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警察这件事,勉强算是亚历杭德罗的特长。
这次他用“怪盗基德”引起的混乱作为借口,说警察大范围搜索船体时,那群戴着假面的“交易对象”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四处乱窜。自己意外跳上了一艘他们的游艇,离开了游轮,抵达码头后没来得及和船上的人继续客套,那人过于小心谨慎的逃离了现场。
长相?没有办法描述。假面从头到尾没有取下过。他只知道那人是男性,大约三十出头,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套说法一旦放在训练有素的缉毒警面前,大概撑不过一分钟。真正的毒贩不会玩这种拙劣的把戏,真正的警察也不会信。然而这些日本警官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谎话,就像他们那场形同儿戏的逮捕行动一样。
这么轻易的糊弄成功,轻易到让亚历杭德罗开始怀疑他们是真的蠢,还是这个地方太过于安逸,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麻烦。
亚历杭德罗逐渐摸清了这里警察的节奏——不正常、不正规、没效率,有时候连脑子都没带。这让他感觉简直跟回了家一样,和巴西那群只会拿黑钱和踢门的街头警察如出一辙,只是后者不是真的蠢。
不过日本人至少还有一点优势。他们不开黑枪,尤其在火拼的时候。
反倒是江户川柯南,比他们更像个正经警察。据说那孩子才搞定游轮上的怪盗基德,让那个飞天大盗空手而归。偏偏这种满档的大忙人,还有闲心追着他问些令人头大的细节。亚历杭德罗当然秉持着“我不知道,别问我”的一贯原则,能糊弄就糊弄。
他知道江户川柯南根本没信,但也知道那孩子识趣,没再追着不放。不过肯定开始顾虑起了这位步美的半个亲戚的真实目的。
亚历杭德罗想这样也好,这也算是完成了琴酒交代的任务,监视这个小男孩。他本打算追问琴酒一句:江户川柯南到底是不是实验品?结果还没开口,琴酒倒是先找上门来。
熟悉的剧本又一次递到他手上:卧底、研究员、双重身份,一如既往。
亚历杭德罗成了乌丸集团的科学家,然后被一脚踹进东都大学当访问学者,名义是寻求合作,实则蹭设备。他的研究方向莫名其妙被改成脑解码模型,鬼知道琴酒用了什么关系,居然真有教授愿意收下他这个毕业研究是蛋白质互作的博士去全新方向。
这个访问学者当得轻松,几乎没有任务。他压根不在乎什么合作发表和研究,琴酒的公司自有办法打理。他只需要当个“幽灵人”,借教授团队的名头调动仪器资源。至于那些仪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始终没搞懂。
琴酒也没打算告诉他,只说让他等待。然后甩来一条“你的家族在非洲航线上彻底报废”的好消息,把他嘴边的追问硬生生堵了回去。
亚历杭德罗懂见好就收。
琴酒把他们的交易执行得高效利落,他实在不好再抱怨。毕竟至今为止,他还没履行自己那一部分的承诺,琴酒却连句怨言都没有。反倒让他有点别扭。
他不喜欢欠人,因为这总让他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于是亚历杭德罗开始认真演这个“研究员”的角色,尽心熟悉实验室的设备,提前备好使用申请的理由,随时准备回应琴酒那句意味深长的“等待”。
这是一个讨人厌的下雪天。天色暗得早,亚历杭德罗撑着笑和实验室同行离开的几个学生们打完招呼,终于来到楼门口,雪还在下,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天气走回公寓是个痛苦的选择,他真应该开车来的。
亚历杭德罗正要迈步离开,一道眼神像钉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原地。
在街对面是一栋行政办公楼,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潮涌动,脚步急促,都怕被雪耽误了回家的进程。可偏偏,有一个男人站在墙边的角落,一动不动。
亚历杭德罗毫不客气地将视线扫过去。
男人约莫五十岁,日本人,头发黑得干净,但是鬓角泛白,暴露了他的年纪。他的皮肤偏白,五官英俊,有一双和自己一样颜色的眼睛,那不锐利,也称不上温和,那双眼连带周围稀碎的皱纹,都像是精心修剪后的成果。
亚历杭德罗认识这种脸。
新闻里会有。警局长官级别的慰问也会有。他们会站在鲜花旁边,穿着整齐得体的黑西装,对遗孀和孩子说着“你的父亲是英雄”这类没人会在乎的话,手却在殡仪馆外和政要紧握,顺势得到一个完美的交际镜头。
他察觉到了亚历杭德罗的视线,但直觉告诉亚历杭德罗,这不是被看见的那种察觉,而是一种预谋已久的接受,像是他站在那里,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见。
男人抬头,只是看了亚历杭德罗一眼。
那一眼并不特别。甚至可以说普通,像是人潮中对一个陌生人的扫视,却让亚历杭德罗心里烦躁,只是一眼,这个男人就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
男人开始向亚历杭德罗走来。步伐稳定,重心精准,他穿着深色长大衣,衣摆微微摆动,鞋擦得发亮,鞋跟下溅起的水珠甚至都像是经过排练一样恰到好处。
他走路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亚历杭德罗都非常熟悉。
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知道,这个人和他的父亲一样,身上有着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而现在,他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男人向他笑着问好,语气自然得仿佛是多年好友:“我是工藤新一,很高兴见到你,亚历杭德罗。”
被识破身份的巴西人闻言挑眉,懒洋洋地回道:“我猜猜,你也是来拯救‘列车’的?”
工藤新一语调平稳,“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客人。”
“可惜今天不太适合做客。”亚历杭德罗抬头望了眼天,意外地发现雪停了,“哇,运气不错。”
工藤新一也抬头看去,天色依旧阴沉,但厚重的云层似乎正在慢慢散去。他转头问道:“有些冒昧,请问我可以去你家暂时打扰几天吗?”
“上一个来我家的客人告诉我不少有意思的事。”亚历杭德罗咧嘴一笑,“我想,我们也会相处得很愉快。”
接下来的路程一片安静,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急着开口。工藤新一似乎不是多话的人,沉浸在某种淡淡的回忆里,目光在街景上停留得格外温柔。
亚历杭德罗有些坐不住这种沉默,目光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附近上过学?”
“没有,我只是有点怀念学生时代。”工藤新一答道:“我是警校毕业的。”
“果然——”亚历杭德罗突然想到了一个坏主意,他打了个响指,“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我猜到你的职业,你就要无条件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并不公平。”
“这是房东的提议,你最好不要拒绝。”
“你听起来像个小孩子。”
“那我就当我有三次机会。”他自信地笑着,“来吧,我第一次猜——公安。”
“接近了,但错了。”
“法务省。”
工藤新一微微一笑,“答对了,看起来你对日本政府还挺了解。”
“最近新闻看得多。”亚历杭德罗笑了笑:“是谁把你送到这个世界的?”
工藤新一没有藏起这个秘密的意思,他大方地回答:“你。”
亚历杭德罗脚步一顿,转头指着自己的脸,表情难得地错愕:“你的意思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有本事违反宇宙法则,把一个活人像快递一样扔来扔去?”
“你远比自己想的厉害。”工藤新一淡淡地称赞。
他勉强接受了这种设定——另一个、或许是好几个世界的“他”有那样的能力。他们继续走着,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这人没有说谎。
他回忆起上一个“客人”——降谷零,那人也是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表现得好像对他了如指掌。现在看来,那些“锚点”之类的鬼话,多半是为了掩饰某些不便明说的真相。降谷零是清楚亚历杭德罗与琴酒的交情,想在这个世界快速找到目标人物,接近自己大概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这么说来,亚历杭德罗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这位工藤新一先生怕不是也想见一见琴酒,毕竟自己在日本认识的人不多,能认识这么多复杂人物的更不多,只有那位杀手。
真是麻烦,该不会又是什么亡妻回忆录的戏码吧?
不对,他飞快否定了这个方向,怎么被降谷零带偏了,琴酒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同性恋,而且不至于每一个宁愿挑战极限穿越时空的人都是为了爱情……吧?
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可能。如果真有一种感情能让人不顾一切追着另一个人跨越世界——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友情?工藤新一和琴酒是朋友?琴酒那家伙有朋友?
“如果你正在思考我为什么来这个世界,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不用那么苦恼。”
工藤新一的声音拯救了陷入思想风暴的巴西人。男人已经跟着他走进公寓大楼,语气平和地补充道:“我最近工作不太顺。有人翻出我过去的一次失误大做文章。虽然不难处理,但我始终耿耿于怀。”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也可以说,我是来逮捕犯人的。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们进入电梯。亚历杭德罗立刻捕捉到那句“之一”。
“听起来这犯人不简单。”他耸耸肩,“得让你惦记成这样。”
“哦,你认识的,琴酒,你现在可以理解我了吗?”
不,并不能。
亚历杭德罗没接话,默默把人带回了公寓。幸好他平时有定期打扫卫生的习惯,每次“意外客人”造访时都不至于太丢人。
他简单地准备了些生活用品,介绍了客房。正打算从冰箱里拿点饮品,却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大致猜到是谁,朝工藤新一示意:“厨房随便用,想吃什么自己找。”然后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是琴酒。
“宫野志保过几天会去找你。”
“谁?”
“宫野明美的妹妹。”
“哦,你们的人?”
“不算了,她叛变了,宫野志保是组织研发药物的关键人物。”
亚历杭德罗沉默片刻,“这很危险。”
“暂时不会有危险,她服用了自己研究的药,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组织没有多少人能认出来。”
“听起来像个能拿诺贝尔奖的突破。”
“我不是来和你闲聊的。”琴酒冷冷打断,“只是通知你一声。搞砸了,你知道后果。”
“如果是你来杀我,我也许还能活下去,你很擅长这件事,不是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是被无情地挂断了。
亚历杭德罗一开门,直奔厨房的冰箱,他从里面拿了些东西塞进裤子口袋里,随口告诉正靠在墙边喝矿泉水的工藤新一:“我要出去一趟。”
工藤新一微微偏头,一双不符合年龄的清澈蓝眼睛里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介意我一起?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不——”亚历杭德罗下意识拒绝,又转念一想,叹了口气,“算了,你应该见过的,而且有人陪着,也安全点。”
他们再次下楼。电梯里沉默片刻,亚历杭德罗突然开口:“我要去问问祂。”
“仪式?”工藤新一轻声接道。
这倒让亚历杭德罗有些诧异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我妈是萨满。”
“你会萨满术?”
“谈不上‘会’。”他扯了下嘴角,“我和我妈都不算哪一派的,严格来说,我们应该是被正统教派排斥的那种,异类。”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他不再多说,步伐飞快地往外走,同时嘀咕:“说真的,我其实并不喜欢搞这些。”
工藤新一轻松跟上,神情专注:“为什么?是很危险吗?”
“倒也不是。”亚历杭德罗头也不回地回道,“祂挺讲道理的,性格算是少见的温柔。”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压低,尾音有点发沉,听不出是无奈还是疲惫。他顿了顿,望向远处街角昏黄灯影,像是陷入旧日的回忆,“其实我妈也不是萨满血脉,只是碰巧遇上一个逃难的楚克奇人,学了点皮毛。我自己连正式的仪式都懒得认真学,但祂还是会回应我。”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公寓。夜色浓重,空气中残留着雪后的潮湿与清冽。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鞋底踩在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他们来到了亚历杭德罗公寓不远处的一座公园。公园仅留着几盏暗黄的路灯,寂静无人是个适合做坏事的地方。穿着皮鞋踏入小树林的泥地里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亚历杭德罗执意而为,他向工藤新一解释,他需要贴近自然,成功的概率才会大一些。
他们在一处被雪水侵蚀出的泥洼前停下脚步。水泊浑浊,表面泛着微弱的反光,映照出亚历杭德罗的身影。那倒影的线条似乎在缓缓扭动,像是什么活物在窥视。
“替我保管一下。”亚历杭德罗脱下从公寓带出来的黑色羊毛围巾,递给工藤新一,又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你最好别靠太近,可能会把你也搞得一团糟,但是如果你发现我快死了,记得叫一下救护车。”
工藤新一没有多言,只是顺从地后退几步,站在一棵老树的阴影下,静静凝视着他。高大的男人缓缓跪在泥地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借着昏暗的光线,工藤新一眯着眼看清了那东西,工藤新一认出了那是血袋——他之前在冰箱取矿泉水时看到的。
原来是要用在这种地方,工藤新一大概猜出了巴西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亚历杭德罗毫不犹豫地撕开血袋,浓稠的血液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像染色的枫糖浆,缓缓淌过他偏白的皮肤,拖曳出一道道鲜红的痕迹,仿佛活物般蠕动。鲜血厚重而黏滞,工藤新一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它滴落时低沉的声响。
黑色衬衫和大衣吸收了大部分血色,掩盖了刺目的红,却无法掩盖那股刺鼻的铁锈味。血液流淌过亚历杭德罗的脸,一刀刀割开他的脸颊,黑色的卷发被鲜血浸湿,一缕缕黏在额角和脸侧,显得既凄惨又诡异。他的眼睛被血迹模糊,却依然睁着,湛蓝色的瞳孔在暗红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血袋很快被倒空,他随手将空袋丢弃,转而匍匐在泥地上,手指深深扣进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像癫痫发作般抽搐,嘴里念叨着含混的语言——低沉、急促,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与未知的存在进行着对话。
突然,亚历杭德罗浑身一颤,蜷缩成一团,双手拼命抓挠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异物卡住了他的呼吸。然而,空气中却诡异地寂静,工藤新一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远处传来的几声街道喧哗,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肉//体的声音。
这个人甚至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发出来,连呼吸的起伏都不曾加重。
这不正常,也不可能。工藤新一沉下脸,不是亚历杭德罗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声音被拿走了。
接着,更不自然的现象发生了。亚历杭德罗脸上和衣服沾染的鲜血正在“消失”,更准确地说是被大地吸收了,苍白的肌肤重新暴露在空气里,血液正在被某种存在吞咽。那个让声音消失的存在正在与亚历杭德罗交易,用鲜血和语言换取他想要的答案。
声音终于回来了,不是来自远方,而是来自耳内,不止是亚历杭德罗,工藤新一也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从他的体内,皮肤之下,更深处传出来,像是风穿过了血液细胞,在脑内低语。那不是一句话,更像是一种“知觉”。
祂说:
“这不是慷慨,也不是怜悯。”
“当他踏出原定的终点时,你正好在原地。”
“你非刽子手,亦非引路人,却站在了两者之间。”
“他并未欺骗死神——你替他做了。”
声音至此嘎然而止。
下一秒,亚历杭德罗爆出一句粗俗的葡萄牙语咒骂,将沉默打碎。工藤新一立刻冲上前,把几乎瘫倒在地的男人扶起来。
亚历杭德罗抓过他手里的围巾,一圈圈缠在脖子上,将喉咙上的抓痕和血迹裹藏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每次都这么神神叨叨的,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亚历杭德罗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怎么样,工藤先生,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干这种事了吧?”
工藤新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一次夸赞:“你总是能带来惊喜,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只是点皮外伤,看起来吓人而已。”亚历杭德罗勉强笑着,“我可不想虐待老人,麻烦你回去好好翻译一下祂的意思就行。”
工藤新一轻轻点头,正准备回话,一声撕裂夜色的惨叫突兀响起。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栋老旧公寓后巷,声音的回音还在楼宇之间回荡。
他们没说话,默契地跑起来。不到三分钟,两人站在一条潮湿阴冷、血迹斑斑的狭巷前。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胸口被利器贯穿,睁大的双眼里还残留着惊恐。现场散乱地围着很多人,在最靠近尸体的地方站着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神色茫然,四肢僵硬。没人逃跑,但没人肯说话。
他们应该都互相认识。
工藤新一率先走了进去,他小心避开地面上每一滴可能是证据的痕迹,蹲下身审视尸体,指尖在空中勾勒着什么。
亚历杭德罗站在后方,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这人早就把周围所有人从头到脚剖析了一遍,尸体不过是最后一个提示项,是他手里的单选题,一切早就有了答案。
亚历杭德罗也走上前,他问道:“报警了吗?”他猜测这是一场“普通的抢劫杀人”,在他的家乡,类似的案件频发得令人麻木。
其中一个男人点了点头,“报、报过了。”
话音刚落,工藤新一站起身,目光落在刚刚回答亚历杭德罗的男人身上,然后缓缓说道:“证据在你的那件衣服上,有她的血迹。”
男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换掉了行凶时的衣服,但因为太紧张,忽略了一个细节,她抓伤了你,你一直在用外套试图遮挡左臂,可惜没有藏好,虽然是黑衣服,但血液渗入的痕迹还是会很明显。”
亚历杭德罗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有那么明显吗?
“凶手杀她的时候,是左手持刀,而你手表佩戴的方式说明你是个左撇子。”年长者补充道:“受害人指甲里应该还有你的皮屑,你自己手腕的抓痕还没来得及处理——”
工藤新一看起来像是已经厌倦了和这些激情犯罪的恶人玩侦探游戏,他说:“去自首吧。”
这句话之后,空气凝固了几秒。
整个过程快得过分,快到几乎不真实。那个男人愣愣站着,其他人也是一片沉寂,仿佛周围时间被按了暂停键。
“俊雄……你是因为雅子要和你分手,所以……”站在一旁的女人嘴唇颤抖地问。
“我怎么会……”叫做俊雄的男人干笑了几声,却迟迟没有再说话。
另一名男人突然情绪崩溃,吼道:“雅子她那么爱俊雄,他怎么会干这种事情!你这什么人,胡说八道——”
“她的眼神一直望着巷子出口。”工藤新一打断了男人的话,声音淡然:“那一刀并没有致命,你连确认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你仓惶逃跑的时候,她还活着。”
他看着俊雄,继续说:“她不是因为爱你才看向你,而是因为害怕,她恨你,她想活下去,地上血迹拖拽延伸的痕迹,是她在挣扎,试图往外爬。”
“你想留住她,结果连她最后的尊严都没留给她,让她独自在恐惧与疼痛中死去。”
闻言男人猛地瘫坐在地,嘴里念着“对不起”,他说:“我只是想再和她聊聊,我们是相爱的,为什么要分手呢……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听我说话?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愿面对我!我、我——对不起……”
不到十五分钟,没有科技手段,没有警方配合,也没有追捕与斗争。工藤新一就解开了一宗激情杀人案。
亚历杭德罗侧头看着这一幕,神情晦暗。果然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错,他抵触这样的人。
不是那个凶手——而是工藤新一。
他和降谷零不一样,没人会乐意待在工藤新一身边。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注视,那双蓝色的眼睛就能看破一个人的一生。人类的智谋是他的电影,社会关系是他的遥控器。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拆解、暴露、毁掉一个人的全部。他的武器不是暴力,而是心灵的撕裂。
远处响起警笛,他们提前离开了现场,省去了不必要的口供和麻烦。
“我不敢想媒体会怎么评价你这样的官员。”亚历杭德罗终于说。
“哦,你要是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说我把国会当做犯罪现场。”
“看样子,你挺喜欢这个形容的。”
“也许吧。”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公寓,这次两人都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开始短暂享受夜晚的温柔。
客厅很安静,工藤新一握着一杯泡好的热茶,坐在沙发上,手指绕过杯沿的热气,在感受冬日里的温暖。
亚历杭德罗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水槽前,背对着他,巴西人作为一个好客的主人正在洗碗,即便刚从某种意义上的“死亡边缘”回来,也依旧习惯性地收拾残局。脖子上还绑着刺眼的绷带遮盖仪式后的残留的伤疤。
想到这里,工藤新一低头,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你觉得自己死了多少次?”
亚历杭德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迟疑地问:“什么?”
工藤新一没有回应。他转过身,怀疑工藤新一是不是和降谷零一样从黑洞离去了,却发现男人还在,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被这样打量并不好受。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自己误会了那句话的含义。
“我要是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你在说什么鬼故事吗?”亚历杭德罗声音发紧,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但他还是在执拗地为自己辩解:“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工藤新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看他挣扎,那种眼神很像医生看着一个病人,知道他体内的病灶已经腐烂得无可挽回,却仍允许他再说一遍“我没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缓。
“啊……你并不知道自己死过。”
这句话没有惊讶,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点点怜悯,和一点点傲慢。就像父亲看着孩子还不明白火焰能灼伤皮肤,就像审判者看着犯人尚未察觉脚下的断头台索已经拽紧。
他只是在陈述。
——你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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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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