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沢田纲吉遗憾的是，云雀恭弥还是没答应和他做。大概在天使的价值观里，第一次就野战有点太激进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云雀恭弥觉得用变形术来做这种事非常无聊，但这也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嘛。
他们没再在人族的领地中逗留，沢田纲吉觉得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离里包恩当然是越远越好，天知道他到底又在策划什么缺德的事。云雀恭弥倒确实想过放任恶魔在地上活动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但他很快就用阿诺德的理论说服了自己：这只是立场问题。处于云雀恭弥的立场，恶魔想干什么当然也都跟他没有关系。
因为担心里包恩混在梦妖之中是想搞个大的，为避免麻烦，他们放弃了之前去梦妖新王都的打算，选择前往兽人的领地。交通方式当然还是朴素的步行，沢田纲吉本来有些怀疑天使到底知不知道地面上还存在着其他的交通方式，但考虑到就算要租代步工具也是花自己的钱，且目前他还没有稳定的赚钱方式，沢田纲吉选择了随它去——反正天使不需要吃东西，恶魔总能找到东西吃。
就这么走走停停，视野里终于开始出现兽人领地中才会种植的紫心龙舌兰——用这个品种酿造的蒸馏酒也是浅紫色的。眼见城镇就在不远处，沢田纲吉手背在脑后，看着飞在前方的天使：“你差不多也该伪装一下了吧。”
云雀恭弥估算了一下距离，降落到沢田纲吉身侧，金色的光芒流转，光环和羽翼就消失无踪。翼人和精灵的组合还是有些太显眼了，尤其云雀恭弥的羽翼还是那么特别的黑色，后来索性把所有的特征通通隐藏——不同于沢田纲吉的变形术，这更接近心灵之力的使用。实在是云雀恭弥对力量的使用偏向于爆发，无法像沢田纲吉纲吉那样长久平稳地输出，若是使用变形术，效果总有些说不出的惊悚。
“消失啦！消失啦！”云豆盘旋在两人头顶进行播报。
“兽人的龙舌兰可是有名的好酒，至少人族和精灵的酿造技法是远远比不上的。真不打算尝尝？”沢田纲吉调侃道。恶魔向来是纵欲的代名词，代谢又快，各项抗性遥遥领先于其他种族，几乎没有酒量差的；反观天使，有没有代谢都存疑，几乎接触不到酒精当然也谈不上抗性，只是先前邀请他喝酒就以没兴趣拒绝，沢田纲吉尚未欣赏到天使醉酒的姿态，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创造出机会呢？
“我不明白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着迷的。”云雀恭弥回答。
“所以你们禁欲主义者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呀。”沢田纲吉回答，“醉酒可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哦。”
“明明大多数种族都害怕梦妖编织的幻境，却沉浸于自己营造的幻觉，真让我琢磨不透。”
“这你就不懂了……”沢田纲吉正待继续蛊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他看向云雀恭弥，却也发现他的神情变得凝重。两人一齐望向一个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样强烈的预感，每次出现都预示着极大的危险，沢田纲吉没有移开视线，轻声问：“有什么发现吗？”
“是幻术。”云雀恭弥做出了判断。只见他双目微阖，淡金色的光点以他为中心逸散开来。光点的运动不快，但瞬息间就已经笼罩了很大的一片区域，沢田纲吉本来不解其意，但很快就注意某一处的光点出现了不正常的流动——正是先前触动他警戒的方向。
大约知道隐藏再无意义，空气异常地颤动，随即有熟人的身形显现出来，沢田纲吉的眼瞳骤然紧缩：来者有五人，他恰巧都认识，为首的那人甚至和他有不小的矛盾。他的皮肤与寻常恶魔一样的灰色的，赤红的眼眸鹰隼一样锐利，但他脸上的魔纹却被灼伤一般的疤痕所取代。沢田纲吉凝视着他的眼睛，低低地唤出他的名字：“臧萨斯。”
云雀恭弥的注意力倒是在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小个子身上，闻言瞥了眼沢田纲吉：“熟人？”
“算是。”沢田纲吉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却没有离开臧萨斯冷硬的脸，“一个看我不爽的魅魔。”
臧萨斯在听到魅魔这个词的时候眉毛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理会沢田纲吉，而是转向面容被兜帽遮挡的小个子：“那个小鬼就是天使？”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声带也被灼伤，但云雀恭弥知道那灼烧一般的伤口并非是由火焰造成——那是魔纹被毁坏的证明。这个恶魔曾受过极严重的伤，以至于连魔纹都崩毁。
目前已知唯一能够修复魔纹的方法是得到天使的光环。
“没错。付钱吧。”小个子答道。他赫然就是两人在帕托河谷广场上见过的那个售卖“天使的祝福”的摊主，他的背后有一对近乎透明的膜翼，看来的确是妖精没错。
“他的光环呢？”臧萨斯背后的精灵问。蓬松凌乱的金发盖住了他的眼睛，虽然是精灵，却穿着完全是恶魔风格的衣服。沢田纲吉知道他，贝尔菲戈尔，在恶魔中也能算是个疯狂的家伙。
“被隐藏了。”妖精回答，“我的判断绝不会出错，不信你问沢田。”
沢田纲吉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认出来了，他盯着妖精，努力回想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却一无所获。但事实已经显而易见，用小拇指也能推断出正是这妖精把两人的行踪出卖给了臧萨斯。
臧萨斯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那个银色长发的恶魔掏出一只袋子抛给了妖精。妖精接住，打开看看，满意地点头：“那你们聊。”说完竟飞走了。
没人阻止。或者说现在也不是追究的好时机。幻术与心灵之力的辅助可是公认得难缠，沢田纲吉抽空瞥了一眼云雀恭弥，担心这个战斗狂嫌四个对手不够过瘾。
云雀恭弥倒是没什么感觉，对被陌生妖精出卖也毫无意见。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对面那个赤色眼瞳的魅魔身上。他的气息很强，即使魔纹已经崩坏到这种程度。他知道魅魔，恶魔与其他种族诞下的孩子中男性为魅魔，女性为梦魔，因为缺乏从父母其中一方继承的愿望之力，力量总会比纯血恶魔要弱上一些。但也会有少量的意外，比如当他正巧从世界之核那里得到了非常多的力量，就可能比他的父亲或母亲更为强大。他瞥了一眼沢田纲吉，能让这家伙感到棘手，这位不速之客大概就是这样的幸运儿吧。
名为臧萨斯的魅魔像是没看见沢田纲吉，径自对云雀恭弥说：“喂，你的光环呢？乖乖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云雀恭弥不由挑眉：“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沢田纲吉看了看臧萨斯和他身后的斯库瓦罗、贝尔菲戈尔和列维·亚·坦，又看了看云雀恭弥：“等一下，没人问我的意见吗？”
“你难道想要阻止我吗？”臧萨斯冷笑。他的手中金色光点汇聚，如云雀恭弥的浮萍拐一般凝聚出了武器：赫然是两把手枪。
“难道我不阻止你就不想要杀死我吗？”沢田纲吉反问。金橙色的光芒同样在他的手上汇聚，不仅是愿望之力的金色，还有本源之力燃烧的赤色。
“哈哈哈哈哈哈！那倒也是！那就让我先杀了你，再取天使的光环！”
话音落时，臧萨斯双枪齐发，白光分击云雀恭弥与沢田纲吉两人，他身后的斯库瓦罗也随之冲出，长刀割开空气，带着啸声斩来。眼见云雀恭弥就要迎上，沢田纲吉连忙冲出，一边喊道：“我和臧萨斯有点事需要说，你负责其他人。”
云雀恭弥本想抗议，那边的银发恶魔却比他还要激动，大喝着“你这家伙还真敢小看我”就劈了过来，与此同时精灵手中飞出数把小刀，另一个恶魔用的同样是长刀，似乎还附有元素魔法，噼啪的电光闪动着，云雀恭弥也再顾不上抱怨，提拐迎上。
沢田纲吉估摸着以云雀恭弥的实力一对三有点勉强但并非支撑不了，当下便将全部心神集中到臧萨斯身上。他当然知道臧萨斯为何而来，摇篮事件他未曾参与，但也有所耳闻。夺位失败又深受重创的臧萨斯若不打算放弃野望，一定会想要寻找治愈自己的方法——显而易见，找到一个天使。
但沢田纲吉不打算让他如愿。
“你难道觉得你能够阻止我吗？”臧萨斯接连射击，沢田纲吉掌中喷吐着火炎，居然飞了起来。变化出的精灵样貌水波般淡去，漆黑的角从发间旋出，灰色的皮肤上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芒，他在空中盘旋一圈，举拳，轰出！
轰！
这动静饶是另一边战成一团的四人也不由分神关注一下。其他人感受如何暂且不提，云雀恭弥却没想到这家伙在与他对战时竟然还真的有所保留。他凭借着会飞的优势与三人周旋尚能不落下风，但沢田纲吉那飞行的办法显而易见并不能持久，看来他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
那好，隐藏实力的账以后再算，现在先解决眼前的猎物为好！
早已解除了遮蔽法术的云雀恭弥悬停在空中，光环明亮近乎刺目，掌中金光膨胀，赫然就要使用当初对付过沢田纲吉的那一招——
嗤——
云雀恭弥瞳孔紧缩。他施术的速度已是极快，愿望之力凝结的术式转瞬间就要成型，却依然被精灵打断。他的手臂被贝尔菲戈尔掷出的锋刃割开，浅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汇入进他周身升腾的金色光点。那飞刀竟也附着了元素之力，凭依着风元素织成一张诡异的网，极大地压缩了他的活动空间。与此同时电光闪烁，那黑发的恶魔竟也有不俗的元素之力掌控水平，光元素在锋锐的金属间跳跃，随着他长刀举起，光与风与刀竟成了一个带电的囚笼！
云雀恭弥哪里看不出自己的处境不妙，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来不及再施展法术。他略微收敛羽翼，双臂一振，浮萍拐随之延长，化作了两条金色的藤条。他忽然飞速旋转起来，带动着藤条向飞刀抽去，被风元素加持的利刃却未能切开这看似柔软的藤条，纷纷脱离了预定的轨迹，竟已将这联合法术破去。
云雀恭弥强行搅散了飞刀罗网，却并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实际上囚笼里的元素狂暴又难以控制，就连愿望之力也变得凝滞，若不是他反应快，再拖上一时半刻，恐怕也是另一种局面。他猜测飞刀上应该铭刻了某种符文，在组成这样精密的阵法时能够形成某种禁制。
可惜他来不及推测更多：银发的恶魔腾身而起，长刀携着万钧之势向他斩来。
铛！
又一次闪过臧萨斯子弹的沢田纲吉不由望向天使的方向，银色的刀刃被韧长的枝条卷着，天使却因恶魔的下坠从天空被拖向地面。看来臧萨斯这次是准备周密，势在必得，那三人的配合极大地限制了天使的实力，制空的优势几乎被完全剥夺，这样下去，云雀恭弥的处境大大的不妙。但他没能看到更多，在他身侧爆炸的元素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臧萨斯使用的是铭刻有符文的炼金子弹，他和他的部下一样，都是愿望之力与元素之力双修的顶尖强者。沢田纲吉没什么元素魔法的天赋，他输出的主要手段是肆意燃烧的本源之力。只可惜本源之力强于近战，饶是能够飞行，他也难以对臧萨斯完成近身。
臧萨斯的魔纹损毁严重，但炼金子弹极大地降低了他的消耗，令他的续航能力达到了恐怖的程度。子弹上铭刻的符文大概能调动风元素、光元素和火元素，令每一击都威力巨大且难以闪避。沢田纲吉固然可以放他的风筝，但他的目标本就是云雀恭弥，天使已经被那三人缠住，若他抽身，云雀恭弥绝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他必须在云雀恭弥落败前解决臧萨斯！
沢田纲吉的身形在空中急停，利用这短暂的滞空，他双手于身前勾勒出方形，身上燃烧的火焰骤然明灭。见他如此，臧萨斯冷哼一声，血色瞳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枪口喷吐火舌，元素，爆发！
“同样的招式，你以为第二次还能奏效吗？！”臧萨斯击破了冲击而来的火焰，高声喝道，赤红的瞳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沢田纲吉一言不发，只是在心中将零地点突破·改的选项划去。既然这一招被破解了话，试试这一招——
又一次悬停在半空，沢田纲吉张开手掌，对准站在地上的臧萨斯，身上的魔纹骤然亮起。金橙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骤然蔓延至全身，原本光洁的魔纹随之显现出与臧萨斯身上如出一辙的灼烧痕迹。黑发的魅魔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疯了吗？！”这一瞬抵挡的想法完全消散，躲！唯有躲！他绝无可能抵挡沢田纲吉这燃烧血脉的疯狂一击！
但沢田纲吉的瞳孔平静如湖水，心脏泵动，在某一刻，全身的力量都被汇聚于右手掌心，调谐，同调，悍然轰出！
X-BURNER超爆发！
这一击声势远比之前煊赫百倍，身上伤口无数，周身升腾起淡金色光雾的云雀恭弥震惊地望去，只见一束近乎遮天蔽日的火焰吞噬了地上的魅魔，连天空都被这炫目到极致的火焰染成橘红。未散去的元素勾勒出这一击磅礴的伟力，淡金色的光点飘飞，映照出凝滞在空中的那个身影。
沢田纲吉。
云雀恭弥顾不得其他，骤然震开三人的术式，双翼一拍，一瞬便跨过了近百米的距离，接住了行将下坠的沢田纲吉。恶魔的眼瞳迟了一瞬才转向他，看见天使的表情，露出一个微笑：“我很厉害吧？”
“你——”
“我不会死。”恶魔如此说着，脸上裸露在外的魔纹却缓缓被灼烧般的痕迹侵蚀，暗金色的血雾从并无伤口的身体上蒸腾而起，金橙色瞳孔中的辉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黯淡，“虽然代价确实有点大。你不会怪我当初没有用这一招吧？”
“闭嘴。”云雀恭弥低喝。他周身浮动的金色光点在他强行集中精神之后恢复了稳定的律动，两人身上的伤势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开始飞快地愈合、消失，但灼烧般的侵蚀还未停止。沢田纲吉释然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被侵蚀的魔纹，乐观地开口：“幸好变形术是个简单的法术，不然这样子应该会很奇怪吧。”
云雀恭弥凝视着他，紧抿着唇 ，沢田纲吉的笑容不变：“千万别想着把光环送给我哦，这东西作为礼物来说也太沉重了，我一点都不想要。”他微微侧头，看向下方，“虽然和他打着同样主意的家伙不少，但应该也没人会来找我的麻烦了吧。”
云雀恭弥向下看去，臧萨斯躺在被沢田纲吉轰出的坑中，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否还活着。那三人的术式被云雀恭弥破坏后却没再追击，而是围到了魅魔的身边。高大的黑发恶魔弯腰将他抱起，三人抬头，望向同样被抱在怀中的沢田纲吉。
“他也该长点记性了。”沢田纲吉轻声说，“首领会对他手下留情，我可不会。”
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到了沢田纲吉的低语，但银发的那个恶魔说了什么后，三人收起武器，头也不回地向远处掠去。看来吃了这样的大亏，他们对夺取天使光环的行动也丧失了信心。
几秒钟的静寂，云雀恭弥开口：“你为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问。沢田纲吉一开始就挑明了这就是他和臧萨斯之间的纠葛，显然是不想让云雀恭弥认为这是在帮他。但就结果来看，沢田纲吉仍然是帮了他。三个人他勉强还能应付，和臧萨斯单挑或许也不是没有赢面，但若让他对抗那四人，他是绝没有胜算的。
“这时候告白是不是太狼狈了？”沢田纲吉忽然问。
云雀恭弥瞪着他。
“随便吧。”沢田纲吉嘟囔了一声，随即扯住云雀恭弥的衣领，飞快地触碰他的唇，同样是一触即分。他看着云雀恭弥的眼睛：“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云雀恭弥瞠目结舌。
“好累啊，我知道你很激动，但剩下的之后再说吧。”沢田纲吉打断了他，“你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恐怕也都养不好了，你先前答应过会保护我，该不会丢下我自己回去伊甸吧？”他的表情很无辜，脸颊上灼烧般的痕迹并不会让他看上去可怖，反而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云雀恭弥默然片刻，低头咬上恶魔狡诈的唇舌。
他们弄出的动静太大，没一会儿镇上就有人出来探查。云雀恭弥用不熟练的变形术遮去了沢田纲吉身上的恶魔特征，依靠自己的天使身份成功摆平了事态。沢田纲吉躺在他的怀中，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所以天使就是特权阶级吧，真令人嫉妒。
“您的同伴还好吗？”来查看情况的兽人摸不准如何和能制造出如此恐怖景象的天使相处（他完全把恶魔造成的破坏归功到了天使身上），又害怕冷场，谨慎地开口。云雀恭弥瞥了他一眼：“他没事。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还有食物。”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以及食物。
“万恶的特权阶级。”沢田纲吉一边摇头感叹，一边吃着提供给特权阶级的精致食物，一边还招呼站在窗边的云雀恭弥，“很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美味的炖兔肉，你真的不来尝尝？”
“没兴趣。”
“真差劲，这可是双人份的呢，不过我自己吃完也没什么问题。”沢田纲吉嘴里塞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
云雀恭弥听着那食欲旺盛的咀嚼声，心情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或许也没那么平静，毕竟在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恶魔会死掉。
不是被自己杀死固然遗憾，但令云雀恭弥始终无法释怀的是那一刻自己的……恐惧。云雀恭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滋味，第一次遭遇恶魔时没有，之后更加没有机会。他一向认为绝不会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只要他想要谁活着，就没有人能够死去。
但那一刻，自与恶魔相识以来笼罩在他心上的阴影终于具现出真实的模样：他不想让沢田纲吉死去，但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没法确定沢田纲吉对自己的情况到底有没有数，恶魔的处世态度在天使的眼中实在是难以恭维。他虽然会尝试很多事，但更多是想看他的反应，而不是对那些事有兴趣；他虽然一再对自己重复着爱，但对爱是什么似乎也没有自己的答案。云雀恭弥看过描写爱情的书籍，书中从来没有如此难以捉摸的恶魔。
但是恶魔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诉说着爱的时候，总是在笑的。云雀恭弥没法否认自己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即使他也无法解释原因，如果这就是爱，那云雀恭弥也没法否认。
阿诺德预见到这一幕了吗？云雀恭弥转过身，看向将食物一扫而空，正扶着肚子叹息的沢田纲吉。他知道天使与恶魔的纠葛起源于一次赠与，是否也知道赠与是因何而起？是否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在某一刻，产生了与他相同的恐惧？
阿诺德是对的，云雀恭弥如此想，不应该相信恶魔，不应该与恶魔沟通，他们是如此狡诈的存在，当你没能在初见时杀死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死他了。
“啊……好饱。”沢田纲吉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地躺到了沙发上，发出惬意的叹息。他随之望向云雀恭弥，就躺着的姿势张开怀抱：“要抱我吗？”
一秒，两秒，沢田纲吉仍然张开着手臂。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云雀恭弥如此想着，但他轻叹一声，向他走了过去。
“诶嘿。”沢田纲吉将云雀恭弥拉到自己身上，“今天很好说话嘛，怎么，是觉得我失去了力量太可怜了值得同情，还是觉得我那一招实在是太酷了想给我点奖励？”
“因为这是你的愿望。”云雀恭弥回答。
恶魔呆然注视着伏在他身上的恶魔，但几秒之后，他猛地掀翻了天使，骑到了他的身上，恶狠狠地说：“你勾引我！”
云雀恭弥挑眉。他躺在地板上，两个人的体重压得他的翅膀有些痛，但并非不能忍受。“勾引？”他反问。
“是的！没错！天使果然狡诈得要命！”沢田纲吉恨恨地来吻他，不仅是唇舌，还有牙齿，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沢田纲吉理直气壮地宣布：“我饿了，你必须负责喂饱我。”
“你刚吃了两人份的食物。”云雀恭弥质疑。
“在任何种族的文化里，这句话的意思都是立刻和我做！”沢田纲吉堵住了云雀恭弥即将出口的绝对不解风情的话语，咬着他的唇说说：“给我变。”
云雀恭弥看了看他的脸，看了看他的下身，然后坐起来，看向自己的□□。在沢田纲吉兴奋的目光里，本来非常平坦的布料逐渐被顶起，显然多出了某个原本并不存在的器官。
“很好。”沢田纲吉满意地点头，“现在，给我脱。”
云雀恭弥低估了沢田纲吉的实力，沢田纲吉却也同样低估了云雀恭弥的学习能力——他差点就死了，没有死于同族的厮杀，而是死在天使的身上之上——这太荒谬了，天使甚至没有那种东西。
终于，濒死的沢田纲吉想起了除云雀恭弥名字之外那个正确的词。“停下！”他尖叫道，一边翻越另一座高峰。
云雀恭弥停了下来。他本想抽出来（如果云雀恭弥是植物，那么这应该被称作触手，在某一瞬沢田纲吉想），但沢田纲吉贴在他耳畔的唇动了一下，他也就不再动了。精灵的文学作品中事后脱力并不罕见，云雀恭弥完全没意识到沢田纲吉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对自己差点以另一种方式杀死他更是毫无知觉。他抚摸恶魔**的灰色皮肤上如同被灼烧般的暗金色纹路，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吻他质地粗糙的旋角，舔去他眼角咸涩的泪水，等待他的呼吸逐渐平复。
“吃饱了吗？”云雀恭弥低语。
“败给你了。”沢田纲吉答非所问。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蹭到云雀恭弥的颈边不动了：“好累。”
“很累？”云雀恭弥有点奇怪，他都没觉得累，沢田纲吉好像也没怎么动吧？
沢田纲吉又叹了口气，放弃了和天使解释动物和植物的区别，几乎像是在撒娇一般：“我受了重伤嘛，当然也会虚弱一些……”声音低下去，眼睛却渐渐睁大。云雀恭弥本就关注着他的状态，立刻问：“怎么了？”
“等等，我好像……”他猛地从云雀恭弥身上跳起来，腿又差点一软。不过他坚强地蹦哒到了房间一侧的穿衣镜前，盯着猛看。云雀恭弥诧异地坐起身，解除变形术恢复原样，走到沢田纲吉的身后：“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虚弱感没那么强烈了？”沢田纲吉猛地转过来，金橙色的眼瞳亮得出奇。
“虚弱感？你指的是你那一招的后遗症？”
“魔纹损毁当然有虚弱感，不过现在感觉没那么明显了。”他神采奕奕地指着自己的脸，“你看魔纹有变化吗？我感觉好像恢复了一点耶！”
云雀恭弥盯着沢田纲吉的脸，却看不出什么来。之前他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看魔纹到底烧成了什么纹样？不过看沢田纲吉的喜悦不似作伪，索性开始推理原因：“难道在做的时候你与我共享了光环对世界之核的共鸣？”
“哦！我就知道补魔什么的不是毫无依据！”沢田纲吉兴奋道，“那岂不是不用光环也有机会痊愈？只要找个天使做？”
“也许触碰就够了。”云雀恭弥就事论事，不过他瞥了眼沢田纲吉，“还做吗？”
沢田纲吉笑容一僵，他的腿还在发软呢，天使真是……但他的笑容很快又舒展开，主动抱住云雀恭弥的脖子：”下次吧，先试试别的。“
“唔……”
唇舌尝起来是甜的，天使的心情一定也相当愉快吧。
感谢午火老师的约稿~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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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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