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没有见过阿暮真正战斗的模样。打虎青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暴揍四仔的时候她也是收着手的；但那天她持刀长立在火海里，周身都有凛冽的杀气。
暴力堂的人被隔绝在人群外，阿暮拎着刀一步一步撑着王九走了出去。Tiger哥没有示意动手，算是无声地退让。这场莫名的爆炸让他们失了主动权。
十二少急得要命，他想过在阿暮路过的时候偷袭，但与好友动手让他始终突不破心结。
“我一定会把账本还给你们。”阿暮肩上耷拉着王九，半张脸都沾上血迹，她没有看十二少，只有轻柔又坚毅的声音飘进所有人耳里，“但不是今天。”
“老大，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们往病房里吹迷香，把阿暮放倒，这样不需要动手也可以拿回账本。”十二少把长刀紧贴腰间，在厅里焦虑地来回踱步。
Tiger哥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宠溺：“什么迷香，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哥罗芳不是这么用的。”
“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我都快急死了。”十二少甚至于跺起了脚。
Tiger哥不慌不忙：“账本有副本，不影响这段时间正常运作。你抓紧把爆炸的真相查出来更重要。”
“但那些信息泄露给大老板会出很大问题！”
“不是还在阿暮手上么？”Tiger低着头抽烟，慢慢抬起眼皮，表情严肃，“抢不回来，毁掉也行，明白了？”
十二少已经连着往医院跑了七天了，当然不是为了看王九，是找信一。本来还质疑为什么这两人偏偏住进一家医院，现在他倒是觉得便于监督。
“已经七天了，王九是不是醒不过来了？”十二少叼着棒棒糖，跷着腿躺在信一的病床上。这个家伙早就不是病人了，完全是放心不下阿暮才死皮赖脸要求继续住院的。
“你真的不能直接问阿暮要过来吗？你在她心里这么没地位吗？咦——”十二少讽刺道。
信一本来靠在窗边抽烟，听完用力踹了十二一脚，眼皮甚至懒得抬：“你有地位？她都对你拔刀了。你信不信你当时如果动手，不死也残。”
“不至于，阿暮还送了我金色的独角兽呢。”十二摸了摸刀柄上的限量版贴纸，“那我跟你身份也不一样啊，我不就是好朋友，你……”
“我是特别好的朋友，仅此而已。”信一声音无波无澜。
坐在角落半天没说话的四仔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拿得起放得下！”十二少走到窗边拍了拍信一的肩膀，“下次你喜欢个正常点的女孩子吧，阿暮审美不行的，一会儿王九一会儿Tiger哥的。啊我不是说我大哥不好啊，就是这个年龄上……”
四仔打断了十二少的絮絮叨叨：“别信他，他可没彻底放下。已经嚷嚷了好几天阿暮不够矜持，刚刚还吵着要回城寨把阿柒请出来呢。人家守你一宿的时候你怎么没嫌弃她不矜持。”
“那一天一夜跟七天七夜能一样吗！”信一平静的声音染上了些焦躁，“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慢慢消化而已！而且我只是接受了她不喜欢我这件事，并不能接受她喜欢王九那个玩意儿。”
“我同意，王九可远比不上Tiger哥！”十二道。
“别提你Tiger哥了，你关心一下我行吗？”信一很是无语。
“我回来了。”随着门被推开，阿暮憔悴的身影走了起来，她的头发看起来也乱乱的，“王九醒了，账本被大老板抢走了。”
她像机器汇报一样不带半点感情地说出这些信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然后她抬眼看到十二少，眼睛一下子睁圆，漾起愧疚和焦虑的神色。
“你说什么？被大老板抢走了？”十二少从病床上直接翻越过来，一个闪身到了阿暮身前，信一都没拦住。
阿暮跟信一对视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信息一般，然后认真看着十二少的眼睛：“对不起，我会帮你拿回来的，你信我。”
“等你拿回来的时候大老板都把账本研究个遍了！万一让暴力堂截和了我们的生意，影响很大的！”十二少因为焦躁导致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好几度，在外人看来就像在吼阿暮一样。
“十二！”
“喂！”
十二少被两人同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委屈巴巴：“我没有凶她的意思，这不是急吗？”
阿暮倏地从沙发站起身，十二少以为她又要揍自己了，连忙架起刀准备挡下攻势。
“那我们现在就去大老板那偷回来！”阿暮十分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啊？”信一发出了纳闷的声音。
“对哦！”十二少一敲手，“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偷袭！正好天马上也要黑了！”
“是想不到你们用这么偷摸的招式才对吧！”信一赶紧拦下两人。
“是啊，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今晚肯定会把账本锁起来明天再找专业人士过来研究，我们今晚就偷走！”阿暮跃跃欲试。
“偷不走也没事，我们有副本的，一把火把账本烧了也行！”十二更为兴奋，他觉得自己跟阿暮真是志同道合。
阿暮听到副本二字眼神一：“烧了也行？那不如直接放火烧死大老板！”
“你打住！”三个男人同时出声，其中以一直沉默的四仔声音最大。
“其实，”四仔看了一眼信一，“我觉得阿暮说得有道理。直接抢是抢不过的，偷也不失为一条办法。”
“但是……”信一好像要准备说什么，却被阿暮打断。
“就这么办！出发！”
四个人都挤在十二少的车上，听着阿暮分析环境：“这一排铺面最里头那间是大老板的房间，对面那个就是他们放文件的地方了；大老板每天十一点准时睡觉，办公间会有人驻守，但是他们会轮番在右边这块休息区打牌喝酒；后面那一圈房子是他们的员工宿舍，不需要管。我们的计划就是等大老板睡着，那两拨人换班的时候，四仔你去背后搅和一下他们的电闸，我一会儿教你具体怎么弄。然后我摸黑潜进去，账本一拿到手我就上车，十二你把油门踩到最大，任务完美完成！”
三个人目瞪口呆。
“阿暮……不是分析环境吗，你怎么把计划都定好了？”十二少弱弱说道。
“这是你家吗？你也太熟了吧？”信一的表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我去弄电闸？”只有四仔在认真提问。
“信一和十二他们都认识，一出去就会被发现了。你一会儿把兜帽戴上，面具摘了，正好你皮肤也黑，假装路过不会被发现的。”阿暮也耐心地解释道。
“不需要强调皮肤黑的事情，跟整个任务都没有直接关系。”四仔瞟了阿暮一眼，倒是没有反驳她的安排。
“我有个问题！”十二少后知后觉地举起手，“这么重要的东西，大老板应该会锁起来的吧？普通的锁还好，保险柜你能开么？”
十二少察觉到阿暮目光一滞，然后马上回过神来：“没有保险柜，都是普通锁，我偷偷进去过。”
“啊？大老板不用保险柜？”十二少震惊不已。
信一在一旁扶额皱眉，脸有些微微地涨红，像是有很多话憋着。阿暮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恢复板正的坐姿。
副驾的四仔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
“总之！”阿暮很认真地看着十二少说道，“我一定帮你拿回来，你放心！”
“那我还有个问题！”十二少觉得很感动，但还是举起了手。他感觉到信一甩了他一个白眼，但他不确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应该让女孩子上吧，我要开车，四仔要拉闸，不如让信一去偷？”
好了，他这次确定信一确实在翻白眼。
“你信我。”阿暮把手搭在十二少的刀柄上，目光诚挚，“我比他有经验。”
“而且除非大老板醒来，否则暴力堂那些小弟看到她也不敢动手。”四仔适时地吐槽了一下，被阿暮打了一下后脑勺。
“还有两个半小时那死胖子才睡觉，你去买点晚餐来吃，快！”阿暮吩咐着四仔，她今天似乎格外有活力，但十二总觉得她在强撑着什么，只是他也说不上来。
“扑街！为什么是我去！”四仔抱怨着。
“都说了你脸生，皮肤又黑。”信一帮腔阿暮。
“闭嘴！不要再提皮肤黑！”四仔几欲暴起，“你就是想让我买单！”
几个人在车里吵吵闹闹。
十一点半了，十二少的车停在街道的尾处，看不清果栏里具体的动静，此刻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四仔已经拉完闸回来一会儿了，阿暮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主意，教四仔拽断了一条线，还伪装成了老鼠啃断的样子，这下子可以耽误他们不少检修时间，又不会过早暴露人为痕迹。
十二少的脚死死放在油门上，随时准备一脚踩下去。四仔侧着头静静注视着那边的动静，信一把窗户摇了下来，半个身子都趴在窗外，四仔还得提醒他往回缩，不要暴露。
“怎么还不出来？”信一焦虑地嘀咕。
话语未落，果栏那边亮起了微弱的红光，以及一阵嘈杂的人声。
这是应急灯？好像不太对。
“是火！”四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开过去！”
啥？阿暮真一把火把果栏烧了？
十二少赶紧踩上油门，非常迅速地将车开到果栏门口，这才发现那里火势很小，不过是道路两边的杂物起了火。
但此刻阿暮却正与一人过招，她左手还紧紧攥着那个账本。
“王九怎么阴魂不散！”十二几乎喊了起来，“他不是今天刚醒吗？不该在医院躺着吗？”
信一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四仔向后伸出手按住了他：“先等等！”
只见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阿暮招数狠辣，但并未真的下死手。而王九几乎一直在防御，却趁阿暮旋身的时候凑身上前，以生挨了一踢为代价，一掌将阿暮手里的账本打向一旁燃烧的火堆里。
阿暮的背影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到火堆前，伸手将尚燃着的账本拿了出来，匆匆用手将火势拍灭。而王九就站在对面，蹙眉看着这一切。
阿暮转身往车上跑来时，王九也就那样站在那，拦住了所有试图追上来的人。
“赶紧走！”阿暮扑进车里，信一将她揽住，拽过她的左手。她手里的账本已经烧掉了一半多，而手掌尚有灼伤的痕迹。
十二少疯狂往庙街开着，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安慰阿暮：“没事没事，这个账本本来也是要烧毁的。”
“你怎么……”信一想要说点什么，被阿暮一个眼神制止。从后视镜，十二少看见她的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眼神里有莫名的难过。
Tiger哥倚靠在龙头椅上，略略翻过烧剩一半的账本。他听完十二少的陈述，微微一点头，把剩下的账本都置于烛火之上，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阿暮呢？你说她受伤了？”Tiger哥注视着灰烬，并未抬头，却是对着十二问道。
“抢账本的时候被火烫了一下，不严重。”这话是阿暮嘱咐过的，如果问起就这么说。此刻她躲在门口，信一陪着，四仔则去问小弟们要烫伤药了。“她因为上次帮了王九的事，不好意思见你。”
Tiger哥略一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又看了十二少一眼，“让她别放在心上，这就是□□的生存方式罢了。”
门外，十二少看不到的角落里，信一小心地吹着阿暮的左手。他眼底有愠怒和不解，压低了声音：“大老板抢走的不是假的么？你还这么拼干什么？”
阿暮竖起右手食指，轻置于殷红的双唇中间，眼尾染上冷峭的弧度。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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