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先前的言之凿凿,屠狼会中两派人马看似暂时言归于好,然而事情是否会如预料般发展,连百里翃心里也没谱。
幸而还有魏四与那名叫江尘的明教弟子从旁帮衬,才使得他这番计较没有白费功夫。一则魏四往常处事公允,颇得恶人、浩气双方人众信服,二则江尘也因敦厚良善亦得了些人缘,他们一开口倒比百里翃更令人服膺。
但越往目的地靠近,心中的不安愈发翻涌,百里翃无法确信罗成轩一方能在这场灾厄中幸免于难,就算安全又是否依旧留在原驻地。这般突兀前去,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期盼的友军,是满目疮痍的战地余迹,更抑或是敌人精心设置的陷阱?
山林如此寂静,流水远去,只余风过树梢的响动高远缥缈,闻来似有若无。草木与泥土中那含着淡淡涩意的清新气息,使得伤口处的腥味在林中渐渐被遮盖过去,随风愈发散淡,却终究无法抚慰心底的惊惶与不安。人们沉默行进,面庞上因同伴死伤所来的哀痛依稀留痕,至于内心的思绪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谢栖迟虽背负蔡仲安,却一直在旁边扶着百里翃的手。没有多少人留意这对人亲昵的举止,一夜的惊惶与逃亡的混乱已经将大部分精神吸引了过去。只有江尘发现了,他开口:“师弟,把孩子给我,你就没这么累了。”
这不是客气推辞的时候,谢栖迟瞄了眼谢穆清,弟弟那边也手头挽一个,背上趴一个。于是他将朦胧中的蔡仲安换到江尘背上,百里翃道了句谢,江尘微微一笑:“我没有伤到,总比你们安适点。”
他把蔡仲安抱在怀里拍拍背心,小孩呜哝着往里头又靠了靠,这一套姿势举动看来就是带孩子带熟的了。谢栖迟与他似是十分熟稔:“江师兄,你这一走师姐和四个孩子谁来照顾?伯母也上年纪呀!”
江尘稳稳踩在一方湿漉漉的溜滑岩石上,往前奋力一跨,站稳了才回道:“哈,艾丝缇那性子你也清楚,不是离了谁就活不成的主,还有同门帮衬呢!我十四岁前都长在长安,心里头算认自己是地道的中原人,故土有事岂能不来?”
他见百里翃目光微露诧异,不置可否地一笑:“况且我一向运气好,十几年前去过你们说的那样凶险的巴蜀之地,还不是全须全尾回来?我到中原是来帮忙,又不是求死——家里还有人盼着的。”
谢栖迟如何不懂江尘讲这番话的缘故,暮气沉沉的一行人听罢此语,面上的颓唐晦暗当真瞬间褪去泰半。
残兵败将也罢,丧家之犬也好,他们要活下去。生存过一天,便有下一天的希冀可以等候。
有人低声:“听说没?回纥为助天子平叛,特地派遣三千精骑,各各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上月跟郭大人会合后才几天,就斩了同罗跟那帮子叛胡三万人,还生擒了一万呢!”
当即有谁回应:“这么大的事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下河曲一带可都平定下来,真他娘出了口恶气。”
“还有!还有!西域诸国王侯纷纷率兵率兵助讨……”
魏四说了句等会到了地方再提,这么早嚷嚷干什么,自家嘴角却不由绽出一丝笑意。谢栖迟又轻轻捏捏百里翃的手:“听到没,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百里翃轻声回道:“我晓得。”
唐令月素来除了必要时刻往往都是寡言少语,方才的热闹也未令她那张神情冷淡的面孔有分毫的变动。此时她却突然停住,朝一株高木上望去一眼,倏地手臂一抬,一枚袖箭飞一般没入树顶。
谢栖迟与她有了几分默契,当即松开扶持百里翃的手,往背后一捞握起弯刀,金光炫然,轰然间劈在树干上。这力道虽还不能将大树横截为两段,也打得从上到下的枝干一阵乱颤乱摇。
未落尽的干枯树叶哗啦哗啦响彻一片,冠顶更是晃动得如在风暴中颠簸,转眼间一个人合着纷纷落叶尖叫着从高空跌下。谢栖迟本在高兴,一听那叫声十分熟悉,脸色马上变了。内力一提,斜斜飞身而过,半空中竟将人接住!
几乎在同时,树冠里又蹿下一人,提着一柄长兵,刺向谢栖迟。唐令月眼明手快,千机弩连发两矢,两次皆中兵刃尖锋,把针对他的威胁化解无形。
百里翃大喊:“住手,自己人!”
之后落下的那人空中合枪一旋,借着枪尖没入树干时一扎之力缓解滑坠势头,谢栖迟也早接住另一个下了地。那人身形还显得单薄瘦小,脸上乌漆抹黑得活似蹭了锅底,如今正一行哭一行唤:“百里大哥!”
百里翃毫无迟疑叫了声:“苏则!”
苏则这一哭,脸上涂抹的炭灰就给冲开两条雪白的细小沟壑,沾湿的指头左右几划,搞得好好一个孩子成了长胡须的大花猫。
然而此时无人有心谑笑,因为苏则正哭诉:“你们到底去哪里了?江将军不见了,张大哥也不见了……死了好多人……呜呜……”
苏则同伴已走上前来,先白了少年一眼,嘀咕了句成事不足的家伙,转向百里翃一欠身:“校尉,你可回来了!”
百里翃辨出他的嗓音,“你是薄因,现在状况如何?”
薄因叹气:“实在不清楚,我与江将军虽然突围,可是天黑走散了,太阳出来才发现只剩下七八个在身边。不过算是运气好,碰到神策那姓罗的……”
谢栖迟几乎与百里翃同时叫了起来:“罗成轩?!”
薄因给唬了一下,反应过来忙继续道:“没错,是他,这人手下斥候发现附近有狼牙踪迹,就派了一队人来,正好发现我们了。”
果真得来全不费功夫,百里翃一脸欣喜:“我正是来找他的,快带咱们过去!”
去时薄因又解释了他为何与苏则藏身树顶的缘故。原来他到底对神策军心有隔阂,又觉得对方出去搜寻的人不太会尽心尽力,便自行出来守在外面,想看看是否还能遇到失散同伴。
苏则同样不愿与神策之人相对,便硬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出来。薄因一向觉得他百无一用,男人家一个又偏喜欢哭鼻子,很是不待见对方,果真这一出来就险些生事。
薄因说着又责备几句埋头无言的苏则,百里翃虽知如今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全军覆灭的下场,对着一个半大孩子到底不忍心。
他温言道:“苏则,潜伏须得多练练耐心,你以为一伸脚一探头动静小,但那是对寻常人而言。莫说屠狼会的大侠都身怀绝技,常人若多经练习,都会聆听出其中差异,薄因责备你还是为了你好。”
苏则看看面色不豫的薄因,再看看微微含笑的百里翃,慢吞吞点了头。薄因啧道:“这才对嘛!多大个人了,还是让人不省心,以后谁敢带你出来!”
神策军暂时驻地不算太远,到达时天色尚明,屠狼会众人有了落脚地,当下散成了一堆乱沙。罗成轩虽未与百里翃面晤过,也时常听江唯秋提起这名得力下属,二人当下见礼后,他便问起对方在关林镇中遭遇。
百里翃逃出时无暇转回关林镇一探究竟,但晓得狼牙做派,恐怕镇民一并遭殃。此事究竟因己而起,他一时作不得声,半晌后方闷闷道:“当时蔡士元重伤,我又奔忙不休,实在无暇细问。”
罗成轩似是明白,也不追问:“关林既然有事,恐怕往西北乃至洛阳是去不得了。”
百里翃颔首:“罗将军可有计策?”
罗成轩蹲下身,拿一段枯枝在沙土里拨划:“洛阳附近都不能待了,或许可以冒险从风雨镇的蝉鸣林穿过,去往洛道。”
旁听的谢栖迟皱眉:“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谢大侠是怕毒尸吗?”罗成轩摇头,“若真比起来,我宁可与毒尸交手,也不想面对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安禄山手下杂胡亦常在塞外演兵,凶猛精悍无人可比,否则若以数量便可取胜,潼关之后何以唐军罕见胜利?洛道毒物可怕,但也能牵制住叛军,而且该地还有小道可迂曲转往太原、扬州、长安、扶风等地,可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计策。
百里翃问:“准备何时动身?”
罗成轩捏紧了树枝,戳在地面不动。
他静静不语,许久后哑声:“不可坐以待毙,明日再无结果便走吧。”
百里翃心中尚有疑云,倏地说:“罗将军,如能先离开这山里,屠狼会诸位大侠便拜托给你,我恐怕不能同行。”
他如此一语,满座皆惊,连魏四吓了一回:“百里校尉,你这是糊涂了?”
百里翃依旧毅然道:“烦请罗将军应下。”
罗成轩尚在惊诧,谢栖迟又一句:“我陪着你。”
一时场面纷杂,众人窃窃私语的有,阻拦劝说的有,罗成轩终于启口:“百里校尉料事缜密,想必如此决断有不得已的缘故。你之所托,我必会做到。”
入夜时百里翃与谢栖迟远离人群低语喁喁,明教弟子远望火边与人说笑的兄弟,轻叹道:“你要去南天围场?”
“没错,这里头究竟是何缘故,我非得查清不可。”
百里翃凝视他:“我不拦着你,反正拦不住。”
谢栖迟挠头不止:“只怕穆清又……”
“抱歉,拖累你们。”
“没有的事。”
谢栖迟持着一枚枯叶叶柄缓缓转动:“刚来时不太明白你们拼命,现在懂了。”
他飞速瞟了对方一眼:“别觉得我装模作样啊。”
百里翃倒笑了:“哪会啊,又多心。”
他一手揽在谢栖迟肩膀上,额头抵在那人面颊:“你本来就是个心地良善的,至多……”
话语骤断,谢栖迟疑惑道:“至多怎么?”
他催促几回,百里翃才笑着说了句:“至多面恶点。”
“呸”,谢栖迟虚张声势啐了口:“我明明这样英俊,圣墓山的漂亮姑娘多喜欢……”
百里翃漫声:“特特拿这出来讲,你什么意思?”
谢栖迟夹住他鼻头扭了扭,带着微微促狭的口吻:“让你吃口醋啊。”
百里翃拍掉他的手,哧道:“没正经,谁会学姑娘家?真惹到我……呵呵!”
“呵呵又什么意思?”
百里翃笑眯眯在他腿上用力掐了一把:“你这猫鞭以后就派不上用场了。”
然而话音方落,与谢栖迟的吃痛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不紧不慢的嗓音。
“两位大爷,打情骂俏好歹换个地方,这样简直有伤风化,我狗眼都快瞎了。”
百里翃飞快地往后头扫一眼,那遥遥而立正掏着鼻孔嬉笑的人竟是谢穆清。
红发青年先冲他顿一顿下巴,随后不再理会反去兀自盯着兄长:“光天化日之下,大哥你总该收敛点,就算人家调戏你在先,好歹也撑着不为所动一阵。”
谢栖迟又窘又气,却不敢放开嗓子骂人,压了压声音呵斥:“你才是不学好,偷听什么壁角!”
谢穆清摊开两手:“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墙壁吗?再说嘛,隔墙还有耳呢!”
谢栖迟心虚气短,哽住了好一会儿,谢穆清这才故作正经地又对百里翃开口:“哟,大哥夫,你平时比我兄长稳重得多,这时候千万要贤惠些。别来火上浇油,要劝他克制杂念啦……”
百里翃讷讷半晌才回应:“你……你叫我什么……”
谢栖迟干瞪眼:“大哥夫是什么玩意儿?!”
“那我要怎么叫?大哥婿?大嫂?”
谢栖迟嗖地一窜老高:“快给我闭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乱讲,我就打死你!”
谢穆清丝毫不怕,嘻嘻笑着瞥了脸颊终于稍稍显红的百里翃:“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大哥害什么臊?哎,我是过来告诉你们,去南天围场别漏了我哟。”
对面二人同时惊了一跳,谢栖迟慌张道:“他是职责所在,你来凑什么热闹?”
谢穆清嘁一声,斜睨了兄长:“你粘他屁股后头跟条尾巴一样,又是为哪样职责?”
谢栖迟终是忍不住重重喊了一句:“你别闹,南天围场究竟有没有埋伏现在都不清楚,少沾一个是一个……”
谢穆清倏然收去笑,面目沉肃:“大哥,你当我就该傻傻看着你们死吗?便是百里校尉与我不太熟,但总归是条命,岂能让我袖手旁观?”
他长长叹息一声:“现在越走得散,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少,不是我非要来……我就是放心不下,爹娘还说过让我一定看好你。”
谢栖迟听过他一席正经话,眼底似有湿润的微光闪烁。
他安静许久,拍拍弟弟手臂,低低道:“好吧……”
百里翃感激地对谢穆清抱拳:“多谢。”
谢穆清笑笑:“原本也是屠狼会魏四哥的安排,谢我做什么?你到时候管好我大哥,叫他别闷头跑进陷阱送死才是,这才新婚燕尔千万莫要守……”
谢栖迟张口结舌好半天,百里翃呃了声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还是前者一脚冲老弟踹去:“把嘴给我闭紧,狗嘴吐不出象牙!”
谢穆清唰地一下匿去身形,只听他远远丢来一句:“说句实话气这样,你能占人家便宜还不是我送的点子……”
百里翃目光兀地转向谢栖迟:“是他叫你那时候对我下手的?”
谢栖迟赶紧挂上一张笑脸:“哎呀,什么下手啊?那不是你也愿意的……”
一语未尽,他胸口挨了一道肘击,疼得唉唉直接叫唤。百里翃哼道:“我就说你那回怎么突然胆子大起来!”
谢栖迟不服气地瞥瞥他,揉揉心口郁闷道:“不是喜欢你才想那样么?再说……再说……你又没吃亏,我对你还不够好呀?”
百里翃却被他这郁郁的神色逗乐了:“好好好,好得很,行了吧?”
于是他们三人加上苏则和其余四个天策兵士,绕行山道再度折去洛阳以南的方位。南天围场曾是当地豪族宋氏历代田猎的去处,自从叛军占据洛阳城后,宋南天为讨好安氏一族,特将此地献上作为狼牙军养马驯兽的处所。这地方戒备森严,当地百姓不敢随便接近,偶尔有几个为挖掘外间已难找的野菜偷偷潜进围场内,通通落得有去无回的下场。
百里翃心道若事实真如蔡士元所言,李橫啸安排潜伏的下属就应在周边数个小村里藏身。但如今战火纷燃,村中丁壮或死或逃,只余下跑不动的妇孺老弱,一个壮年汉子若躲在里间太显眼。如是他便吩咐年纪尚小的苏则打扮成乞丐模样,先混进西面的村里打探情况,剩下的人俱不敢留在附近,而是约下一日后在南天围场西面的东村外破庙相会。
苏则与他们分手后径自拄着竹杖,蹒跚着一瘸一拐进了村中小道。彼时天公不作美,方落过一场冬季难值的大雨,一地的泥泞粘住只蹬了双破草鞋的脚,走几步,便要弯腰把陷在里头的草鞋拔出来。这般状况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他终于来到了一间似乎还有人气的农家小院边。
村中院落大多墙塌垣残,门扉不翼而飞,茅草搭盖的屋顶已不见踪影,只得五六家还勉强看得出柴门篱笆有修理过的迹象。他在竹篱外喊道:“有没有人?”
笃笃响了几声,一名瘸腿老汉撑着粗木削制的拐棍从黑洞洞的房门内挪出,瞧了少年几回:“小伙子,你喊人?”
苏则小声问:“老大爷,我是沿路乞讨过来的,有没有剩菜剩饭给点?”
他伸出手里的破碗,眼巴巴瞧着老汉,对方叹了口气:“我家都快没吃的,哪儿还有多的给你?”
苏则只得回道:“我喝口水……”
老汉如此方对他点点头:“这个有,跟我来吧。”
这家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孙孙,和祖父一样面黄肌瘦,男童拿个装满水的葫芦瓢从后院绕出来。苏则接过一瞧,水色发昏发黄,老者说道:“今年没人淘井,水都成这样了。”
少年确是渴极,也不嫌弃大口大口喝起来,老者问道:“你这孩子哪里来的,一个人怎么跑来这边?现在不光兵匪打劫,还在抓丁呢,和你一般大的都跑不了,歇歇就去躲躲吧。”
苏则含糊说了个靠近洛阳的地方,只说家里人逃难路上病死,自己流落至此。老者怜悯地望着他:“我跟你说呀,等会儿哪里都可以走,就是东南面别去。那边是大燕皇帝练兵的地方,靠近了准会被杀,尸骨都留不下。”
苏则点头谢过,想起自己来的使命,有意问:“我想暂时在附近找个做零工的活计,您知道哪里能问到吗?”
“还做工呢,我们村里的地都没人种。”
苏则不死心地又问:“真的没吗?我不要钱,有口吃的就行。”
老者皱眉思索一阵:“我们村是肯定没有,不过前些日子东面的陈家屯里雇了几个外地短工,现在好像还再忙活,你可以去试试要不要再加一个。”
苏则心道如今人人生计艰难,谁还有余裕雇佣短工做活?再说就算真是过得去的,这来的陌生人真不会引来狼牙探子吗?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乍然从村口方位传来隐隐马蹄声,老者当即色变:“别是那群人来了,小哥快去我家后院躲躲,要是被抓丁可倒霉了!”
苏则心头明镜一样,根本不敢耽搁就随孩子指引躲进了后头的草堆,刚刚藏好就听撕心裂肺的哭喊接近:“大老爷,大将军,你们行行好!我家独儿才十一二岁,能干什么活计……”
不知谁冷笑道:“十一二岁总能跑个腿,臭婆娘快放手,不然老子的马几蹄子踩死你。”
妇人继续哭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起来:“长官,您要抓也抓他们家的,我明明看到个半大小叫花进了他们院子!”
苏则瞬时愕然,老者颤颤语声夹杂在喧嚷中分外微弱:“……他大婶你不能乱讲,我这里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妇人尖叫道:“我刚挖菜回来,在小道上瞧见的,又没再看谁出来,肯定还藏着……”
苏则心中敲得跟擂鼓一般,他忙抽出短匕在草堆靠墙根的位置刻画了几个符号,随即在纷乱的脚步声接近时嗖地从草堆里蹿出。那伙正推开阻止的老汉往后头走来的狼牙军大叫起来。
“果真有人藏着!”
苏则明了自己如今不敌人多势众的对手,翻上后院围墙就打算往外跳,后方唰唰一阵急响,他的小腿上蓦地一道激痛,低头一瞧却是中了一枚羽箭。后面有个军官模样的在苏则回头时怔了怔,暴喝:“我认得这人,先别杀他。”
其实不用他特地讲,苏则那几下明显瞧得是练武的身手,狼牙军对他的看法已从逃脱抓丁的小子变成了极有可能是奸细。后方又是一阵箭雨,苏则闪躲中摔下地来,他忍住剧痛,煞白着脸一把折断箭杆。一名狼牙兵举起长矛试图刺中他,却又半途听到抓活口的话,手上一停,反被苏则抓住了空隙,抢先贴身上去抹了脖子。
苏则夺来长兵后一串扫荡刺扎,把那些敌人也逼退开几步,他正要寻机再跳出围墙,只听谁厉声叫道:“小崽子,你再动一下,我就让这一老一小人头落地!”
苏则定睛一瞧,先前认出他的狼牙军官身边又多了个与其装束相似的,手中大刀正抵在老者脖子上:“快给老子丢了兵器,否则有他们受的。”
苏则一时迟疑,那狼牙校尉已一刀劈下,斩了老人左手。老翁嘶声惨叫未止,他再一脚将人踹倒踩在脚底,拿滴血锋刃逼向男童手臂,苏则厉喝:“住手!”
他霍然将长矛投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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