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后的喧嚣沉淀下来。千手族地笼罩在黄昏前的暖金色余晖中，训练场的呼喝声也稀疏了。写了整整一日的文书材料，临近傍晚才离开书房的佛间在由香里居住的小院外踌躇了片刻，像一头在陷阱边缘徘徊的巨熊。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和树，少年看到佛间，立刻恭敬行礼：“佛间大人！”
“嗯。”佛间应了一声，目光却越过少年，落在院内那道正在指导弟弟刀法的银发身影上。夕阳在她清冷绝艳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专注的神情让她如同冰雪雕琢的神女。
佛间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自由香里进入千手族地以来，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渴念日益滋长，只是一日不见，心中便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重要的支撑。
“由香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略低，“上次在东部边境，多谢你出手相救。”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作为答谢，我请你去保养刀具吧。‘霜月’历经激战，也该好好养护了。”
这借口有些拙劣，但他只想找个理由，能和她独处片刻。
由香里转过身，红眸平静地看向他。夕阳落入她眼中，仿佛熔融的红宝石。“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疏离，“何况，你也曾救过我。”
她目光落在腰间的“霜月”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刀鞘，“不过，保养刀具确实是战后必须的。霜月需要最好的照料。”
佛间心中一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大长老的威严：“自然。跟我来，去族里合作最好的刀匠铺。”
刀匠铺位于族地边缘，靠近匠坊区域。还未进门，便能听到清脆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和炉火特有的燥热气息。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热浪夹杂着皮革、油脂和烧红的钢铁味道扑面而来。
铺子内部空间很大，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具和工具胚子，火光将室内映照得明暗不定。中央一座巨大的锻炉正燃烧着熊熊火焰，映红了正在挥锤敲打一块通红铁胚的刀匠——一位年约五旬却仍然肌肉虬结、汗水沿着深棕色皮肤流淌的精壮老者。
“石川师傅。”佛间洪亮的声音在铺子里响起。
老刀匠停下手中的锤子，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看向来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佛间身上，点了点头：“佛间小子，好久不见。”
随即，他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察金属灵魂的眼睛，便牢牢锁定在由香里腰间那柄细长的太刀上，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光芒。
“好刀！”石川师傅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质感，他几步走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霜月”，“它叫什么名字？能让我看看吗？”
“它名为‘霜月’，劳烦您检查了。”
由香里解下佩刀，双手平托，郑重地递了过去。石川师傅接过刀，动作轻柔而虔诚，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他先是仔细端详刀鞘的纹路和刀镡的工艺，然后缓缓拔出刀刃。
“锵——”
清越的刀鸣在灼热的空气中响起，仿佛山涧流泉。细长优美的刀身在炉火的映照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寒光，刃纹如霜花绽放，神秘而瑰丽。
“好！好一柄‘霜月’！”石川师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冰冷的刀身，感受着那近乎完美的弧度与锋锐，眼中满是赞叹，“这锻打，这淬火，这刃纹……当世罕见！这刀……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务必要好好珍惜啊！”他抬头看向由香里，语气带着刀匠对神兵利器的珍视。
由香里看着在火焰光芒下静静流淌着寒芒的霜月，红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怀念，那清冷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一旁的佛间，目光完全被此刻的由香里所吸引。炉火的金红色光芒在她银色的发丝上跳跃，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她专注而怀念的神情，褪去了平日的冰冷，流露出一种深藏于心的温柔与脆弱，美得不可方物，也让他心头那股滚烫的爱慕之情如同锻炉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一瞬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喉头发紧。
“原来如此……”石川师傅肃然起敬，对待霜月更加小心翼翼，“放心，交给我吧。定会让它恢复如初。”他开始准备工具和磨石。
佛间也解下自己背负的巨大斩/马/刀，递了过去：“我的也顺便弄弄。”
石川师傅接过那柄足有门板宽、沉重无比的巨刃，掂量了一下，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你这大家伙，还是老样子，皮实得很！用不着霜月那么精细的活儿，给你除除锈，上遍油，磨磨刃口就行！”
他随手将斩/马/刀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与那柄需要精心呵护的“霜月”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如它们的主人。
等待养护的过程有些漫长。石川师傅全神贯注地打磨着霜月，细微的摩擦声在铺子里回响。由香里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目光追随着刀匠的动作，仿佛在重温父亲当年保养爱刀的情景。佛间则站在稍远处，背靠着挂满工具的墙壁，双臂环抱。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由香里身上，看她被火光映亮的银发，看她沉静的侧脸，看她偶尔因为石川师傅某个精湛手法而微微亮起的红眸。
铺子里很热，但佛间觉得自己的心更热。他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沉默，却又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带着暖意的宁静。
终于，石川师傅长舒一口气，将焕然一新、寒光更盛的霜月递还给由香里。佛间的刀也被简单打磨上油，恢复了沉甸甸的乌光。
“多谢石川师傅。”由香里接过爱刀，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触感，郑重道谢。
“好好用它，别辜负了它。”石川师傅挥挥手，又投入了火炉旁的工作。
走出刀匠铺，夜色已悄然降临。深蓝的天幕上点缀着稀疏的星子，族地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晚餐的香气和草木的清新。白日的燥热被清凉的夜风驱散。
两人并肩走在回核心区域的青石路上。佛间扛着他那柄巨大的斩/马/刀，由香里则轻握着她的霜月。没有了任务的压力和旁人的目光，气氛难得的轻松。
“石川师傅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佛间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温和了些，“霜月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
“嗯。”由香里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摩挲着光滑冰凉的刀鞘，“他的手很稳，对刀的理解也很深。”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佛间肩上那柄与其体型相得益彰的巨刃，“你的刀……也很特别。势大力沉，一往无前。”
佛间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刀，心头一热，咧嘴笑道：“哈哈，它叫‘断山’。没那么多讲究，够硬够重，能劈开挡路的一切就行！”他拍了拍刀身，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又补充道，“当然，比起霜月的精妙，它就是个糙汉子。”
“各有其道。”由香里淡淡道，“刀如人，适合自己，能守护想守护的，便是好刀。”
这句话让佛间心中一动。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银发女子，夜色模糊了她过于锋锐的美丽，却让她沉静的气质更加凸显。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他想守护什么？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他张了张嘴，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语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你说得对。”他最终只是低沉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佛间享受着这难得的并肩同行，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仿佛连肩上的“断山”都轻了几分。
“下次任务……”由香里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距离感，“是什么时候？”
佛间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雀跃。她在期待和他一起执行任务吗？“很快。”他立刻回答，声音洪亮了几分，“族里最近接了几个护送和边境探查的任务，都需要好手。到时候，一起。”
“好。”由香里简洁地应道，红眸在夜色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由香里居住的小院门口。和树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姐姐！佛间大人！”
“嗯，回来了。”由香里对弟弟点点头，然后转向佛间，“今日多谢，佛间大人。”
“不必客气。”佛间看着她在门口灯火下显得柔和了几分的面容，心中那股悸动更加汹涌。他强压下想多看她几眼的冲动，点了点头，“早些休息。”说完，他扛着断山，准备转身离去。
“佛间大人！”和树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切，“您帮姐姐保养了刀，姐姐之前在训练场边的小铺子买了很好吃的烤鱼和饭团！说是任务辛苦，要犒劳一下自己！”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佛间，带着点小狡黠，“您也忙了一天，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我们买了很多！”
由香里闻言，微微一顿，红眸瞥了弟弟一眼。和树立刻缩了缩脖子，但眼神依旧期待地看着佛间。
佛间正要迈出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留下来吃饭？和由香里…还有和树？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惊喜和紧张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由香里，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由香里沉默了一瞬。在弟弟期待的目光和佛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注视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最终，她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随即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声轻微的“嗯”，在佛间听来简直如同天籁！他黝黑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几乎可以称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让他硬朗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好！那就…叨扰了！”他声音洪亮，立刻扛着刀跟了进去，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小院内的石桌上，摆放着几个朴素的竹制食盒。盖子打开，里面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盐烤秋刀鱼、捏得圆润饱满的饭团，还有一小碟翠绿的腌菜。食物的热气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起，带着温暖的烟火气。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和树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自己训练的感受。由香里安静地吃着，动作优雅，细嚼慢咽。佛间则显得有些…笨拙。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饭团，努力控制着自己平时豪迈的吃相，生怕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
烤鱼很香，饭团软糯，但佛间觉得，这些食物的味道似乎都比不上此刻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偷偷抬眼，看着对面在灯光下安静用餐的由香里。昏黄的灯光柔和地勾勒着她精致的轮廓，银发如瀑，低垂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专注而宁静。她偶尔会回应和树几句，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这种日常的、温馨的画面，比他见过的任何绝世美景都更让他心旌摇曳。
“佛间大人，您的刀‘断山’好威风啊！是不是比霜月厉害？”和树咽下一口饭团，好奇地问。
佛间回过神来，连忙放下筷子，认真答道：“不能这么比。霜月是绝世的名刀，追求的是极致的锋锐和速度，就像你姐姐的刀法。断山是战场上的重器，追求的是无匹的力量和破坏，适合我的路子。各有千秋，适合自己才是最好。”
“哦！”和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看向姐姐，“那姐姐，你说呢？”
由香里拿起一旁的水壶，给佛间的空茶杯续上水，动作自然流畅。佛间看着她伸过来的、握着水壶的纤细手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佛间大人说得对。”由香里放下水壶，声音平静，“刀之道，亦是人之道。霜月承载的是旗木的传承与意志，断山承载的是千手的守护与力量。本质并无高下，唯问本心。”她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浅啜饮了一口。
佛间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被茶水浸润后显得更加莹润的樱唇，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端起由香里刚刚为他倒满的茶杯，茶水温热，仿佛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他仰头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水，而是某种能让他勇气倍增的琼浆玉液。青年咧嘴一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坚定：“对！守护想守护的，便是刀与人的意义！”
这顿饭吃得并不长，气氛却异常融洽。和树像个小太阳，活跃着气氛。佛间笨拙却真诚地回应着，目光时不时落在由香里身上。由香里虽话不多，但那份沉静的陪伴，让佛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
饭后，佛间起身告辞。和树热情地送到门口。佛间看着站在门口灯光下的由香里，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多谢款待。”佛间的声音低沉而郑重，“饭菜…很好吃。”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任务…很快会到。”
“嗯。”由香里微微颔首，“路上小心，佛间大人。”
佛间扛起断山，转身大步离去。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
由香里还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拔的身影。晚风吹动她的银发，拂过她清冷的面容。佛间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道路尽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并肩而行的期待。
佛间：有第一次约会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追到老婆指日可待！！
提前预警：狗血戏份即将来临（搓手，我就喜欢狗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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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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