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九死了。意料之中。
但是死后被一个自称【0731】的生子系统绑定，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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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体：姜明九，既往背景：低纬度星际。身份已确认。】
【系统：0731，所属部门：孕育生产部。载体已绑定。】
【生育相关功能调控已完成，陪伴模块已激活，本次任务已确认，资料传输中。】
【你好，我是生子系统0731。】
自说自话了一会，脑子里的电子音终于停下。
幻想还是做梦？
总不会是走马灯。
漂浮的粉尘被沉默压着降落。姜明九眨了下眼，没有开口。
倒在陌生的床上，他扭动脖子，视线从天花板的霉斑一路移动，盯到窗户关不紧的缝隙。
身体一点都不痛，吹进来的冷风如有实质。
又眨了一下眼，姜明九挑了下眉。
没死一次都不知道。
原来自己哪怕是死了、做梦都想要的，是躺在这样一个不算整洁、生活痕迹厚重、稍有异味的房间里，听脑子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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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后，不开灯的房间昏暗，推测朝向西南。
窗户外面有树影，目测在二楼或三楼，楼外似乎在堵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除门以外，窗户是唯一的出口，窄且低，外封有铁网，锈迹斑斑。
姜明九去过很多地方，类似的居民楼和房间闯入过，摧毁过，没有如此安静躺过。
如果只是作为梦、幻想，又或者哪怕真的是走马灯，这个姜明九此前从未见过的房间，实在真实过头，细节多得过分。
仿佛真的就在姜明九睁眼前，曾经有过谁，既贫困又认真，在这里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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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1等了整整三分钟。没有回音。
它的声音不刺耳不焦躁，听起来也并不失真，但是一听就不是人类。
无机质的电子音指名道姓：【你好，姜明九，我是0731。】
姜明九挑了下眉，直到现在才真正听清脑子里的声音。
对梦宽容，他对空气回复：“你好？”
【感谢配合，合作愉快。】3分钟的等待有意义，0731假装正经。
愉快？
咀嚼了两秒陌生的词汇，姜明九坐起身。
他对自己的死亡很确信，通过刚刚的观察，也确信对这件房间里没有另一个活人。
【虽然才刚认识就对你提要求有些失礼，不过为减少对任务世界影响，建议之后你别用声音，而是用脑电波，也就是思考回复我。】
离开床，踩进拖鞋，鞋子大小正合适，姜明九打开房门出去。
【请问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我说用脑电波回复我。】
【你好，能听到吗，和心灵感应类似，请试试吧。】
【听到请用脑电波回复［好的］。】
“……”好吵。
【是［好的］不是［好吵］。】
【心声和对话是有区别的，请注意区分。】
“……”
［好的。］
把这当作是美梦的代价，姜明九捂住嗡嗡作响的脑子，点了点头，忍耐了。
【谢谢配合。】
【希望你能理解，我也不是故意很吵的，只是你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想必一定很慌张。】
你不能指望一个机器尴尬。0731继续口若悬河。姜明九不觉得自己很慌，但他懒得说。
【只要踏出这个房间就算是在任务范围，我们的任务不是扮演类，所以不用担心角色偏移，也就是ooc。】
【但是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以及你肯定最关心的生子功能如何使用……要教给你的事情有很多，我会慢慢来的。】
【所以请先来熟悉一下第二个要求吧，也请避免在现实中和我产生肢体互动。】
【我是虚拟系统直接接入灵魂，没有实体。】
狭窄的走廊连接着被内锁的大门，厕所和厨房一左一右。
目测出这个出租屋总面积大概15平，姜明九摸了摸大门上斑驳的木刺，仔细听能听到隔壁猫叫。
触感很真实。如果脑子里的声音别阴魂不散得那么真实就好了。
专注于欣赏梦里自己的造物水平，系统的话就像水流过脑子，他只惊讶自己居然给自己造了个单人间。
他都做好了面对公共厕所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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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不算整洁但称得上干净，姜明九有些诧异水池上方的镜子居然直接对着入口。
他不是对此有意见。他只是没做好突然见到自己的脸的准备。
0731倒是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
根据可公开的大数据记录，绝大部分任务者都会在这种时候进行强烈交互，比如反抗、提问、奔溃、讨价还价。
没反应的大多心如死灰。
0731等了一会。
却只等来了它的任务者，第一个载体，有反应，没有心如死灰，淡定得像一些大佬，在美美照镜子。
虽说确实没有产生身体交互，可这是交互吗，它是被无视了吗？
检测到异样，年轻的0731产生了【微妙】的感知代码。
适格报告里有明确标注出姜明九和自己匹配度一般，优点是性格温顺且自来熟。
所以按照预想，他们现在应该聊到生育系统的功能细节了。节奏应该是姜明九抓着它追问不休。
产生困惑，有关姜明九的第一个记录被形成档案。这些耗费的时长对现实短得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在姜明九的感知里，就是0731一直在丝滑流畅地说废话：【我会尽量避免在任务场景里与你沟通。】
漱了个口再洗了把脸，姜明九不知道自己成了被观察的小白鼠。
没有拿一旁粗糙的旧毛巾擦脸，大概是放置够了，也可能是真的听烦了，又或者是被吵够了学乖了。
总之没有点头，清澈的水从姜明九脸上一路流进衣领：［好的。］
水不算很冷。却也是做梦不该有的温度。
载体语气很冷，但是姜明九完美回复它了。
一丝【雀跃】涌上心头，虽然0731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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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不允许进行任何读心行为，请放心。】
现在明显不是说这话的氛围。
但是根据进度该推到这里了。没有多犹豫，0731就又展开了突兀的话题。
对镜贴花黄被打断，姜明九摸索到淋浴设备：［好的。］
【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任务，所以近期我的提示和引导会比较频繁。】在最开始责任撇清很重要，0731又为自己的絮叨撇清了一次责任。
【生子的功能服务随时都可体验，主线任务也可进行部分托管，因文字说明困难，建议具体可执行后再同步理解。】
［好的。］
【总之重点是一切都以任务优先。】生怕姜明九的回复有水份，0731贴心做总结。
［好的。］
随便应付着，比起打起精神追问所谓的系统，什么是“任务”，“生子系统的具体功能”这些他不感兴趣的事情，姜明九更想搞清楚淋浴的代价。
【虽然你有恋孕和恋痛倾向。】
【但请务必记住，一切都以任务优先！只有守护好任务世界，达成重要事件点，你才能继续享受生育功能。】
［好……嗯？］
抓住衣角的手顿了一下，这是姜明九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恋孕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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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不受控由此可见。
哪怕心里知道不可以和虚空的存在产生互动，甚至哪怕已经认定了这是场荒唐的梦，本能反应却还是由不得他。
下垂的眼睛瞪得圆起来，姜明九不仅眼里露出错愕，嘴也微微张开，眉头浅浅下皱。
视野到过他眼皮和脖子上变得鲜明一些的痣，第二条关于姜明九的记录被存进档案。
【虽说任务有限优先，但在非任务期间，即只要不暴露在任务世界，简单来说就是独处时，你都可以尽情享受生育，没有限制。】
【你是灵魂绑定，我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生育功能造成身体损坏的可能性很低，但生育本身就是高风险行为。当使用一些危险模块时，请务必谨慎小心。我没有能量重塑你的身体了，请爱护自己。】
车轱辘话像噼里啪啦砸过来的冰雹，根本不管倾听方的死活。
握紧洗脸池的边缘，姜明九开始不轻易回复。
没有用嘴说话，更没有用心声，空荡又逼仄的空间里连回音都不会有。
这是个陌生房间的厕所。
而自己已经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松开洗脸池，镜子里的男人站直了一些，眨了下眼睛。睁开的眼皮转瞬覆盖住了里面的痣。
而长着这颗痣的自己——已经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重复地又想了一遍这件事实，姜明九嘴唇拨动，声音很轻。
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直转不过来。
他看起来像在问镜子里的自己：“享受生育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享受吗，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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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先提醒姜明九不要和他产生明显互动，先从0731的感知代码里先冒出来的，是【意外】。
它还以为姜明九不会记住它的代号。
浅薄经验让它连姜明九的情绪都对付不了，何况自己的。
所以过载了两秒，算法在这2秒内重新计算了计划，判断增加一个生育体验会毫无影响，0731难得回答得慢吞吞：【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准备。】
【不过请不要和我产生……】
惯性让它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烦人的话。
哪怕是梦，不，不如说正因为是梦，姜明九才打断它：“按你的说法，这里只有我和你，是非任务期间，我怎么和你说话都可以吧？”
【…你说得对。】你居然认真听了。
【诧异】加深了，复杂的微小情绪增多了，0731感到【慌乱】。
让姜明九明显的动摇，动摇的裂缝是它理解他的入口。它的计划本该如此。
为什么【动摇】的是它？0731有些理解了前辈们说的数据库烧起来是什么感觉。
【监测到距离初次任务节点还有约14小时28分，确定立刻体验、享受生育功能吗？】
【因是第一次使用，建议尝试享受初级10小时生怀流体验包。假胎加载已完成，随时可植入。】
天知道底层逻辑到底给0731搭了个什么感知模块。
太多的细微情绪滚滚而来，和一个人类没什么效率的沟通也能让它快速进化。
用全知视角看着姜明九没什么表情地挑了下眉，情绪却第一次有明显上升，0731确信了——
姜明九肯定恋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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