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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分崩

今晚这堆玩叶子戏的人里,何清曜尤其手气不佳,简直一反常态。不知第几次输了之后,他嘴里嘟囔着把骰子一摔:“晦气,老子精穷了,不玩啦!”

围住他的下属们哪肯让这财神爷半路跑掉,左一个扯胳膊,右一个抱大腿:“老大你只是一时点背,哪里就穷死……再来一把,下次肯定叫你吃个大的!”

何清曜如何不晓得他们的心思,索性笑骂着丢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放屁,吃你爹的大**!不就惦记老子兜里那点东西?好啦,便宜你们这群龟孙子了,快滚出去!”

诺盘陁先一把夺到袋子,颠一颠,分量着实不轻,乐得大嘴快咧到耳根:“咱先替兄弟谢何掌令的赏!”

旋即他不经意般地问:“掌令,您真要去幽幽海?那种小地方有什么可施展的,这不正是那姓萧的故意为难,如今局势稳定想把大家伙儿全踹开。”

碧眼凝视发问者,目神间流露出一丝兴味:“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诺盘陁与他的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表情仿佛是由衷的关切:“老大你带那么点人走,到底不大妥当,我就是担心问问。”

何清曜冷哼一声,尚未作答,旁边的胡人车安足嗤嗤直笑:“照我说没啥好担心的,嘴上说带多少,真正能带多少,掌令心里头大概早就有主意了。”

另有一人冷冷言:“官军那边连着几回派来使者,大概想逼走老大,听说萧敬暄开始还拍桌子吵,后头不知怎么肯依了。不过他本生屁股歪那边,一心往上爬,靠不住倒不奇怪。那咱们这边……无论如何都要打算了,合伙下去倒没意思。”

何清曜眯了眯眼睛,几缕浅纹浮在眼尾,有那么点笑的意思,车安足于是更加胆大,哼笑道:“合不合伙,不就看何掌令一句话?弟兄们人数不算少,往后单干……不一样能混好!”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周围的人一时皆收了声,若有所悟地一齐瞧向何清曜。

何清曜拈着酒杯的边缘,轻轻摇晃,酒液折起的灯光在深凹眼眸里汇聚,凝成一泓静止的水面,让外人难以分辨出情绪的变化。

最后他慢条斯理抿了一口酒,方掀起眼皮,打量周遭一番:“有空寻思些歪门邪道,不如办件正经事,比如……找个漂亮小妞来给我解乏,这些天快闷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哪晓得他突然提这个,诺盘陁率先吃吃应了,口吻极见为难:“您老向来不是美人看不入眼,这荒郊野地找女人都不容易,还上哪儿抓绝色美女去?”

车安足勉强扯了扯嘴角:“吹熄灯黑咕隆咚的,正好瞧不见美丑,将就一晚上也凑……”

何清曜一侧头,语气不大满意:“等天亮了,万一看到旁边是个又丑又干瘪的光溜溜老太婆,吃亏的是我,膈应的也是我,少出馊主意。”

他咚一下把酒杯往地毯上一顿,脸色相当不耐烦:“算了,我还是先睡足一觉,你们真孝顺老子就赶紧滚外边鬼混!”

车安足记起前事,仍打算确认下何清曜的真意,刚动了动嘴,诺盘陁伸腿暗踢了踢他。车安足一愣,不过很快了解对方的用意,彻底不吭声。

穹庐的门重新合上,何清曜安静半晌,长出一口气后扑通倒地,手足舒适地伸展开。享受过片刻的松弛,他开始思考起近期几桩急迫需要处理的意外。

吉兰娜身中剧毒,没有自己提供的药物,断活不过两个月。而她选此时反叛背刺,虽然让他处境暂时艰难,却未至无路可走的地步。鉴于双方仇怨之重,这名狡猾毒辣的女刺客肯定在背后包藏着更险恶的用心,为此甚至敢于赌上性命。

这次何清曜去黑水城,也顺道和曹阿了派回的手下碰面。曹阿了打探到岑朗健仍在飞沙关内按兵不动,估计是怕其他据点趁自己尚未壮大来个黑吃黑。不过何清曜仍对此不敢确信,由过去打的交道以及萧敬暄讲述的旧事来看,这满怀仇怨的小子不大可能至今毫无动作。

而方才车安足等人的言语也没安好心,分明是想试探自己对未来到底有个什么样盘算。一旦感觉好处太少、不合己意,这帮混混也说反就反。

何清曜咬牙思量许久,可神色忽复一畅,蓦地弹了个响指,志得意满地自语:“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件件解决呗!”

这点小意思,着实没必要怕。

但下一刻,何清曜又想到某件“大意思”,当即皱皱眉,嫌弃地冷嗤一声。

换做平时,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绝对干得出拆伙走人的勾当。但如今黑戈壁处处显露怪异的端倪,兵力一旦过于分散,萧敬暄势必更加为难。所以先前他只得在下属之前装聋作哑含糊过去,可惜萧敬暄却未必肯领这份情。

他永远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大麻烦,何清曜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蓬勃旺盛的怒气在心中酝酿已久,以至于指头也忽视了主人的意志蠢蠢欲动着,他如今真想打破某颗脑袋,或者砸断谁的鼻梁。

萧敬暄永远只为那些华而不实的壮志活着,那自己于他算什么?是行路人在晦暗不明的黑夜中追寻北极星前行时,天宇角落一掠而过的流星罢了。

何清曜忽然翻过身,侧耳听了一阵,露出某种匪夷所思的惊讶神色。之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迅速跳起去打开门又钻出穹庐,冲着外面数堆篝火边聚集着赌博喝酒的人群破口大骂:“烂嘴丫吱吱喳喳没完,呱呱叫得跟死乌鸦似的,明早急着进棺材吗!”

十余道懵懂无知的视线转过来,何清曜毫无气消的迹象,保持方才的嗓门叫骂:“快离老子远点,慢了给你卵蛋全捏成浆!”

手下们都了解他最近心情极差,哪里还敢招惹,讪讪笑着收起骰子与纸牌,挪到三五丈外。何清曜仍觉不足,又吼道:“贼狗攮的,听不见我说话是吧,全滚十丈外去!”

直到这些手下一一照做,何清曜哼一声,重新钻入穹庐摔上门。他躺回先前起来的地方,盖好毯子并转了个身背对门口,好像当真预备睡觉。

良久,灯火照不入的黑暗角落忽传来声音:“真睡了?”

何清曜分毫不动,反冷笑起来:“明明大爷我想要漂亮妞儿暖被窝,怎么偷偷钻进来了一个厚脸皮偷听还不请自入的臭男人?味道简直熏痛老子的鼻子,赶紧滚远远的!”

萧敬暄的声调全无起伏:“如今情势之下,你居然还有闲心找女人取乐,实在厉害。”

何清曜懒懒的声音里满是嘲笑:“我说,咱俩虽然好上不算短的日子,但两边嘛……可都没守身如玉,毕竟你要交际应酬,我也得撑场面。既然吃喝瓢赌一样不落,大家都不清白,你这阵何必挂起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来捉奸?”

幽暗中看不清萧敬暄的表情,他的嗓音反常地越发平淡:“我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来寻你的不是。”

何清曜回味着话中意思,突然踢开毯子,猛地坐直了身,定定地看向不远处那道模糊的轮廓:“把我跟猴子一样耍一圈,你肯定得意,总该来炫耀一回吧?”

萧敬暄听上去依旧一切正常:“吉兰娜最初无故出现在灰岩坳,之后现身鏖战中的阴风峡,她的用意是什么?”

何清曜懒懒地掏了掏耳朵,没有回答,萧敬暄的口吻间终于隐隐生起一股怒火:“你又交待袁胜飞等人在借口运送物资进盘羊坡时做了哪些勾当?何清曜,联军险些被狼牙军钻空子,你是不是非常得意?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情,一点行迹不会泄露? ”

何清曜竟低笑几声,毫无愧疚:“中原人的死死活活跟我有关系吗,哪儿来的失意得意?”

“你的意思是对自己没好处,那做这些到底为什么?”

何清曜反又笑了:“对啊,我做过什么亏心事?你倒是明说出来嘛。”

萧敬暄沉默,何清曜咯咯笑着,口气间弥漫着嘲弄:“果然不敢直接问,你其实最想弄清楚的是——到底是不是我卖了你们的底细?怎么,你都把袁胜飞那群忘八利索地宰个干净,连营地里干苦差事的狼牙俘虏也一个不剩,总不成竟没捞出多少有用的话吧?”

萧敬暄反问:“你是胆怯了,才不敢承认吗?”

何清曜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过困惑,你怎不留下他们的脑袋,利用这些人反去打探狼牙军动向?说不定还可以借手反击呢。”

“然后眼睁睁瞧着最后你被牵扯进去,再被官军当成内奸处斩?”

何清曜拖过一只高耸的软垫侧卧上去,笑嘻嘻张望过来:“噢?你居然看起来还很爱我呢。但也许开始我还清白,但现在肯定不是了,要不要追问下我的动机?

萧敬暄再次沉默,何清曜又笑笑,充满虚假温柔的语声像涂满蜜糖与毒药的尖刀:“你不说话,反是因为我猜中了。你这人呐,永远面对不了最真实的自我,自然面对不了任何的真相,所以还装成傻子一般地明知故问。”

辛辣的嘲讽没有激起冲突,萧敬暄还是不动:“你给我所谓的理由,看我是不是受不了。”

白衣男子嘴角噙着谜一般的微笑:“你来到黑戈壁之后反复摇摆。我起初以为是良心发作,现在细想起来,当中自然存在愧疚,但更因为……你暗暗痛恨着自己那位高贵无暇的父亲吧?”

“你胡说什么?!”

暗处的身影不偏不移,但嗓音陡剧,可见言语的冲荡极烈,明教弟子继续着礼貌斯文的讲述:“你跟我,打骨子里是只认自身内心道理的人。虽说都曾按照长辈的要求生活,可不同的是我对父亲的安排还算满意,你却一直心怀不满。并且由于这种强烈不满,一直被笼罩在他影子之下、还时刻被提起比较的你太希望有朝一日完全胜过他,以此证明自己的正确与强大。”

穹庐狭小,急促呼吸回荡其间,异常沉闷,何清曜顿了顿:“你很清楚这种隐秘想法不为世间所容,表面总以顺服崇敬掩盖这股怨气,实则恨意永远蠢蠢欲动。而你当年背着老爹做尽坏事,就是被它所驱使。”

“这跟你出卖联军机密的作为,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甚至可以说正是你的这种心态,逼我不得不下手。”

“狡辩……”

何清曜无视对方的愤怒,讥笑着:“我过去在意你的感受,总不忍心剥开这层隐秘,还一直安慰你不要被以往经历困住。但反正如今闹成这样,不妨最后发一次善心替你指点迷津。你眼下不计一切代价帮唐军获胜,看似方向仿佛跟在恶人谷那几年的作为相反,动机完全是一样的。”

某种带有破坏性的刺激随着平和但毒辣的字句一丝一丝发散开,织成一张网,网住了萧敬暄的心神。他不由地向评判者逼近一步,面容亦浮出了缠绕许久的昏暗。

墨黑的眼睛里并无情感的踪迹:“说这些……你到底是什么用意?”

“你应该懂的”,何清曜的口吻竟异常温和:“当然是你那好师弟让你渐渐又变回过去的心态,于是你重新陷入那种情绪,那种试图证实在继承父亲之后自己还能胜过他的情绪。而你一旦开始如此,是完全不计后果的。”

萧敬暄脸上慢慢有了些变化,像一把锋利小刀在无形面具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纹路。何清曜冷眼观望他的伪装逐一破裂,继续带着彼此熟悉的亲昵讲述:“但你顾及过我吗?你犟得像头野马,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我一边拉扯缰绳不让你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一边还得防范针对你我的各种暗算。没错,开始我确实甘愿为你让步,但我同时期望你更加理解我的处境,最后为我们的将来慢慢从这种迷惑里抽身。可你……并未真正考虑我,哪怕预料到我遭遇的麻烦。”

白衣男子的眼神终归划过一抹愧疚:“安门物可能没死,狼牙军借机要挟我。虽然我大可一走了之,然而当真这么做,你之前的努力就全数付之东流。无论如何……我必须先给点甜头,才能暂时稳住他们。”

萧敬暄不答话,何清曜叹了口气,略垂下头:“你该明白,这件事上我没对你起过不良的心思。”

“这话我信,但对丧命坠岩下的一百人来说没有意义。更何况……你曾经对我做出的承诺又算什么?”

萧敬暄的双眼无声地烧着,亮得可怕。面对沉默的谴责,何清曜却霍地昂起头,碧绿眸子幽幽闪耀,如蛇类毒牙泛出湿冷的光泽。

“你本已有所觉察,但不跟我交涉,直到最后来了个措手不及,说穿了还是信任那些旧识远超过我,也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我真奇怪,过去值得你如此怀念吗?那些时光不大美好,甚至充满挫折与背叛,但这几年间我为你做过的,哪一件不在满足你的真实追求,远比拘束的虚假温情更重要。结果你给我的回报又是什么,是现在为一群跟你早没关系的家伙,找我兴师问罪?”

何清曜再冷笑:“呵,我跟你讲过,诺言在当下自然是真,但对未来永远是假。何况你对我的承诺始终做不到完满,既然你先毁约,那别怪我之后为保自身的安全动手止损。”

不再遮掩的怨气露骨且浓重,并混杂着挑衅而激起的兴奋,数月小心谨慎回避的矛盾终于到了彻底爆发的一刻。

萧敬暄突然感到极其讨厌对面射来的两道看透人心的目光,以及与之相辅的语气,可又无法否认何清曜至今所说都那般准确。他平淡地问:“所以呢,你觉得我不值得了?”

这次换何清曜沉默了一会儿,但他从来就不是心意已决、事情已行的情况下懊悔之人,于是冷笑反诘:“你曾说中原和我一样重要,眼下难道不算分出轻重了?”

“我从来没这意思,况且……这些本属于你我之间的纠葛,不应祸及他人。”

“这话实在可笑,应该是过去的你会讲的。如此难以接受,大不了把我押送到柳裕衡跟前交差呗,顺道挽回好名声。”

“何清曜,你非要闹到这种地步不可吗!?”

低斥短暂地结束了争吵,穹庐内一时安寂如死。

二人之前的一切都在演戏,以此来解释或许最说得通,萧敬暄接近冷静地思考。他曾警惕着不知从何方会悄悄接近的刀锋,防范它们随时发出的致命一击,没想到线索居然指向了何清曜。

他坚定了自己的念头,但不想与何清曜争辩:“你明明该记得我在黑水城里……还有与五姐见面后同你说的那些,我从未没想忽视你的心意,或者看轻你。”

何清曜一哂,对他的剖白不以为然:“但你嘴上摆一套,做的偏是另一套,每每逼我牺牲退让,这阵子又为所谓的大局来质责我。我受够了过这样的日子,也受够了总要被你敷衍着相处下去。”

二人时斗时和,唯一不变的是相互间稳固的默契,以至于纷争中的萧敬暄都立即捕捉到这番话里尖锐的真实。他不自觉呼吸慢了半拍,随后问:“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的很明白了,这堆烂摊子,以后谁爱接你让谁去接,大爷不奉陪了。”

萧敬暄的脸色看不出变化,即便胸臆间惊诧、疑惑与愤怒正纠缠在一起,没多久他以一种太过陌生的声音回答:“确实,你对没有对我必须履行的义务。等你抵达幽幽海,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假意派你回昆仑,你找机会中途脱身,之后可以上任何想去的地方。”

何清曜一愕,转瞬寒起一张脸,阴戾的目光恶狠狠地打量着对方。先前那些话即便气恼至极,仍留下些许挽回的余地,萧敬暄不应当听不出。他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伪装,只得再问:“萧敬暄,雷声大雨点小地来一遭,搞什么?”

“没别的意思,你我的缘分……大约到头了。”

何清曜彻底呆住,他一声不吭,似乎还在努力理解眼前的事实。萧敬暄俯视着白衣男子,记起过去双方经历过的一切,所有不愉快都将迅速地瓦解冰消,唯有这一次注定例外。

又是变生肘腋,想来真可笑。唯一庆幸的是,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场争吵,祸乱不至于延伸到久远的未来。

暗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萧敬暄正在往门旁移去,何清曜紧皱起眉头,保持着虚假的沉默。

他觉得这结果太不公平,与萧敬暄的交往中,自己所付出的全是真心,可那个人的情感却一直搀杂了太多的无关人事。只不过相好的日子,所有矛盾还都隐藏在一片柔情底下,扰乱了理智的判断。

“站住!”

萧敬暄回头,微弱昏黄的光亮照不清这张脸庞,也模糊了大部分情绪,呈现出一片茫然与迟疑。

何清曜整个人都那样冷漠,挑起眼角没有一点动情的意思:“我的话没说完呢,让你走了吗?还什么缘分到头,真拿大爷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瓜呢!”

萧敬暄静默着,心底酝酿的言辞中没能找出一句适合回复,他只好说:“事已至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猝然缠绕右侧手腕的一圈冰冷且坚硬的细链,其势绝快,出之无声,既是回答也是挑衅。萧敬暄怎么都没有想到何清曜竟有此一手,何况穹庐内的空间本就狭小,他即便感觉到不妙,也难以腾挪躲避。

他当然清楚,何清曜绝不仅仅想缚住自己的手就算完事,足尖拨起触及的随便某个物件砸向对面,旋即起势跃向门口。可昏暗间又微微铮地一响,他目力受限,况正空中施展,这回又是左踝给紧紧地绕了一匝。

何清曜拽住长索,用力地向后一带,萧敬暄顿失平衡,又是收势不及,一头直向地面上栽去。幸而他动作敏捷,左手反过一抓,成功拿住金索,借力扳转身子,勉勉强强足尖落了地。

何清曜哪肯罢休,冷笑着又是大力一抖。萧敬暄堪堪稳住,实在不及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后带之力,第二次一头栽地倒了下去。他刚以自由的左手撑住身体,一阵器皿翻倒的乱嚣间,何清曜已扑了上来,拽着金索蛮横地将捆缚的那只手臂扭到背后,没有丝毫停顿地拧脱了腕骨。

骤然发出的低喘中有痛苦,更多的则是惊愕与愤怒,萧敬暄竭力地偏过头,嘶哑地喝道:“别发疯!”

何清曜丢开那只瞬间失去抵抗力的右手,顺道就着刚脱落的一端锁链,去捆绑正试图顶撞自己的右腿,低笑中充满恶意:“发疯这种好玩的事,偶尔还是很必要。再说老子平白受这么长日子的窝囊气,你总不该一根毛都不掉就想了了。”

萧敬暄旋过身,左掌直挥向何清曜脸侧,反砸在对方提前迎来的手心里,随着猛然一扭,关节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痛楚。

但何清曜没有顺势拧脱他的左手腕,微弱的灯火下,乖戾的眼神意味不明。

萧敬暄低沉喘息着,额前汗珠滚滚,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产生颤抖:“你到底要做什么!?”

“收回点本钱。”

何清曜淡淡说着,同时间另一只手上用足十分的力气使劲一拉,将萧敬暄右腿折起绑缚的锁链立刻嵌进皮肉里,叫他这次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萧敬暄深吸一口气,勉力压服住心中乱窜的怒火,他自然猜到何清曜的意图,嘶哑道:“松开,去找你要的漂亮小妞!”

“可我这阵实在没办法抽空出门找女人,偏又猴急得很,只得请萧副督军再辛苦一晚上,往后你可要彻底清净喽。”

何清曜始终笑着,言词更是漫不经心,仿若眼下摆弄的不过是一件随意的消遣,可那双绿眸深处透出刺骨的寒意,森然且狠戾。他的手终于摸到萧敬暄的颈侧,蛇一般地探进散开的衣领,缓慢地游走着。

漆黑的眼眸略带水气,紧紧盯住何清曜的一举一动,萧敬暄呼吸错乱,哑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非逼得我们日后相见也彼此难堪?”

何清曜竟笑了,一面想着你总不至于这样就疼哭了吧,一面慢条斯理地讥讽:“你先翻脸无情蹬了我,还迫不及待赶我走,居然指望人家跟你好聚好散?这会儿说起难堪,如今我连你身上长多少颗痣都记得清了,那阵怎么不三贞九烈的?”

本沾染了几分湿意的发红眼角瞬间干涸,亮起淬火刀锋般的寒光。萧敬暄不知怎的刹那间竟甩脱左手上的桎梏,五指如钩,锁中何清曜的咽喉。

“你敢再多说一句……”

“说就说!”

幽邃碧眼里烧着阴森森的火,又似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东西:“分明都不是好货,不然你这名门正派的大将军还跟我一个粗鄙胡人的大流氓上创呢!该做的、不该做的做完了,明里暗里的便宜也全部捞尽,这时倒跟我论起要脸?我今晚偏不替你留面子,有本事来发狠灭口!”

他一边说着话,手指悄然滑到了萧敬暄的腿间,在闵感之处徘徊戳弄,仿佛是挑逗,实则是嘲讽。萧敬暄全身几乎不能自持地颤抖着,然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毫无秦裕升起的迹象,眼底里寒芒迸射。勾抓在致命处的指尖绷紧,时刻预备发力捏碎对方的喉管,彻底终止这场纠纷。

但那双乌黑睛子里同时为何清曜所见的,还有清晰可辨的羞窘、怅恨、挣扎、以及失落,最终甚至于悲楚。

萧敬暄的手陡然松开又落下去,语气平淡至极,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关心:“拿回你的本钱,然后滚远些,这辈子都莫让我再瞧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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