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爷，”蓝楠拨了拨头发问，“好唔好睇啊？”
狄秋退后一步端详，“咩发型？”
“流行款嘛！好唔好睇啊？快讲啦！”蓝楠攥着拳头，几乎把【快说好看】写在了脸上。
“又系缠阿祖同你电发？”狄秋说着，转头朝龙卷风道：“唔好成日纵坏佢。”
“靓女嘛，”托尼龙老师显然早已习惯这类评价，“女仔钟意扮靓好正常。”
蓝楠指指龙哥连连点头，继续追问契爷：“你讲啦，真系好睇先？”
狄秋只好笑道：“好睇好睇。”
“啊——次次都系咁敷衍！”蓝楠嘟起嘴，满意又不满。
“因为你次次都真系好睇啊。”狄秋拍拍她的后背，想哄她去沙发坐。
契女反而退后两步，强调：“今次唔同嘛！”她一手叉腰，另一手比划一个夹烟姿势，侧头45度，装模作样地问：“系唔系好端庄、好稳重先？”
“……”狄秋抿抿嘴，最终还是没办法认同这点，只说：“好睇。”
“契——爷！”蓝楠气得跺脚。
“端庄稳重唔系靠发型嘎，你个性格似咩？”狄秋放弃劝她，自己坐上沙发，指了指供桌，转移话题：“帮我把挂珠拎过来。”又对龙卷风说：“今晚一齐食饭。”
龙卷风还未回应，蓝楠就兴奋地冲过来：“好呀！喺屋企食？”
狄秋想了想，提议：“去金殿啦，阿玲忙咗成日了。”
龙卷风摊手，表示无所谓。
“嗯——”蓝楠拖长音撒娇，转向大厨：“但我都想喺屋企食，玲姐——”
路过的玲姐笑了笑：“唔麻烦，狄生……”
蓝一听当事人没拒绝，立刻掏出硬币，弹起、扣住，伸到契爷面前。
狄秋无奈叹气：“字啦。”
“妈祖保佑！”蓝楠闭眼祈祷一声，翻开——是花。
“好耶！”她开心欢呼。
“唔好喺呢啲事上面求天后啊。”狄秋哭笑不得地轻斥，又看向玲姐和龙卷风：“你哋一个个就系纵坏佢。”
“哎，呢个锅我哋唔背，”龙卷风立刻笑道：“讲到底，边个最娇惯她？”
“系契爷！”蓝楠迅速举手接话。
狄秋张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叹一口气，佯装生气瞪她一眼，拿起保健品开始吃。
蓝楠赶紧凑上来倒水，殷勤到讲：“我见到礼物啦契爷，支香水好香。”
“你成日念叨嘅三宝咯，我都闻唔出同你之前要支法国嘅有咩分别。”狄秋再次指指供桌，“帮手拎挂珠。”
“当然唔同啦，原产地嘛，”蓝楠一边应答，一边拿起挂珠，却突然发现裂纹：“咦？点解裂咗？”
“系咩？”狄秋也似才注意到，“可能之前太潮咯，唔紧要。”他伸手去接，蓝楠却收了回去。
“唔得！我听大师讲过，裂咗系挡咗灾，要换。”她起身跑向房间，“等我！”
眼见她风风火火离开，客厅霎时安静下来。龙卷风点了支烟，对狄秋说：“几精神啊，女仔城寨成日挂住，惊你最近太消沉。”
“别提了，一日到黑冒冒失失，我先至要惊她才是，”狄秋语气疲惫，“一个唔觉意连差佬都惹上，点敢唔精神。”
“你自己选的，”龙卷风调侃他，“当初话细路女难搞，遗传她老豆老母又倔又精，你都仲要养。”
“个个都话女仔生性乖，结果十个仔都冇她一个折腾。更何况……”狄秋的笑容在视线掠过供桌时渐渐消失。
若他的两个孩子还在，如今狄家也该儿孙满堂了。
“看开点啦，”龙卷风低声劝道，“别逼自己太紧。”
“我过唔到自己个关，”狄秋应道，反而安慰好友：“你帮我咁多，连阿占都系你帮我处理……”
客厅气氛沉了下来。
狄秋轻声说：“我冇仔送终，佢都要断子绝孙。”
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不时打破沉默。他望向蓝楠卧室的方向，饮尽杯中水，继续说道：“我搵咗阿占屋企人咁多年，查到佢老婆死咗，剩低个仔，我唔信搵唔到。”
龙卷风沏了茶，推给他：“饮茶先。”
但郁结哽在胸口，狄秋接过茶，仍恨声道：“我一定要佢个仔偿命。”
沉默片刻，他侧头示意屋内，对兄弟请求：“万一我有咩事，你要帮我看住阿楠。”
“呢句话你唔好俾她听到，否则里外都唔使安宁，”龙卷风苦笑，“仲讲咩没人养老，叫你个女招婿上门咯。”
狄秋失笑，又摇摇头：“唔好再耽误她啦。”
蓝楠在屋里自言自语“去边度咧”，跑出来打破气氛：“等等先！”转身又跑向厨房问万能的玲姐：“我床底个木盒你见过吗？咁大个礼盒。”
果然得到答案：“收咗喺小姐书架上面啊。”
蓝楠应了一声“等等啊！”路过客厅时又探头问：“你哋唔会係讲我坏话嘛？”
“点会啊，”龙卷风反客为主，“你又做坏事吗咁心虛？”
“当然冇！”蓝楠理直气壮，“边度搵到我咁乖又叻嘅女啊！係嘛契爷！”
“係咯——”狄秋附和，“你最叻啦！”
蓝楠重重点头，打个响指：“等等我！”临走又顺手抽走龙哥的烟：“话咗唔准食咯。”
龙卷风痛苦揉眉心，对狄秋道：“话咩耽误唔耽误，你问本人先啦，女仔说不定真係乐意呢？”
狄秋闷笑几声，最终只道：“算啦。”
——————
蓝楠被接到狄家时已经十岁，该懂的都懂了。
狄秋也说不清当初收养她是什么心思。也许是听闻昔日兄弟枉死后的愧疚，也许是得知她生母突然离世物伤其类，也许是觉得这女孩机灵胆大（后来才知是胆大过头），又或者，只是觉得家里太静了，想多些人气。
他便向阿祖提了一句，对方错愕：“确定？女仔好难搞嘎。”
但还是带了阿楠来。
接女仔回家那天，突然问狄秋：“要唔要改姓？”
“你想我改吗？”狄秋反问，怕她不安，又补一句：“抑或跟返原姓？点都得，你中意就OK。”
结果女孩比他还洒脱：“无所谓啦，都得。”
Tiger 曾与蓝一鸣交好，常说这女孩被母亲教得没心肝，对生父毫无感情。
她竟也没大没小顶回去：“我都未见过佢，佢又冇理过我。”
该懂的年纪，一副单纯模样，后来才知她不该懂的也懂太多。人前乖巧，背后没少作怪，被抓包就装天真哄人。只是总有出格时让人忧心，吵过闹过，甚至打骂过，最严重那次他气极想把她扔回城寨，最终还是没舍得。
如今她越大越会踩线横跳。
狄秋待她不说掏心掏肺，但也予取予求，甚至讲拼过命不为过。早年还笑说“养女防老”，后来也不再提了。
她终究还是顶着生父的姓氏。
大家叫惯了是其一，其二也许是他迷信。曾经盼望家庭美满、儿孙满堂，如今自知沉溺往事难以解脱，便不再幻想什么，只愿契女将来结门好亲，平安富贵，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他自己，放不下也不能收手。总觉得若放下了，就会渐渐忘记妻子儿女的样子。想杀人全家的报复，他敢做敢认，却不愿这份仇怨延到契女身上。
他姓狄，她姓蓝。
此后狄家万般业障，都与外姓女无关了。
哪是想无关就能无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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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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