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九被痛醒了。
头脑昏沉，眼睛刺痛，关节和内脏都被酸麻的胀痛包裹。
【…&。s\—告！警告！】
耳鸣尖锐得让他不自觉蜷缩起来，冷汗滚进眼睛里，姜明九无意识捂住肚子。
肚子，尤其是肚子，紧绷的皮肤像是裹着凝固的岩浆，搅动的内脏仿佛在被无形的手搓揉。
坠痛呈收缩性持续，呼吸短促又困难，姜明九咳了两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警告！警告！血浆渗出和胚胎组织液严重不足，羊水已无法自主合成！】
美梦变噩梦他很习惯，但习惯不意味着不遗憾。
彻底清醒过来，肚子由内而外的刺痛和酸胀更明显。
是睡姿不对还是真的在做噩梦？
从体感上来看，不仅是胃部被挤压到那么简单。
仿佛是谁还把他所有的内脏都扯出来殴打了一遍，姜明九缓了一会，么能忍住，还是吐了出来。
“呕……咳咳咳！”
爬在床边，他缺水缺得厉害，在此之前又很久没有进食，因此哪怕呕声不断，却也只是干呕。
没弄脏床单与地板也许算是件好事。
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陌生居多，让姜明九难以置信。
他怎么还在做梦？
梦不是没有痛苦吗？！
**
【警告！你已严重缺水，请及时补充！】
缓过耳鸣，这才听清脑子里急切的电子音，姜明九踉跄了两下。
【虽然是没处理过的水，但先喝一些吧，你已经快接近中度脱水了。】
听话地站在厨房的过道，盯着从水龙头里汩汩流出来的水，姜明九缓了两秒头晕，脸上却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震惊，慌乱，还有什么？
基础样本不足，0731无法分析出更深层的。
当姜明九握着水杯，无意识捂住肚子，摸到微微顶出来的圆弧时，他表情空白，0731理解不了那一瞬的空白是什么。
情绪监测甚至没有弹出警告，姜明九没有不安得低于阈值，但0731的底层在催促它关心姜明九。
【你睡了3小时左右，现在是晚上21:34，本来孕期应该进行至5个月了，但因监测到你轻度脱水，羊水补充不足，所以假胎发育已被强制暂停，目前停在约14周孕期。】
【不过因为有体验包的干涉，你的一切相关反应都会被加速。脱水反应预计12分钟后完全消除。】
一杯接一杯喝着自来水，姜明九第一次听说孕期可以按周算。
肚子一点点被水灌得胀大，太混乱，又清醒过头，他疑心自己现在在喝的是脑子里的水。
【接下来是重点，请听好！】
电子音传达出严肃。
还陷入在茫然里，姜明九靠肌肉反应立刻站直了。
【当载体进入到深度睡眠、或意识脱离时，系统是无法自主唤醒的！】
【极危险情况会导致身体死亡，任务偏离！虽然部分情况将由系统监管身体，但系统没有实体！辅助是有限！还请悉知注意！】
电子音原来也能抑扬顿挫。
梦不会让他遭受没有经历过的痛苦。
那些反复在他梦里出现的求救，漫天的火光，漆黑的休眠仓，契约时冰冷的电子音对他悲鸣的无视……这些才应该是他的梦。
所以，契约。
每个骨头缝和血管都灌入了铁水。他没有想过怀孕，就像他没想过契约穿越是现实。
可偏偏荒谬是现实。重塑的身体似乎没做好记忆，又或者想要逃避的心态战胜了一切，姜明九居然现在才记起来自己的复活亦有代价。
腹部像吞了个铁块，他没有揉。
疲惫地点点头，他对0731尊敬了许多：“……好的。抱歉。”
【……】0731第一次卡顿。
【为什么道歉？】隔了好几秒它才反问。
“我做错了，你不是在生气吗？”
头疼和肚子的紧绷无法立刻缓解，姜明九询问：“我可以照镜子吗？”
睡着了怎会是犯错呢？0731翻阅起可以参考的数据流。
【可以。】
【我不会生气。】
分不出心思管系统的纠结，白炽灯下，姜明九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
几个小时前他看起来还算健康体面，现在他只是轻微憔悴，却仍然离曾经的自己很远。
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他不是姜明九。
**
【脱水症状已完全消解，孕期继续。】
【你明天还需要上班，时间有限，请务必在上班前享受完生怀流体验包。】
提示刚落，姜明九就又被一股巨大的呕吐欲袭击。
和醒来后的病理反应不一样，这回的呕吐带着一种适应性，仿佛是什么东西给姜明九的身体下了指令，是被控制的，不严重，也不算难受。
还好所在地是厕所，姜明九只吐得出来水：“呕呕……”
两三下应付完，不适感也就缓解了。
但姜明九的混乱没有缓解。
【你还好吗？】
捂着满肚子水，姜明九说着假话：“……还好。”
［啊，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用心声回复的。］
【……】卡顿的次数委实有点多，0731不觉得他现在是还好，也不觉得语言对话有什么问题。报告里都说了姜明九自来熟，喜欢说话。不然它也不会把自己设定成话唠。
【只有我们的时候，用你舒服的方式对话就行。】
“好的。”倒是也不装，姜明九立刻开口。从表情来看，已经看不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世界观的重组。
【除了缺水，你应该也很饿才对。】
【冰箱里没有食物，储藏的方便面不建议吃，钱包在你之前挂起来的书包里，绿色的皮革，里面有现金，你可以出去购买食物。】
把一句话的事说得像在水字数，0731分出去了一部分修理代码，着重细化情绪感知。姜明九的情绪明显不对，为什么它监测不出来？
洗了把脸，姜明九只有在没法张嘴的时候才用心声：［我可以出去？］
心声也能听得出来惊讶，0731不解:【为什么不可以？】
用挂着的老旧毛巾擦掉脸上的水，能张嘴的姜明九立刻换回了嘴巴说话：“我以为我没有自由。”
【？】
【你并没好被监=禁。】
【这具身体的重塑扫描还原了你本体的全部细节，身高191.7厘米，体重91.3公斤，体脂率9%。出于情报保护，放心我拿到的身体报告也都是打码的。】
姜明九没有想象中惊讶。他看起来也不在乎**。
【根据推算，要从外表看出来你有明显的怀孕特征，得在你怀孕5～6个月以后。孕吐期即将过去，假胎发育迟缓。现在外面的平均温度为16度，出门需要穿稍厚的衣服……】
越说越来劲，好险判断出了姜明九在跑神，果然又在敷衍，0731及时收手。
【总之！趁肚子还没彻底大起来，现在是出门的最后时机。你得现在就出门了。】
着急于完成精心准备的、已经被执行得七零八落的安排，0731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次没有请求，简直接近于在命令姜明九。
而姜明九抬起眼皮，居然说“好”。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
【根据判断，只要在2小时以内回到出租屋，就没有问题。】
与其说是无可无不可，不如说是不认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姜明九点了点头：“好的。”
【虽然很啰嗦但请允许我再强调一遍，在外面请注意避免和我的交互！】
【对着空气说话点头会被认为是疯子，你有这种常识吧？】
翻着出门穿的衣服，肚子还是有坠感。
捏了下微酸的腰，姜明九莫名其妙听笑了：“有的。”
这是姜明九第一次笑。
【……】0731再次卡顿。
整理着档案，把姜明九的笑容截图加密。它简直想【抓狂】了。
一会无视，一会开心，茫然后自顾自又开始顺从听话，0731想不通自己是哪句话逗得姜明九能发笑。他明明看起来情绪低落！
姜明九不知道0731在发什么神经。
他只能听到强装冷静的系统念叨不停，不经意就爆出大雷:【而且我们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8个月。】
【根据资料，你之前的社会生活存在缺乏，而这次的任务世界又和你的母星不一样，相对和平，物资丰富。这次任务开始前的过渡时间非常宝贵。你不仅要尽快习惯这个世界，也要尽快习惯我。】
【按照计划，你本来应该出门熟悉任务世界至少4小时的。】忍了一下，0731没忍住抱怨。
“……抱歉。”呼吸间肚子都在涨大，选了条宽松的运动裤，姜明九的重点错，“只能生活…8个月？”
所以他用灵魂无□□回，签了份恋孕契约，只是换来8个月苟活？
【没错，因为这个世界的原主已经怀孕35天，距离生产还剩8个月整。你的任务就是难产出这个孩子并去世。】
【虽然你拒绝过一次了，但任务世界的数据接收是必须的，请确认接收！】
一切美梦均有代价。再短的梦也是。姜明九摆得很快。
对荒谬的穿越任务没有意见，哪怕恋孕系统（大误）想看他怀孕他也毫不抵抗。
握着门把手迟迟用不上力气，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他在空荡荡的小屋门口静静站了两秒，甚至说不出他想呆在这个小屋里的请求。
【怎么了？我已经确认你拿了钥匙和钱包了，别担心。】上司开始催促了，模拟着体贴的话语，电子音冷得结冰。
没有表情，拧开门，走出去姜明九没有点头，本能已经帮他先说出口了：[好的，谢谢，没什么。]
他甚至记得要执行，在外面避免交互的可笑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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