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居酒屋的走廊与走廊长的都差不多,降谷零转过拐角眼前又是一条与之前没什么区别的长廊,就连两旁的壁画和包间拉门都是一个风格,让他恍惚间像是落入了某种循环空间。
眼前的景物出现了片刻的扭曲,耳鸣瞬间剥夺了其他声音的落脚地,降谷脚步猛地顿住,伸手扶墙,低头闭上眼。
酒精的作用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他能感受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很多靠理智压下去的想法此时挣脱束缚一个一个跳脱出来,搅的他头痛欲裂。
“Zero!”
咚咚的脚步声以及那个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降谷零猛地睁开眼睛,脑子还处于混乱,身体已经率先替他做了决定——他迅速进了就在旁边的卫生间。
金发青年很明显听见了他的呼喊,但却瞬间直起腰来,闪身进了一旁卫生间。
这让远远看见幼驯染似是酒醉撑靠着墙的背影,从而担心的诸伏景光一下止住了快走的脚步。
不愿意去深想幼驯染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他表情空白的在原地站了几秒,还是走到卫生间门口,犹豫了一下在进去和门口等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个时间来居酒屋的人不是很多,二楼的包间目前只有他们五个的那间有客人,所以会在这个时间点来二楼卫生间的也只有他们几个。
诸伏景光背靠墙壁,闭着眼听里面传出来的呕吐声,中间还夹杂着几下痛苦的呛咳。垂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用力到青筋暴起。
厕所的隔间里,降谷零弯腰撑在马桶圈上,吐完一轮又开始止不住的干呕。
方才饭桌上他没怎么吃东西,光顾着喝酒,现下也没吐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全是酒水和胃液。
胃酸灼烧着胃壁以及喉管,难受的很,反胃的感觉却时不时会涌上来。
降谷深呼吸将它强行往下压,又在隔间里站了一会,缓和了下头重脚轻才满头冷汗的推门走出隔间。
让他意外的是,外面并没有人,几个隔间除了他刚才用的那个其他都开着门,表示无人使用。
“……”
降谷在原地呆站了几秒才神色如常的走向洗手台,伸手去拧水龙头,却没有注意到龙头后面原本紧贴墙壁的瓷砖翘起来了一块,深肤色的手掌没有任何躲避想法的直直的冲着那块瓷砖擦过去。
刺痛感迟了一会才顺着臂丛神经传导上来,降谷察觉到顺着手掌流下的手颜色有些异样,才后知后觉自己受伤了。
一道新鲜的划口通过虎口将掌心与手背连接到一起,细小的血珠争先恐后的从伤口里冒出来,伙同皮肤上还未擦去的水珠调皮的玩起了自由落体,顺着人手的曲线弧度往下跳,砸在水池里。
嘀嗒,嘀嗒。
耳边是滴水声,降谷盯着左手这道划伤,慢慢合拢了手掌,握成拳头,手指越收越紧。
鲜血被从伤口里硬挤了出来,从指缝间探出头,再顺着手背下滑,划过腕骨,到达小臂。
疼痛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但可能是有酒精的麻痹,模糊的总像是隔了一层。
降谷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正想再试着加大点力道,胃部突然一阵痉挛,被强行压制的反胃开始跳脚抗议,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了不合时宜的探究精神,转而趴在洗手台上干呕。
两颊咬肌已经自动分泌出酸水,呕意愈来愈重,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酸还在不停上翻,喉管已经在隐隐胀痛,胸口也闷的生疼。
降谷一只手撑着洗手台,一手抓紧前襟,胸腔内的心脏的跳动都开始不规律,让他更加难受。
诸伏景光原本是想站在门口等降谷零出来,但里面从隔间门开到洗手声传来过了将近一分钟仍然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正想进去看看就听里面传出干呕,以及隐忍的闷哼。
黑发蓝眼的青年神色骤变,再顾不得一些胡思乱想推门冲了进去。
“Zero!”
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他的金发幼驯染伏在洗手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比记忆里要长上一些的头发变得有些湿润,软趴趴的垂下来仿佛门帘将主人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最让诸伏景光惊恐的是,青年撑着水池左手。
鲜血止不住的从掌下冒出来,又顺着水池的弧度往里滑落,那只手背已经被血染的斑驳。
耳边响起诸伏景光的声音时,降谷零刚熬过一轮胃酸反流,正撑在洗手台上平复呼吸,冷汗顺着鼻梁滑落一滴一滴到池子里。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很想吐吗?”
幼驯染的手在后背有节奏的拍打,替他平缓呼吸,也没有停止耐心的询问。
他的左手被轻轻抬起来,肤色差很大的手指小心的避开了他手腕和小臂的伤疤,小心的将他蜷起的指节打开,察看伤势。
发现只是普通擦伤,伤口也没有很深,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捏着幼驯染的手,没有问他是怎么受伤的,只是说:“居酒屋一般都有医药箱备着救急,我去找老板借一下,zero先回包间等我吧。”
降谷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他看的是镜子。
眼前的镜面忠实的还原了它能看见的所有景象。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站在他身边满脸关切的人,他看向自己的神情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降谷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双蓝眼睛上。
金发青年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唇色却没什么血色,表情也有些呆呆的。
诸伏景光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是有点醉了,用沾了水的手背往他脸上贴了一下,轻声唤:“Zero?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那双一直看向侧边镜子方向的紫灰色眼睛转了过来,正视诸伏景光。
“我和hiro一起去。”可能是因为才吐过降谷零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他这么说,诸伏景光只是稍一犹豫就同意了,他垂眼看向被他捏着的手掌,目光却在上方的手腕和小臂的两处旧疤逡巡了一会,心里不知滋味的同时面上还是那副温润的神色。
他拉着幼驯染想出去,转身时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袭来。
诸伏景光条件反射想用手肘格挡,想到身后是什么人后又硬生生止住了攻击本能,任由那人把他向前推了一把。随即肩膀被抓住翻了个身,将他摁在了墙上。
做出这一举动的人就在他眼前,诸伏景光没有动,盯着面前人的神色专注的过分。
金发青年微垂着头,偏长的刘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何种神情。
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肩膀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扣越紧,还有些隐隐颤抖,叫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颤了一下。
不大的卫生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以这种姿势沉默着。
诸伏景光瞥见那只摁在自己肩膀的左手,横贯虎口的伤口还在持续性渗血,将他肩头的衣服布料染上了一点斑斑点点。
心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窒息的氛围,面前人突然动了。
金发青年的脸向他靠过来,两人本就离得很近,这一下几乎缩短到了呼吸相接的地步。
诸伏景光眼睛睁大,再维持不住淡定,心脏砰砰直跳,大声到他觉得幼驯染应该都听到了。
脑子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想法乱飞,一时间手足无措的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现实并没有这么轻易的回应他内心深处隐秘的期待。
柔软的,带着陌生香波味道的发丝轻轻擦过他的鼻尖,顺着他的脸颊埋进了他的肩窝,属于人体的温热一团拢在了他的胸口。
准确点说,是左胸口。
诸伏景光一下子清醒了。
刚才还在脑海中炸开的彩色烟花被一巴掌拍熄,只余下一片荒芜的黑暗。
他垂下视线,属于幼驯染的金色脑袋正埋在他的胸前,他侧着头,耳朵抵着他的胸口,神色专注中带着彷徨。
仿佛他胸腔里跳动的不是一颗心脏,而是一颗能杀人的炸()弹()。
霎时间,诸伏景光心里酸苦的一团乱。
皮肉下是一颗健康的心脏,跳动的很有活力。
降谷零弯腰趴在诸伏景光身上侧耳听着,理智已经下了诊断报告。
短短时间里,他脑海里飞快略过了很多画面,有他在楼梯间拼命奔跑的场景,也有天台上那个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洞的了无声息的人,最后是他推开诸伏高明的办公室的门,那个朝他笑的温柔又怀念的青年。
“……”
降谷零忍不住咳了几声,接着掩嘴的姿势,趁机在手掌狠狠深呼吸了一下。
他松开诸伏景光,站直,再抬头时神情已经完全镇定了,他轻轻说:“抱歉,我喝的有点多了。”
他以掌根将刘海往上推,露出完整的眉眼,松快无阴霾的神色展露无遗,他笑着说:“Hiro不知道,其实我很久没这么喝过了,那几个家伙也管的太严了。”
故作抱怨的语气和毫不掩饰的亲昵,是从前他们相处时幼驯染习惯到都意识不到的说话风格。
诸伏景光却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违和感。还有刚才对方的举动……
“Zero……”他欲言又止道。
“我们快去找老板借医药箱吧。”降谷打断他,举起左手晃了晃,“我们出来这么久了,班长他们会担心的。”
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立刻抢断了诸伏景光的注意力,担忧的情绪占据上风,没再继续揪着那点不协调不放,他立即点头,拽着降谷加快脚步往外走。
*
找老板借医药箱的过程很顺利。
在得知降谷零受伤的原委,看到伤口后,年轻的老板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差点给他们来一个土下座,承诺一定会尽快修复,还会全包降谷零的医药费,想来应该是害怕他们会投诉。
降谷觉得自己的伤归根究底是自己不小心的缘故,想说赔付医药费什么的就不用了,尽快把那块凸起瓷砖修好才最重要。
但诸伏景光与他持相反意见,他没有隐藏对店家的不满,在老板拿来医药箱之前眼神一直有些寒凉,气质锋利,让年轻的老板露出有些害怕的神态。
比起警察诸伏景光,这个样子的他更像是组织里的苏格兰。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出现时降谷零怔了一下。但更令他怔愣的是,比起与hiro相处时偶尔的无所适从,这个样子的幼驯染竟然会让他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一定是疯了。降谷零心里的小人。
店老板借了一间店员休息室给他们处理伤口。
诸伏景光捧起幼驯染的左手,利用医药箱里的各色药品,消毒、抹药、包扎,一套动作做的娴熟又自然。
降谷坐在他对面,一瞬间觉得他们回到了学生时代,两人挤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里,对方给刚打完一架的自己一边上药一边碎碎念。
降谷看着他,觉得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Hiro好像都没有变过。
“Hiro这几年经常受伤吗?”沉默良久,他轻声问。
拿棉棒的手顿了一下,诸伏景光看向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截手腕,腕骨上的深色疤痕,还有小臂那条缝合疤,抿了抿唇,放轻力道摩挲了一下,才以一个轻松的语气回答:“还好。就算是以以前在组织的时候,也是zero伤的比我多,狙击手又不需要近距离对敌。”
但是狙击手一旦被发现就会是致命伤啊。
降谷下意识想开口,话到嘴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伤口处理很快结束,两人回到包间。差点就要以为他们是不是先回去了的三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降谷零手上缠着的绷带。
“不会吧?景老爷你揍他了?”松田阵平大受震撼。
“怎么可能?Hiro怎么可能打我。”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说话,降谷零就抢先开口呛道。
“Zero不小心划伤了手,我去找老板借了医药箱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诸伏景光好脾气的解释道,“待会回去的路上还要买点消炎片。”
萩原研二试图叫醒酒量最差已经趴在桌上扯呼的伊达航,闻言问道:“都忘了问了,小景光现在住哪里?有地方住吗?”
听到萩原的问题降谷才反应过来一直忘记问幼驯染这个重要的问题了,心里有些懊恼。
诸伏景光瞄了眼身旁看不出情绪的金发幼驯染,笑着回答好友,“有的,就在警署最近的警察宿舍,我提前申请了。”
松田:“那不是和zero在一起吗?”
降谷愣了一下才看向身边的人,诸伏景光笑着对他眨眨眼,“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吗?zero。”
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金发青年笑着抬手在他肩膀推了一下,“这是需要问的吗?笨蛋Hiro。”
诸伏景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气氛其乐融融,一旁另一对幼驯染却表情有些古怪的对视了一眼,萩原对松田微微摇了下头,收获了幼驯染一个更加古怪的半月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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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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