉咙还残留着血腥味，吞咽还有种撕裂的疼痛。鹿野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习惯了。
为了自己着想，鹿野还是决定暂时不说话。如果只是和鹿丸交流的话，他认为一些简单明了的眼神示意和面部表情就足够了。
鹿丸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回到他的椅子上坐下。他挠了挠后脑勺，对鹿野说：“这次是今年第五次了哦，鹿野。”
“……”
听见这句话的鹿野汗颜，朝鹿丸露出一个无奈且委屈的表情。
哥哥，生病又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
“现在才三月初啊。”鹿丸也苦恼，他们家应该是整个木叶来的最勤快的一家了。
……果咩。鹿野眼神示意。
“不过你也不用感到抱歉啦，”鹿丸看他小表情就知道鹿野在道歉，他抱怨一句好麻烦，又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不用愧疚，鹿野。”
鹿野眨眨眼。
鹿野久久不说话，让鹿丸感到很不习惯，他盯着弟弟看了一会，忽然明白了什么。
“呐，鹿野。”鹿丸直视弟弟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胸口，“这里是不是在疼？”
鹿野稍稍睁大一点眼睛，幅度很小。碍于先前一直是半眯着眼视物，让鹿丸无误以为他是在努力睁开眼。
鹿野藏起那点小小的惊讶，没有什么血色的唇挽起一个轻巧的弧度，上扬的眼尾，配上右眼角的泪痣，显得好看又病态。
他很轻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没关系的。
他已经习惯了。
鹿野眉眼弯弯，没有扎针的左手轻微地动了下。鹿丸当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同时也近乎本能般，伸手握住了鹿野的手。
与他暖和的手不同的是，鹿野的手很冷。有种失血过多的冰凉。不，鹿丸在心底否定了这个说法，在他的记忆中弟弟鹿野的手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冰冰凉凉，像冬日里的雪。
鹿丸耐心地摩挲这鹿野的手，回忆着母亲教他的动作技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的手暖和起来。
鹿野看着这幕，心里暖暖的，指尖活络起来的血液顺着经络系统流向全身，按常理来说，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温度这会温暖局部，根本温暖不了全身，但鹿野还是觉得很暖和。
那种由心底蔓延开来的暖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全身心放松下来，也让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呢。
“鹿丸，鹿野。”外出的鹿久和吉乃终于回来了，他们推门进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鹿丸回头：“爸爸，妈妈。”
鹿久看见已经醒来的幼子，轻笑道：“啊，鹿野醒了。”
吉乃看见鹿丸的动作，颇为欣慰又带着点调笑的语气说：“啊啦，鹿丸是在给弟弟暖手吗？”
鹿丸察觉母亲的打趣，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上挺别扭的，但其实一直没松开与鹿野相握的手。
“我只是做一个哥哥应该做的而已。”
鹿野倒是笑得开心。
尼酱真是的。
吉乃和鹿久一同来到鹿野床边。鹿野罕见地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丝喜悦。
以往都是强撑出的笑脸，一下子忽然改变了他还接的挺不习惯的呢。
吉乃温柔地抚摸幼子的脸颊，向他吐露这个他们刚从医生那里得知的好消息：“鹿野，医生说你的身体比之前要好多了，在温养几年你就可以好起来了。”
鹿野：“！！！！”
诶！？真的？！
我的身体都衰成这样，竟然还可以好起来吗？！这个世界可是神奇啊………这样都还可以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世界不可预测啊……
鹿丸惊喜地抓住鹿久的衣服，“真的吗？老爸！鹿野真的能好起来吗？！”
鹿久摸了摸他的头，给予其肯定：“是真的。”
鹿野：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事呢。
吉乃也笑：“真是太好了呢，鹿野。”
持续震惊.jpg
鹿野张了张口，他看着家人脸上洋溢着的喜悦，心底有一种想立即回应他们的冲动。他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嘶哑着嗓子说：“是呢，这真的是太好了。”
他弯着眼睛，苍白的还带着因为激动而留下浅浅红晕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他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
自那次医院回来，鹿野的身体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渐渐好了起来。除了身体比别的孩子弱上许多之外，还是容易生一些小病，但以往那种动不动就要进重症监护室的大病倒是没了。
奈良夫妇感到十分欣慰。
在经历了母亲的大半月观察评估和父亲母亲的双重许可之下，鹿丸终于得到了带鹿野一起出去玩的机会。
临出门前，吉乃拉着鹿丸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鹿丸一边在心底抱怨好麻烦，一边默默记下。鹿久则很大气地给两兄弟塞了许多零花钱，让他们看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买。
一切准备就绪。
鹿丸快快乐乐地和鹿野手牵手出去玩去了。
目送他们俩出门的吉乃：“玩得开心哦！”
鹿野和鹿丸不约而同地回头，异口同声回答道：“知道啦！妈妈。”
鹿久哼了一声，“这两小子还蛮有默契的嘛。”
吉乃莞尔：“毕竟是双胞胎啊。”
夫妻俩相视一笑。
鹿丸拉着鹿久在街上走着。木叶商业街上人不多，两个小孩走在一起也不用担心走散什么的。只不过娱乐项目鹿丸一时还没有想好，忍者游戏之类的对于鹿野来说消耗太大了，所以排除。
那玩什么呢？
几番抉择之下，还是难以得出去结果，最后鹿丸决定将选择权交给鹿野，让他自己来选：“鹿野有什么想玩的吗？”
鹿野环顾四周，暂时也没想到什么自己想玩的。他在这方面**不高，上辈子干过最多的还是祓除咒灵……但祓除咒灵好像不是玩的吧………
鹿野汗颜。
“随便走走也行啦，我不介意的。”鹿野摇摇鹿丸的手，说道。
“……那就听你的吧，”鹿丸叹气，对他说：“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说，我们就去买。”
“好。”鹿野弯了弯眼眸。
原来，有哥哥照顾是这样的感觉啊，挺不错的嘛。
两人在街上乱晃一气，最后是鹿野看见一家花店拉着鹿丸进去看看，两人的乱走旅程才结束。
鹿野：说出来可能很荒谬，但他确实是走累了……
鹿野方才站定，一位美妇人就迎了上来。
“啊啦，是鹿丸啊，好久不见了，你妈妈和弟弟最近还好吗？”山中莉野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眯眯道。
鹿丸礼貌回道：“莉野阿姨好，妈妈和鹿野最近都很好。”
鹿野看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山中莉野，又听见鹿丸的那一番话，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人是谁？妈妈的朋友吗？
山中莉野走近后才注意到鹿丸身边的鹿野，瞧见他的脸后，小小地惊呼一声。她微微弯腰打量着这个孩子，赞美道：“好漂亮的小妹妹啊，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鹿野：“………”
鹿丸：“………”
山中莉野疑惑：“嗯？”这是怎么了？
两兄弟默契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鹿野咬咬牙，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初次见面，我叫奈良鹿野。以后还请多关照了，莉野阿姨。”鹿野朝莉野鞠了一躬，直起腰后才不好意思地继续说：“还有……”
他瞟了眼莉野脸上惊讶的表情，又飞快垂下眼：“莉野阿姨，我是男孩子。”
上辈子在禅院家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被忽视的存在，再加上和甚尔一样打架打得比较凶，很少人会点评他的长相怎么怎么样，顶多来一句“那个怪物”了事。
所以，被别人叫做“小妹妹”这种尴尬局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鹿野角落里画圈圈.jpg，他转头小声问鹿丸：“哥哥，我真的很像女生吗？”
鹿丸看着弟弟精致的五官，陷入了沉思。鹿野长得比较像母亲，吉乃也是美人，美人生出个小美人是在合理不过了，他并不觉得这样的长相有什么不好……但是看样子鹿野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过分女气的长相……
忧愁.jpg
该怎么回答呢？
鹿丸斟酌着词句：“还好吧，好看就行。”
鹿野：“……”并没有被安慰到。
但转念一想，他上一辈子的脸和这一世的差不多，所以………鹿野回忆一下上辈子的自己，嗯，等长开了应该就没有那么女气了。
山中莉野一时间没有认出好友家的幼子，心中深感歉然，道：“抱歉抱歉，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鹿野也长大了呢，现在出门没关系了吗？”
她又想起好友家幼子那糟糕的身体，担忧不已。
鹿野察觉到莉野阿姨的关怀，笑着回答说：“不用担心啦，我的身体比之前好很多了。”
“真的吗？”莉野不放心地问。
“真的。”鹿野说，“阿姨可以问哥哥。”
解释的任务被鹿野扔给了鹿丸，尽职尽责的兄长叹息一声，向莉野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莉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真的是太好了，鹿野。”
鹿野无奈一笑，怎么大家都喜欢摸他的头呢？
山中莉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两兄弟说：“请稍等一下，我有个礼物要送给鹿野。”
“礼物？”
“对，”山中莉野绕道柜台后面，取出剪刀和丝带，她说：“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鹿丸：“是花吧。”
“猜对了。”山中莉野道。
鹿野感慨不已：“哥哥猜的好快。”
“小意思。”
过了一会，山中莉野拿着一束樱花走了过来，浅色包装纸细致地托着樱花枝，中间偏下的位置还用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鹿野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惊喜地看着那束樱花，“给我的？”
“嗯。来，小心拿好，盛开的樱花可是很娇贵的。”山中莉野把花递给鹿野，看着小男孩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的模样，说：“鹿野看上去很喜欢呢。”
“嗯，好漂亮。”鹿野低头看向怀里的粉嫩花蕊，灿烂的笑容与花相比也不遑多让。他想了想，说：“妈妈以前给我折过几支。我很喜欢，谢谢你，莉野阿姨！”
鹿丸看着鹿野怀里的樱花，若有所思。
樱花吗……
对了，现在是樱花季，等会带鹿野一起去看樱花吧。
他记得有个公园里有一大片樱花树。
鹿丸看着捧着樱花笑的灿烂无比的鹿野，愉快地决定了下个目的地。
山中莉野莞尔一笑：“樱花的绽放时间比较短，但绚丽夺目的绽放又让人如痴如醉。并且它还有一个很小众的花语哦。”
鹿野好奇：“是什么？”
樱花的花语除了自己知道的那些竟然还有其它小众的花语吗？
“‘病愈重生’。”
病愈重生？自己的确没听过，等等！鹿野在心底念叨了两遍这个花语。鹿野微微睁大眼眸，这个花语好像与现在的自己及其适配。病愈……他不久前才出院……重生……
嘶——怎么感觉后背发毛呢……鹿野保持着完美微笑，是不是有人晚上有人用忍术查他脑子了？
———
离开了山中花店，鹿丸带着鹿野又去丸子店买了一些丸子，还去买了鹿野喜欢的栗子羊羹，看见柜台上季节限定樱饼时，秉持着季节限定过时不候的理念，鹿野拉了拉鹿丸的手，指着樱饼说：“哥哥，我想吃这个。”
鹿丸没有犹豫：“老板，再来一份樱饼！”
两兄弟站在店门口，鹿丸看着自己手里满满的一袋子，记起母亲的嘱咐，对鹿野说：“等会不要吃太多，会积食的。”
“知道啦知道啦，”鹿野抱着花打趣鹿丸，“哥哥都说了好多遍了，你不嫌麻烦吗？”
鹿丸：“………”
“开玩笑的啦，哥哥。”鹿野见好就收，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鹿丸哼了一声，拉着他往公园走，一边走，一边说：“麻烦死了。”
鹿野乐不可支，连忙迈开腿跟上。
“哥哥，你走慢一点啊，我的樱花的花瓣都要掉了！”
“麻烦死了……”
“哥哥！”
“嗨以嗨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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