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剑三/苍策/明策]定风波 > 第33章 礼物

第33章 礼物

常纪凌的腿伤养了些日子,最近总算能多走动几步。他本是受不了清闲的活跃性情,总禁遏不住地想四处乱窜,今日偏巧来上一份不大不小的差事,当即急吼吼去操办。

戚晟虽仅皮肉挂彩,但坠石灾祸中受的惊吓着实巨大,加上外感风热,在盘羊坡就接连高烧三四日。后来他病愈回到大营,沈雁宾担心少年病根未断,再托信使捎来性凉解热的盘羊角。除此之外,另有一样更加私己的物件,需借常纪凌亲手转交狄一兮。

拿到私人包裹的狄一兮虽然有点抗拒常纪凌过于探究的目光,但这点事还能忍受,尚且没至于使他痛苦不堪。

“雁宾说一定得由你亲手打开”,常纪凌乐颠颠地继续瞧着人,深以为自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瞅瞅,上头麻线我一根都没乱拆,咱办事就是比小年轻靠得住!”

狄一兮不自觉地皱着眉,仅仅是尝试整理常纪凌话中的前后逻辑,就让他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眩晕了。毕竟不该偷拆私人传递的包裹,这规矩只要是个成年的都应当严格遵守,实在没几人会像常纪凌似的特地拿出来吹嘘。

但有鉴于常纪凌自封为沈雁宾的“娘家人”,这般还不算太出格的言语并不在狄一兮的预料之外。他重新堆起满面的笑容再度道谢,然后试探性问:“要不……常校尉你先去忙别的?”

兴许是他把布包往怀里藏的明显举动,终于引起了常纪凌的注意。黑脸汉子虽嘀咕着怎么拿到东西了还不高兴,一边讪笑两声又摩了摩脑门:“欸,也对……我正好肚子饿了。”

常纪凌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狄一兮在附近的帐篷阴影里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下,花了一些功夫才解开布包上一个个复杂的绳结。

纸张稀罕难求,沈雁宾的“信”是刻在一小块薄木板上的,字迹并不利落,或许他下刀时总在反复斟酌。与木板信包在一起的还有一小块未经琢磨的戈壁玉,狄一兮暂无暇打量,先去读那信。

“我最近很好,你也要好。这块石头像我,跟送你的那个很配。”

这说的什么?狄一兮心里犯着嘀咕,一面翻看起那枚玉石。鲜亮明快的金黄底子上缀着深红沁色,泛出近似油脂的光泽,把玩一阵后他终于发现那一抹深红的纹理竟似一道仰飞雁纹。

“你小子又来这套……”

狄一兮微笑一下,没有继续下去,然心里这一瞬,尽是沈雁宾的影子。

数月前沈雁宾送过自己一枚戈壁上捡来的浅黄玛瑙,形似狼牙,内里还蕴了一点殷红。与手里托着的这块雁纹戈壁玉,从色泽与纹理来看,大概……也能算般配的一对儿的。

于是他恍恍惚惚间回忆起一些不算太远的过往。

利益的取舍有极大可能令人迷失自我,萧敬暄便是很好的例子。狄一兮虽然明白沈雁宾不可能是同一类人,却在经历这一番波折后未免担心起来。然而紧接盘羊坡一役的是繁杂辛苦的善后,自己停留的时间还极短,期间还因袁华等人之死心绪怏怏,是以无法将全部神思耗费在与沈雁宾的交流上。甚至除开那一夜的火畔长谈,之后他们几乎再没一次机会独处说话。

狄一兮一声也不吭地伸手捧住玉石,看着看着,分别那天遥遥望见的沈雁宾的模样就不期然地便浮现眼前。

忐忑,忧虑,犹豫,不舍,青年表露的心绪如此复杂,却又能够让人一眼望穿。思索到这里,连狄一兮自己也觉着之前的反应里实在有些不尽情理也不够宽容的地方,甚或是生出了一缕愧疚。

他再瞧沈雁宾之后刻下的字句,每一刀都拉的更长,大约是每留下一个字都必须思考良久。

“我不会变的,今生今世始终是你希望的样子,也是我本来该有的样子。”

出之自然、毫不做作的情感洋溢字句间,狄一兮凝视深邃而碧蓝的穹空,一丝流云也无,他忽一笑,自语道:“这天可真干净。”

好像信中呈现的那颗剔透纯净的心,而使得二人的命运交错的奇迹,也正是因为这颗心。

是的,自己应该信任沈雁宾,始终不变地信任下去。更何况那场惨剧究其根本,绝非沈雁宾的错,那份源自罪责的不安,也不应当由他来承受。

狄一兮心里静静盘算下一步的安排,殊不知即将激起轩然大波的某人正悄没声地溜回自己的背后。

“我好……你也好……怎么不说两句亲香的?嘶,还有这句变不变的,难不成谁变心了?”

狄一兮直怵得差点原地飞起,猝然一扭头,常纪凌那张黑脸不知何时紧贴来背后,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珠碌碌转动,不时瞟一眼刻字的木板。

狄一兮老半天才能动一下舌头:“常校尉,你干嘛……偷看别人的信?”

常纪凌全无脸红的痕迹,开口反而几分正气凛然,甚至略见咄咄逼人:“我不也担心你们两口子好不好,才稍微瞄一眼,怎么能叫偷看?”

狄一兮无暇跟他掰扯不该用“两口子”这种说法,赶紧把木板重新裹上,常纪凌反不见消停,直接伸手来夺:“咋就扯心不心的,你俩里头究竟哪一个变心了?我瞅瞅咋回事,替你们说和说和……”

“没有!真没有……撒手!”

狄一兮拼了老命将包裹往怀里揣,常纪凌则一直同他较劲,嘴里还嚷嚷不停:“别不好意思跟我说……我这人最热心,有了麻烦找……哎呀,就瞧一眼嘛!”

二人的扭扯越激烈,最终常纪凌的足尖绊到了系支柱的绳子,唉哟一声大叫,直冲狄一兮跌去。狄一兮忙着护住怀里的私信,没料对方失足,给一头撞上胸口,也一声惊呼四脚朝天地摔倒。

二人立马在地上叠成乱糟糟的一团,不由无名火起的狄一兮陡地揪住常纪凌的领子,可还没来得及开骂,又不知附近哪个噗地笑了起来:“哟,啥时间就敢这样当着人亲热,一个两个的不害臊吗?”

他和常纪凌皆张口结舌,闪了腰似的定在当场,手提木桶的席铭把眼前的两人逐一细细观望,又打趣说:“常纪凌,你以前没事总鬼令令地去找狄校尉。我那阵就想你们两平时不搭边,能瞎聊些什么,原来……”

常纪凌仍愣着,狄一兮则隐约晓得不是好话,刚欲制止,席铭已慢悠悠接着说:“难不成你们好上了?”

狄一兮瞥向身旁那张已黑红交织的大脸,登时头皮发炸:“放屁,我跟他能好什么!”

常纪凌一并回了神,高声嚷嚷:“扯犊子呢你,哪只狗眼看见咱们有一腿的?!”

席铭本一句调侃,但以为二人吵架扭打,根本没当真。然而面前两人除了炸毛之外,眼睛里遇见了鬼般的闪躲颇显怪异,倒令他倍增好奇。

于是他又嘻嘻:“常纪凌,以往你爱动不动找明姑娘,如今爱动不动找狄校尉,不全是一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模样?那狄校尉不也背地里爱和你咬耳朵,这回还给我逮到大白天的搂搂抱抱呢!”

狄一兮早听得火冒三丈,几乎挽起袖子当场干架。但若要反驳,一寻思自己确实与沈雁宾有那等事儿,说起话来底气不足,这下真正是进退维谷,一时脸都发了紫。

常纪凌可没狄一兮那些顾虑。他寻思自己不过替沈雁宾传话,万一被席铭这口上不留德的家伙扣牢龙阳之好的帽子,今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猛然蹦了起来,指着席铭的鼻尖便吼,没管用词是否恰当:“乃刀货,少给老子胡嚼,揍死你个孙的!我那是帮沈雁宾传话,他才跟狄校尉勾搭上了!”

一语既出,三人皆惊。狄一兮陷入愣怔,常纪凌吼完一脸茫然,席铭起初尚露诧色,但再过半晌终归无法压制心里的好奇,容色竟生出颇有一窥究竟的激动。

他小声问:“竟然是沈雁宾那傻小子……真的吗?!”

常纪凌呆了一呆,居然又讷讷答:“当然啦,我替他们跑过好多回腿,底细全……”

他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脱口何等的惊人之语,嚎叫一嗓子抱头就逃。席铭提桶挥勺地飞快跟上,一路还嚷着“别跑、细说”,单留下狄一兮在原处直眉瞪眼。

终于缓过神的一刻,他第一个念头是:谢天谢地,幸好这里是堆放坏烂仗具的地方,平日连个鬼都没有。

那……席铭又怎么冒出来?

一念及此,狄一兮再坐不住,慌里慌张地朝住处那头跑,生怕再撞到一个知情了的旁观者。倘使不幸还跟席铭一般不省事,自己不如赶紧找块豆腐碰死算了。

虽然这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值得庆幸的是,即将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足以取代前者。不过当狄一兮望着面前的萧敬暄,忽然又感到席铭和常纪凌那两张讨打的臭脸,远比师兄这副冷脸讨人喜欢得多。

茶褐眸子转了一晌,落在某个地方:“你的手怎么了?”

萧敬暄今天仅着便袍,右手缠绕白布、打上夹板,半掩袖里。他动了动眼皮,却压根没有答茬的意思,一声不吭。狄一兮暗想,哪怕你叨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呢,嘴里不放弃地追问:“难不成练功扭到的,身手现在这样差了?”

二人上次相会便不愉快,如今再见,狄一兮开口偏咬着自己不愿提起的尴尬事。萧敬暄牵了牵嘴角,冷冷道:“梦游摔的,行吗?”

狄一兮斜眼,又发现他的衣领边露出了点缠布痕迹,脸上登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那你这脖子也是梦游的时候给野猫啊、耗子啊啃的?”

萧敬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狄校尉,若无它事,我便让人将你请出帐去。”

狄一兮啧一声,亦未心存忌讳:“别装了,你跟谁干架,当我猜不中?”

萧敬暄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狄一兮慢慢走上几步,把脸凑近过去,声音压低:“你不会不知道我特地揽上送信的差事,究竟为什么吧?”

萧敬暄凝视他一阵,不经意地笑了:“那你说来。”

“少装蒜”,狄一兮嘟囔着:“出那样大的事,你胆大抗命不说,倒敢先忙着把何清曜撇干净了。”

对何清曜的新近调动,柳裕衡那方的人自是早已获悉,萧敬暄不动声色:“证据尚未确凿就忙着自断手足,你竟也同那班蠢人一样的论调。再说让他去难起风浪的偏远地所,不正好两边安心?”

狄一兮听得直翻白眼,不屑一哼:“是证据不足,还是你分明装瞎?谁蠢还不晓得呢,别害得我哪天给你上坟烧纸的白辛苦。”

话到这步,气氛难免僵硬,二人兀自不着声息地静静相对。再过一阵,萧敬暄先发话:“我会给出一个周全的交待,不过得等一等。好了,先讲你的正事。”

他既做承诺,狄一兮不好接着煞费心思于旧怨,取出怀里的信封,啪一下拍在桌上。萧敬暄清楚对方的无礼是因余气未消,但做不知地拿起信来。

伪燕军夺回两界山的通道已无望,突破封锁运送攻城器械的计划告吹,过半辛苦铸造的武器都毁在盘羊坡垭口处。如今后续补给日益匮乏,不甘坐以待毙的安庆国当然需要另寻出路。近来叛军踪迹时常出没在接西居延海的马鬃山,令联军尤其警惕。

马鬃山干旱缺水,险远尤胜黑戈壁别处。即便狼牙军依恃驼队穿越,也不免师劳力竭,难逃九死一生的结果。然马鬃山南面同肃州诸县齿错相接,若被叛军寻路侥幸突破,就可直薄州城之下。如今肃州兵力空虚,抗击吐蕃侵边已十分艰难,面对狼牙若再拒战失利,状况可想而知。柳裕衡因此来信提示萧敬暄一并警戒马鬃山一带的敌军,若见不利动向,即刻协同出击。

萧敬暄阅毕久久不言,狄一兮等候得不耐烦之际,他兀地问:“狼牙军现迹马鬃山,这事你怎样看?”

狄一兮有点吃不准萧敬暄的用意,但眼中依然闪过浓浓的好奇:“怎么问我?”

盘羊坡一战,官军又夺得一次虽不够醒目但颇具重大意义的胜利,按一般人的判断或许应当乘胜追击,狄一兮反而未如此寻思。

萧敬暄当前也没有那种无限鼓舞的神情,口吻淡淡:“考考你罢了。”

狄一兮横一眼:“莫名其妙……”

不过他随后的回话倒认真:“固然不可排除安庆国有潜兵南出的用意,但狼牙军现今劣势下疲兵远击,占据要害未必达成,一举不慎反遭诛灭殆尽。我猜他们也许仅打算绕道遁归,这样一来尚能保存主力,将来局势再变又麾军返攻。”

“但安庆国最近无故连斩二将,再欲大举调兵,即便是遁逃,选的时机也不当。”

尽管损失姬迁、袁华等人,联军并不乏其他的消息来源。同样知晓情况的狄一兮蹙眉思虑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黑戈壁的狼牙驻军本存派系争斗,安庆国大概以当战失机为借口清除异己,之前孙孝龄不就……”

“一军统帅,不至此刻糊涂。”

萧敬暄打断狄一兮的发言,无视对方不满地撇了撇嘴的小动作:“时候不早,回信我得斟酌一番,你天亮再动身吧,路上安全些。”

狄一兮竟不感意外,耸了耸眉:“没问题,今晚把我招待好就行啦。”

萧敬暄扬眸冲他笑笑:“要我怎么招待你?丑话放前头,不许又借钱。”

狄一兮咧嘴,露出又白又亮的牙齿:“抠门,谁要讨你那点小钱!这地界估摸你住的帐篷最舒服,把那张床让给我睡个好觉,你嘛,自个儿打地铺去!”

萧敬暄唇角又挽了挽,对提议浑然不觉冒犯:“千万莫跟小时候一样,睡不老实爱手脚乱踢,不留神滚下床……你可得把我压扁了。”

狄一兮毫不示弱,佯怒一拍桌板:“乱扯,你才爱梦里唠叨,老是生生把我吵醒。”

一帧帧退了色的旧忆,伴随仿佛漫无目的的交谈逐渐地复苏,再度变得鲜活且灵动。期间的每一字都能捕捉出儿时的那点趣味,并由它们一点点修复起这份残缺的情谊。

狄一兮没真把萧敬暄赶下床去将就,反是自己规规矩矩打了个地铺先躺倒,为避嫌还特地维持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毕竟联想起何清曜曾经的种种表现,已经够他受的了。

熄灯以后,帐篷里很久都只闻两道低微的呼吸声,倏然间狄一兮坐起,扭脸朝着萧敬暄的位置:“没睡吧?”

“当然没有。”

萧敬暄的嗓音相当清醒,狄一兮在黑暗里轻轻叹口气:“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出口,我现在想问……你当真打算让何清曜就这样轻易逃过惩处,万一他日后再挟恨报复……”

“不会的,他往后自有去处,我也能安心留下了。”

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狄一兮愣了一刻,再言语竟充满喜悦:“何清曜要滚了,真的吗?那太好了!”

萧敬暄没应声,帐篷内安静得过分,连外间火把偶尔爆出的细细毕剥声亦听得十分真切。狄一兮顿知他心情不豫,又怕误解上自己幸灾乐祸,讪讪半晌才问:“你们……吵得很凶吗?”

萧敬暄又沉默良久,最后轻笑不语,狄一兮长吸一口气,小心问道:“那要不然……这里的战事了结,你索性跟着大军回中原瞧一瞧?”

“即便回去,那里早无我的容身之地”,萧敬暄顿一顿,维持着看似不紧不慢的口吻:“你倒不用为这个反复劝诫我。”

他的尾音里掺着一丝难以排遣的怅惘,狄一兮缄默一回:“但这里本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还是早些归隐为良吧。再或者战乱平定,你成个正经的家,大约所有不高兴的也能尽快忘掉。”

萧敬暄似翻了个身,隐隐地一连叹了好几口气:“那是你们以前期望我过的日子,但事到如今,实在没必要回顾那些假象。”

狄一兮听罢末了一句,满心惆怅,兀自在费神思索,萧敬暄又语:“你一贯厌烦何清曜,既然现在我与他彻底了断,还有什么值得忧恼?”

“我那阵生怕他连累你,偏偏还拦不住……”

狄一兮停下,尴尬地笑笑:“而且……总觉得你们不大般配。”

萧敬暄不由为之一怔,狄一兮此刻口气倒松快下来:“你当初那副贤惠端庄的模样,我和小容、载熠真是生怕你娶妻遇人不淑。倘若倒霉聘回一个泼辣骄纵的,你忍气吞声过起日子,肯定头疼得想死。但没想到你真看上的这家伙,比咱们想象的还出格千百倍。”

虽被拿来打趣,萧敬暄倒不气,略笑了笑反将一军:“你小子往常虽能与任何人相善而处,但在择妻上头,必定更喜爱小容那般一样活泼好动的。如今居然挑中沈雁宾这种腼腆内向的年轻人,又是为何?”

狄一兮挤巴着一对眼珠子,对这一问题终于无法做到不以为然,过老半天讷讷回答:“雁宾其实……他其实……很热情的,人也好玩。”

“依我看,恐怕他不是好玩,是好欺负吧?”

狄一兮不解皱眉,萧敬暄慢悠悠说:“沈雁宾言语笨拙,论说嘴哪里强得过你,而且看往常样子也大多他顺着你吧?小容是火爆脾气,凡事不往心里藏。但沈雁宾哪怕真委屈了,估计只会自己忍下,你可得对得住他。”

狄一兮刚欲驳斥,忽感觉出更大的不对,反问:“你这副腔调又扯什么择妻,难不成……拿他当新弟媳?”

萧敬暄噗嗤一笑:“难道不是?我倒没怪你对他不好,不过平日相处,你还是注意些。”

这真真把狄一兮噎得无言以对,还发作不出。想到席铭和常纪凌那边误会颇深,也是有苦难言,愈加头痛无奈。

他最后干巴巴地吐了句:“我当然疼他,还要你啰嗦?哼,我困了,快闭嘴睡觉!”

嘹亮的马嘶一声接一声回荡在眼前这片山谷中,震起地上一层浮沙。沈雁宾嘘嘘勒停坐骑,飞速跳下马,稍稍舒展了下因四下奔波而疲倦的肢体,又立刻向目标走去。

看起来不是多要紧的东西,不过几小堆新鲜的马粪。沈雁宾却托起下颌,凝神观察许久,下属娄徽提醒:“队副,那边还有没给风吹散的蹄子印。”

沈雁宾起身过去查看,确实如娄徽所说,这条山谷往南延展过去的区域,留下几枚蹄迹。但再往前追索,被沙土覆盖的地面越来越少,大多给砾石取代,自然难再发现什么。

“看来不能顺着马蹄印查”,沈雁宾一面说,一面走回先前看过的痕迹前:“但咱们肯定是没派人来过这里。”

娄徽沉吟:“这地段又荒又旱,离最近的绿洲也快百里了,不太可能是来放牧的土民,难道是躲匪患的商队?但这里又不靠近阴山的白道,总不成……是上回掉队困进这山洼子的狼牙兵?”

沈雁宾眼角朝上方瞟了一瞟,火红的天空云很低,因为无风,一团团乌沉沉地聚着压在头顶,透出一股肃杀的意味。

“不太说得通,这附近没有一处水源,如果是逃走的叛军,如今四方路途都给我们卡住,十来天下来早就渴死了。”

本已提起戒备的士兵更加警惕,搜索附近也更加仔细,沈雁宾拾起地上一小段被沙土半埋的枝条,细细察看一番后怪道:“怎么是红砂?”

灰绿干枝上仍缀有三四点淡红的细小花朵,娄徽盯着它,锁紧眉头:“这不是盐碱滩的草场上才长的吗?”

沈雁宾捏一捏小枝,感觉犹存一分韧性:“草原五畜春夏素来喜食红砂,它应该是放牧时被挂在鬃毛或者尾巴上,并且没隔太久被卷带进来。你瞧,这树枝还有些湿呢。”

娄徽愣了一阵子:“近日才入谷的马队……不会真是误闯的商队、牧民吧?”

沈雁宾刚预备回应,霎时想起什么,立即转身对娄徽说:“左边有缓坡,我们上去瞧瞧。”

登高望远,沙漠戈壁退往天边,上方弥空而起的黄尘把原本的辽阔苍茫晕染做一片混沌。近处四周俱是山谷沟壑,西方日头渐渐垂落,阳光洒遍的地方或是橘黄或是赭红,云影覆盖的区域则暗影重重。沈雁宾眺望那一道道的奇光异彩,心中暗想这帮人究竟从何如来,又依何而去?

娄徽叹道:“这些沟壑太多太密,没人引领铁定迷路,困住了必死无疑。”

沈雁宾摇摇头:“不过我现在看这边地形虽说险峻,倒不是没有安全的藏身处。拿那头的山丘走势来说,未必没有隐蔽的垭口窄峡,所以哪怕咱们守住要道,也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活动。”

“是阴风峡的马贼吗?”

“可能吧……”

沈雁宾对此不太确定,并再度记起那支伪装的商队,它同样是消失在附近。

他手指南面,也是神秘马蹄印的走向:“等下上那里瞧瞧。”

娄徽顺着看过去:“队副,你说那个看上去尖尖斜斜的山顶吗?

“是啊。”

“唔,好像是松骨丘……可以啊,说不定那里能找到新水源。”

“松骨丘?”

“唔……应该就叫这个。上次回纥部落运送辎重来盘羊坡,有个年轻到过这里的大叔跟我上山顶吹风聊天,就那阵听来的。”

毕竟相隔遥远,沈雁宾对于娄徽如此笃定十分好奇:“你不会认错吧?”

娄徽露齿一笑,相当得意:“不会,这山长相太怪,大叔还特地指给我瞧。那里原本有泉水,山脚还长出几颗油松,但近百年前水干了,树跟着枯死。如今像个骨架子似的支楞,才被当地人叫成这怪名字。”

沈雁宾暗忖到底查看一眼才安心,于是笑说:“时间赶得及,去瞧一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貂珰

橘涂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