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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离散

白昼的黑戈壁连石头地能烫熟脚底板,夜间却依旧寒意刺骨,户外值夜的守卫们总得燃起火堆才得好受。火边取暖兼博戏的同伴兴致正酣,诺盘陁却独自蜷缩在帐篷脚受冻,暗影间眯缝一对儿眼瞅瞅天,不晓得为何出神。车安足慢吞吞走向他,甩去一只半满的革囊:“癞子,给你留了点酒,喝些散寒呗。”

诺盘陁抓抓自己半秃的瘌痢头,不爽地嘟囔:“再这么叫老子,等下骟了你!”

不过他没有拒绝送来的酒,一把稳稳抓住皮袋,车安足苦着脸贴身坐下:“先前你干嘛……不让我问问何掌令到底怎么打算的?”

诺盘陁呷一口烈酒,半天才说话,声调仿佛给酒水烧灼得低哑:“哼,问个鬼,看他的样子……换以前早发作了,结果这次屁都没放一个,还问什么!”

车安足瞅瞅发话者,目光颇为深沉。而诺盘陁原本满腹愁云,愈说愈是给心头垒上更多的重石,丝毫没有留心同伴的反应。

“你说老大居然这种反应……嘶,到底是早就有旁的准备,还是……”

车安足的口吻到最后竟有些诡异,诺盘陁情知他必有所悟,终于注目细瞧:“喂,还什么了?”

“老大是不是有厉害的把柄落在姓萧的手里,才夹起尾巴做人了?”

诺盘陁由不住心里为之一动,缓下了送酒的手。

照这几年间何清曜表现的脾性,眼下吃了这等挂落,绝无可能善罢甘休。但他至今不见反击,甚至方才还暗暗透出那么一丝息事宁人的味道,莫非事实真如车安足猜测的那样?

一念触及要害,不免令人无法停止地联想下去,诺盘陁喝酒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竟停了。车安足不自觉地往身周张望一番,生怕谁正盯着自己,随后他附耳问:“癞子,你打算好没有?”

诺盘陁瞥到无人在意这边,才怅怅地吸了一口长气:“我能想个啥,何掌令也没发话,不就……先留在这边老实干活嘛。”

“道理虽说这样……”

车安足低声咕哝:“我们本图的是朝廷的封官赏禄,可眼瞧势头越来越不对劲,连何掌令都给扳下去,他手下小兵岂不更要成了将来垫脚的炮灰?”

诺盘陁这回没搭话,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何清曜的穹庐。他的心头疑问纷纷,不过考虑到首领早先因心情不好,把相邻帐篷里的人全部赶走,恐怕早喝闷酒到醉醺醺,没必要再闯去触一鼻子灰。

他缩了缩发冷的脖子,哼哼唧唧着,答非所问:“随便了……”

穹庐里的温度不同于室外,过高的体温蒸腾起的湿热水气模糊了视线。毡壁上纠缠晃动的影子,映入眼里仿佛浮于涟漪阵阵的湖面,扭曲且不真实。

开始的种种都不太顺利,起初萧敬暄还能克制着自己不做挣扎,但在被扯开衣衫、凉意涌上的一瞬间他仍无法压抑心底的反感。于是曾经包含了条情意味的厮摩,还是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抗衡。

何清曜刚躲开直冲面门的一拳,被刮到的颧骨正隐隐发疼,手臂又给死死咬住,一道锐痛立刻直冲头顶。他强压下吼叫揍人的冲动,仅低沉咒骂着甩开两排隔开衣料都深陷皮肉的利牙。接着翻身而起,横臂将半身挣起的萧敬暄重重压回地毯,顺势一侧膝盖插入对方被迫分开的腿间。随后一手捂住那人的嘴,扳过头给底下的脖子也来上报复性的凶狠一口。

萧敬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到眼睫急剧抖动,手掌盖住的嘴唇也在发颤。何清曜回味了一会儿齿尖隐约的血气,脸色愈发阴沉,一字一顿地说:“这样快就反悔,你真是个从来说话不算数的孬种。”

萧敬暄的面庞浸在热汗中,大半张脸被盖在何清曜的手掌下,仅露出一双睁大的眼睛。它明明是湿润的,却又清晰可见正在猎猎燃烧的火焰,简直要将触及的事物烫出洞来。

细碎的血珠从咬伤慢慢冒出,一滴滴沿着颈部的线条往下滑,伴随皮肤上由温到凉的湿濡感,怒火烧灼的心脏渐渐冷却下来。

既然希望一次了断二人在人世之间的纠缠,此时此境,何必计较他做些什么,又说些什么?极短暂一瞬的遐想,萧敬暄的愤怒消失了,仅余一丝萦绕不去的怅惘也转眼不见踪影。

何清曜逼视着这双眸子,直至其间窜动的火苗一点点地无奈退缩回去。并不清楚为何缘故,就莫名很想俯低头,在那湿透的眼睫上安慰地亲一亲,最终却没能那样做。他攥住萧敬暄没受伤的那只手扣在地上,但力道比早间温柔了两分,另一只手已经极其自然地摸上了后腰,轻缓地划了下去。

省略的红白见了……

夜深了,早先远处偶尔传来的几不可聆的声嚣俱已宁息,帐外肆虐许久的风停住,终止了沙石翻滚的呖呖细响,令穹庐内的一点点声音的变化都被放大到相当清晰。

身侧的低喘慢慢平息下去,转做更均匀绵长的呼吸,何清曜再将手臂揽了揽,下颌搁上那人肩膀,亲昵地吮吻耳后至脖颈的小片区域。那里仍微湿,几缕纠缠的发丝因此屈绕着黏贴肌肤,呈现出异于平日的柔软。

拂送过来的气流吹得后颈略略生痒,萧敬暄不太自在地偏了偏头,身后便传来笑言:“每回碰到这里,你就要躲,难道跟小孩子似的怕痒?”

萧敬暄安静不语,何清曜没太在意他的态度,半支起身打量灯火照耀的侧影。微湿润滑的皮肤泛出通透的光泽,牙白色彩再与其上增添了一分冷凝,肌理的线条流畅利落,充满鲜活跃动的力量感。

眼前的景象像什么呢,何清曜柔缓地触摸怀中身躯,徐徐思索。他记起自弗林贩来的上等琥珀,有坚硬而细腻的质地,也有通透而纯净的色泽。偶尔其中可觌见千万年前被包裹入内的微小蚊蚋,更是奇丽异常。

指尖感受出胸腔深处的跳动,何清曜突然想到,这个人的所思所想恰如那些琥珀内部封印的事物,仿若能见又永不可触。

正当何清曜的手再度上溯到萧敬暄的颈侧,那边却猝然一挣脱身,随后坐起。他拾过一件衣衫,单手不太灵便地搭上肩头,转回的目光竟无半点残余的激情。

萧敬暄说:“你方才讲过,会告诉我实情。”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甚至稍微显得无情。何清曜无言地盯着对方,仿佛一桶冷水当头泼下,登时兴味索然。

他不明所以地苦笑一下:“好吧……”

何清曜讲述的时间不算短,然而直至最后一个字出口,萧敬暄始终一语不发,所以他只得自行把话接下去。

“我现在确实后悔,那阵应当保持对吉兰娜的不信任,手下绝不留情。更不可以因为玉罕尔的缘故而心存厚道,早该让这臭女人死个干净……”

萧敬暄忽注目向他,问的则是:“所以你早怀疑吉兰娜便是在永燃池劫持柳舒云,又把他重创后抛弃官军岗哨附近的那个人?”

何清曜沉默了好半日:“……吉兰娜太清楚永燃池的地势,甚至知道唯一的安全落脚点的位置,如果不是亲自进入着实讲不通。而且她假托别处打听到,又生怕我真找过去对质。之后我再命吉兰娜暗中保护留在联军主营的你,她答应得太爽快,没多久这婆娘还特意跑去狄一兮面前点眼,让我背上与狼牙军暗地勾结的嫌疑。再往后,便有了辎重押运的详情泄露以至遇劫的意外,平白给我惹了一身骚……”

“因此你怀疑她就是狼牙军收买的内奸?”

“没错。”

“但你于我只字未提,还反复替她遮掩,不只因为她是救命恩人的姐姐吧?”

“……”

萧敬暄暂时转移话题:“安门物还活着的传言也是她第一个告诉你,你当真未有一刻起疑吗?”

“我自然疑惑过,如果他想威胁我,何不早早告知安庆国,最后也就用些零碎言语干扰我?”

“果然你心里知道安门物未必活着,没有真给吉兰娜蒙蔽。”

何清曜猛地看向萧敬暄,漆黑瞳子里含蓄着过分尖锐的凌厉,迎视这种剖析的目光需要一定勇气,他莫名感觉自己眼下做不到。

萧敬暄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怎么,你怕起一个虚无缥缈的鬼魂了?”

“假鬼真鬼都是鬼,不敢露面的东西而已。应当有人在借鬼魂为伪装,故意试探我的反应,干扰我的判断。”

他算是间接承认了萧敬暄在自身真实动机上的揣度,对方没继续纠缠此事:“石失芬究竟什么来历,你竟然特地派吉兰娜去查他的行踪?”

这一回又被问到要点,忐忑与讥笑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呈现在何清曜的脸上:“石失芬原本是阿史那咄苾的下属。”

萧敬暄对那名亲手剐割而死的狼牙密使犹存印象,神情微见一诧,何清曜叹了口气:“我本当把他和那群随行的狼牙军清理干净,世间再无一人晓得咱俩的勾当,没料这死鬼留下一手。他秘密去长牙帮营地和我会面前,曾派石失芬送出一堆看起来不值钱的货物,里头夹藏一封传回伪燕朝廷的信件,正好语涉于我……”

他顿了一顿:“事隔两日,我才查出这疏漏,但石失芬在押运途中遭遇吐蕃军与唐军的冲突,随后失踪。原以为这狗崽子做了无头鬼,未成想如今竟还冒出来。但我原也不怕,大不了溜走便是,哪晓得在黑戈壁被绊住这么长的时日……”

“那么金焕遭遇暗杀,接着石失芬失踪……”

“肯定是吉兰娜下手”,何清曜不禁咬牙切齿:“我大意了,这婊子居然发疯不要命了。可她如果早跟狼牙军勾结,那同时带走金焕与石失芬,岂非换到的好处更多?为什么杀一个却劫走另一个,还是说她背后的同谋实非狼牙军……”

“你不如先回忆下自己还干过哪些好事。”

矛头又被转回自己,何清曜眼角一阵急跳:“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还逼老子交待什么!”

“如果仅仅打算在唐军与安军之间骑墙安身,你根本不必做到当下的程度。”

萧敬暄神情平淡却更显冷酷:“你只是恨不得他们全都消失,无论使用哪种恶毒的法子。”

何清曜的脸庞似被扣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再过良久,绿眼里突然燃烧起一股疯狂的热切,以及狠厉的真诚。

但他的声调与更早相比反而愈见平和:“我确实不想任由着你的想法拖延下去,既然有人送上快刀斩乱麻的机会,为什么不趁势把这些纷争一次解决?无论哪边成功,另外一方迟早得滚回中原,再打扰不了我们。”

何清曜一直是这样的,为自身的利益,该牺牲谁的时候他绝不会犹豫。他的所有行事绝非一时的冲动或心血来潮,全数出诸于事先的仔细思考,而当下所言正是其最本质的目的。

萧敬暄慢慢发声:“你言而无信。”

“是又怎样!”

何清曜不再否认也懒于辩解,目光里满溢厌烦和愤怒:“我本不是善人也一贯自私,只关心那些值得在意的人,完全不愿去管他们之外的屁事。何况我属于外族,忍耐至今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你指的不止是大唐,也包括我吗?”

何清曜犹豫半晌,可还是恨恨地赌气回答:“对!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无法应付,随时可以把我交出去。”

萧敬暄没搭理他,沉默地拾起衣物一件件穿好,之后慢慢走向帐门。快到门口,他骤然一停,回头冷冷说:“给你半月的时间整顿事务,半月之后……别再出现在我跟前。”

何清曜看着萧敬暄的神情,脸上竟渐渐露出了讥笑:“父亲的告诫果然总是正确,人心嘛,永远抓不牢。我不该对你寄托太多的期望,往后你是死是活,我懒得关心了。”

“求之不得”,萧敬暄颇似自嘲地笑一笑:“我俩互不相欠了,你滚吧。”

门户开启,窜入一股股寒气,但很快重新给阻挡在外。

何清曜紧盯着摇摇欲熄的灯焰,口吻漠然:“你也滚吧,我才不在乎呢。”

凌子皙走入屋内,瞧见岑朗健笑得格格有声,手还在铺着猞猁皮的坐榻上拍出砰砰连响,万花弟子温和笑问:“阿健,何事乐成这样?”

岑朗健渐收住声,瞄了一眼小几的信笺,嘴角牵扯的弧度仍很怪异,既像滑稽,又像鄙夷。

“势态越来越有趣,原本以为当初裴俱舒这酸儒含糊其词的那桩纯粹是捕风捉影,但现在瞧那一对的亲热勾搭劲儿,倒是愈发让人瞧出蹊跷。”

凌子皙当然清楚岑朗健提到的“那一对”是谁,他注视着义弟的手兀自在泛有光泽的毛丛中捻搓:“竟真有其事?”

岑朗健的脸上又露出某种费解的微笑:“自打薛怀瑞死得离奇,事情就留了疑影,如今不过给他们坐实罢了。”

萧敬暄最信任的部下薛怀瑞曾暗中报知岑朗健,狼牙军煽动楼兰城胡兵和沙州守军造反并且与何清曜勾结,萧敬暄本人未必与此无关。

“那小子欲引我入局,虽摆出贪图功利想除掉他顶头上司的理由,但我当日只当这俩主子奴才演戏,一个字都不敢信。结果薛怀瑞暴毙,我还被萧敬暄借机摆了一道,想想真懊悔那阵没下手。”

凌子皙静默一晌,眸光却错综复杂:“薛怀瑞的死倒非无用,你后来也借他查出莫至这条线。”

莫至原隶属何清曜,但双方面和心不和,前者还对后者下过阴手。岑朗健挑了下浓黑的眉毛,眼里似笑又嗔,莫测高深:“可惜莫至也死得怪异,幸亏他生前给心腹留下只言片语,才让我又摸到了点沙州之变前后何清曜的行踪。虽然里间讯息不多,好歹够用了。”

凌子皙的脸上丝毫也没有与岑朗健相似的喜悦之情,红袍青年觑见,连忙收敛散漫形容,轻声问:“凌大哥你怎么了?”

凌子皙缓缓吐一口气,眉心略纠:“假如附和安贼的胡兵以及背后筹划的胡商安门物皆同何清曜关联,后来为何却反为他出卖?这狡诈胡人岂能转眼变身仗义之士,况且先已犯咎,即便弥补也难挽回过错了。”

岑朗健再度露出似笑不笑的神色:“无非同萧敬暄私底有交易,顺路做个情,人财两得岂不妙哉?那位当年跌落得惨痛,眼下定想借乱世来个将功折罪。反正如今换了新皇,保不准哪天一道赦免下来重是荣华尊贵之身,为此他倒不惜放下身段脸面,做出寻常妇人都不及的勾引伎俩。不过如今既然有我在,可不想他又顺当做回风风光光的将军。”

凌子皙闻义弟的言语刻薄尖酸,不免轻咳两声提醒。岑朗健笑笑,虽目瞳炅炅,却露出一丝先前未见的腆然:“我这嘴不晓得又拐哪里去了。”

凌子皙无心责他,很快转回正事:“莫至生前提到狼牙军密使失踪前遣部下石失芬运出一堆寻常物件,他怀疑其内另藏隐秘,可这些货物早在河西战乱失落……”

“放心,石失芬已经落我手里了。这家伙那时半路听到河西四郡叛变失败,立刻私吞货物投奔远亲金焕,之后又靠那点东西贿赂金焕买了官职。可惜他长个猪脑子,从来没想过里头是否还有别的要紧物什。”

凌子皙再问:“那便好,可是……与你石失芬消息的人,到底有何目的?”

“我也不清楚那人的用意,不过是真话便行。”

岑朗健在猜测阴谋方面很少出现失误,因此他极有自信地说:“而且她给的其余情报一样有用,让那两家伙在这边始终疲于奔命,根本无暇他顾,也就更管不了我们偷偷潜入黑戈壁。否则就算我故意误导,他们也不大可能相信太久。”

凌子皙点头称是:“别的对象合作就罢,但有一条:你绝不可与狼牙牵扯。”

岑朗健顿了一会,方答:“我明白凌大哥的好意,不过时机转瞬即逝,是敌是我,都需物尽其用。反正如果事后追究,怎么也到不了我头上。”

说完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一笑,抬眼只见凌子皙凝目瞧自己,不觉怔了:“凌大哥?”

凌子皙喟叹:“你按兵不动,固然为一击致命,但联军倘若内乱,究竟对抵御狼牙军大为不利。”

岑朗健歪歪头,大而亮的眼眸颇显率真:“即使黑戈壁出了乱子,按中原叛军的颓势来看,这里的胜败不太要紧,大哥不必担心。”

他的回复绝不是凌子皙爱听的,万花弟子悠悠叹息:“你的眼光应放长远,纠结旧恨过深到底无益。无论如何,我们出身中原,今需同仇敌忾,不妨略缓缓复仇。”

岑朗健霎时寒起一张脸,插在猞猁皮间的指头攥紧,揪下大片兽毛,又恨恨说:“我都缓了好几年,究竟还要缓多久?非等这里局势稳定,哪会再有机会?”

“这么做的话,后患太大,既为你的一声凌大哥,我自应直言相告。况且我当年远赴边疆救你,原非为见你现今的狂态。”

岑朗健心里转侧,缄默不言,凌子皙如洞澈他的念想,又做温语:“为兄不愿看你再入险境。”

岑朗健抬头看他,心道自十三岁与凌子皙结义,对方待己始终亲厚如同胞手足,从不因俗世的鄙薄与功利而变。人的一生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变化,以及为之衍生的抛弃与背叛,所以凌子皙真挚的情分尤为珍贵。

岑朗健再露舒畅笑意,借此缓和一下先前颇似激动的情绪:“凌大哥安心,我纯粹嘴上念叨着过过瘾,再说还打算观赏萧之仪那老乌龟的宝贝疙瘩多出丑露乖一阵呢。因为一想内情就觉得太有意思了,简直恨不得把那副老骨头从棺材里拖起来看戏!”

虽说义弟再次不修口德,然凌子皙深知那段往事是他最大痛处,不便再阻其发泄恨意,缓和了口气略劝:“萧老将军只是秉公断案,没有刻意针对你……”

岑朗健猝然冷笑:“没有吗?那时我的上司和数位同僚皆知是那女子负情在先、要挟在后,又念我年少冲动才错手伤命,都意图遮盖,以给我将来的悔过之机。偏那老东西为所谓的整肃军纪,给那贱货的家门讨好又捞上正直名声,非要翻出实情。这才逼得我不得不逃进疏勒城外的沙漠避祸,却不幸落入匪窝蒙受整整一年的羞辱折磨。要不是我学得讨好卖乖,勉强挣出一条活路,再恰逢你赶来搭救,这会儿早烂得骨头都没了。”

当初仍是少年的岑朗健与疏勒国贵戚之女相恋,奈何双方地位悬殊,女子最终决意求去,嫁与他人。岑朗健苦苦哀求未果,反惹前情人厌恶,用诬告□□之类的言语加以威胁。二人由争吵到撕扯,最终惹出了人命官司。

凌子皙无奈笑笑,安慰道:“既然已作过去,不必再提,何苦反复折磨自己?另外你想出那口恶气,我不便拦着,但万万不能越过分寸,务必留神自家安危。”

一瞬间,岑朗健脸面竟然又着起笑容:“弟弟懂这层,再说我倒不是全因往事。以前冲那小白脸数次下手却无一成功,后头反遭他几番算计,甚至连命也险些折这家伙手里,彼此早成难解仇雠。眼下我不趁他与何清曜不合之际拔掉这根毒刺,今后哪怕占着飞沙关也断不能安心。”

这种理智的口吻甚使凌子皙满意,不过他依旧不忘提醒:“阿健,别亲自动手,至少,血让旁人的手沾。”

岑朗健扬动了一下眉毛,笑得极开朗舒展:“我倒不急着要他二人的性命。姓何的果然好手段,早就暗地里把据点内帑掏得一干二净,害我费一番力气单拿下一个空壳儿,迟早还是要他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才算完。至于另一个,哼,我懒得直接弄死,留下好好叙旧几日,再丢给雪魔堂处置便罢。”

义弟相当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凌子皙颔首,表示赞同。

岑朗健稍出一回神,眉宇间又浮戏谑:“倒是好笑,说来那老不死的一辈子沽名钓誉,居然生出这样丑态毕现的王八玩意儿,十足叫人开眼了。”

凌子皙没接他的话,岑朗健见义兄眼望门口,顺着视线看去,几个怪形凶相的沙匪正好经过。

岑朗健知晓凌子皙的青年时代留居青岩万花谷,那是江湖第一风雅之地。如今六七载却因自己之故,成天同恶匪凶徒之流相处,虽面上从未显露,心里定郁积着难以排遣的烦闷。

“黑沙堡确实腌臜喧闹,连飞沙关都比不上”,岑朗健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委屈凌大哥了。”

凌子皙转首淡淡一笑:“你我兄弟,说这些闲话做甚?天下的俊秀山水何其多,待你过些年隐退江湖,我们再一一游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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