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场事件后的几天，利威尔班的气氛有些微妙。
奥卢欧等人虽然不敢当面调侃，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里总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佩特拉则更加专注于训练，试图用汗水掩盖内心的波澜，只是她看向利威尔背影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复杂难辨。
利威尔本人则似乎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苛刻。他仿佛要将试验场那瞬间的失态用加倍的严酷抹平，训练场上他的呵斥声不绝于耳。
这天下午，佩特拉被通知去团长办公室送交一份利威尔班近期的训练报告。
她整理好仪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进来。”
埃尔文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逆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韩吉分队长居然也在，她正兴奋地指着摊在桌上的一张巨大地图说着什么，看到佩特拉进来，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团长，韩吉分队长。”佩特拉立正敬礼，将报告放在桌上，“这是利威尔兵长让我送来的训练报告。”
“辛苦了，佩特拉。”埃尔文的声音平稳如常，他拿起报告，并没有立刻翻阅，而是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利威尔班的士气如何？最近的任务和训练强度都不小。”
佩特拉心中一紧，感觉团长的问题似乎意有所指。她谨慎地回答：“是！大家都全力以赴，没有任何松懈。”
“是吗？”埃尔文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听说前几天在试验场发生了一点意外。”
果然来了。
佩特拉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是的，但多亏兵长及时反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韩吉在一旁插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哎呀呀，当时利威尔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呢！简直像瞬间移动一样！佩特拉，你当时什么感觉？是不是超级有安全感？”
佩特拉的耳朵瞬间红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直白到令人窘迫的问题。
埃尔文淡淡地瞥了韩吉一眼，后者识趣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但眼睛里的八卦之火依然在燃烧。
“韩吉，”埃尔文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新型雷枪的稳定性测试数据，你整理好了吗？”
“啊！对了！数据！”韩吉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手忙脚乱地开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我记得放在这里了……”
埃尔文这才重新看向佩特拉，他沉默了几秒，就在佩特拉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时，他才缓缓说道：
“利威尔是调查兵团不可或缺的剑。他的判断和力量，关乎着无数人的生死，也包括利威尔班全体成员的存亡。”
他的话语很平静，佩特拉明白团长的意思，利威尔兵长的重要性远超个人情感，任何可能影响他判断的因素，都必须被严格审视，甚至……剔除。
“我明白，团长。”佩特拉的声音坚定，“利威尔班的每一个人，都时刻准备着为人类的未来献出心脏，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兵长。”
埃尔文凝视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中的真诚和决心。片刻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很好。保持这份觉悟。”他拿起桌上的报告，示意谈话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是！团长！韩吉分队长！”佩特拉敬礼，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韩吉终于从一堆纸张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埃尔文：“哎呀，真是的，你把小姑娘吓到了哦，埃尔文。”
埃尔文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口方向，语气平淡：“利威尔最近的某些反应，值得关注。我只是在评估风险。”
韩吉歪着头，脸上带着研究者特有的好奇：“风险？我倒觉得挺有趣的！说不定能让我们那位总是板着脸的兵长，多一点‘人味儿’呢？当然，前提是不影响大局。”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佩特拉可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埃尔文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回桌上的地图，手指轻轻点在了玛利亚之墙的方向。
个人的情感，在人类存亡的大局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
他允许一定程度的存在，但绝不容许其成为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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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傍晚，佩特拉在完成装备保养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总部后方那片僻静的小训练场。这里摆放着一些基础的障碍物，通常用于新兵练习，入夜后便少有人来。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给冰冷的训练器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佩特拉没有启动立体机动装置，只是反复练习着基础的步法、挥刀姿势和重心转换。她回想着白天训练时利威尔指出的几个细微不足，试图通过重复来形成肌肉记忆。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一个高难度的转身劈砍动作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训练场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倚墙而立的黑色身影。
利威尔兵长。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双臂环抱，暮色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依然清晰，正无声地注视着她。
佩特拉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因为分心而失去平衡。她慌忙收势，立正站好：“兵、兵长！”
利威尔没有回应她的问候，也没有走近，只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她因为汗水而微微反光的脸上，以及那具仍在轻微喘息的身体上。
“晚上的休息时间，用来做这种无谓的消耗？”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听不出情绪。
佩特拉握紧了手中的训练用刀，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我认为这不是无谓的消耗，兵长。白天您指出的左肩下沉问题，我想尽快纠正。”
利威尔沉默地看着她，几秒后，他才淡淡开口：“过来。”
佩特拉依言走到他面前，距离拉近，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映着的夕阳余晖，以及自己有些局促的影子。
“姿势。”他言简意赅。
佩特拉立刻摆出基础的进攻姿态。
“重心太靠前了。”利威尔的声音就在耳边，他没有动手纠正，只是用语言指导，“右脚后退半寸，左肩，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里保持住。”
他的指导精准而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佩特拉按照他的指示调整着，能感觉到之前一直存在的别扭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挥刀一百次，就用这个姿势。”他命令道。
“是！”佩特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重复挥刀动作。每一次挥砍，她都严格按照他刚才指出的要点，努力维持着最佳姿态。
利威尔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训练场上只剩下佩特拉挥刀的破空声和逐渐加重的呼吸声。暮色渐沉，天空由暖橙转为深蓝，第一颗星星在天边悄然亮起。
一百次挥刀结束，佩特拉的手臂已经酸麻不堪，汗水几乎浸透了她的训练服，但她依然努力保持着标准的收势姿势，看向利威尔。
利威尔的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眉梢。
“还算像点样子。”他最终给出了评价，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平时训练场上的呵斥，已然温和了太多。
他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把汗擦干净，回去休息。”他的声音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低沉，“明天别顶着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场。”
佩特拉怔怔地看着那条折叠整齐的纯白手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质地柔软，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清爽气息。
“谢谢……兵长。”
利威尔没有再看她，转身朝着营房的方向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佩特拉紧紧攥着那条手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帕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透过布料，熨帖着她的掌心。
他没有说太多，没有安慰，没有鼓励，甚至没有提及试验场的事情或是团长可能的警告。他只是用他特有的方式，给了她最需要的指导，和一份不动声色的体恤。
佩特拉将手帕仔细地折好，贴身收起。
她会继续努力，直到能真正与他并肩。
这，是她佩特拉·拉尔，永不改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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