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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帝国的资产

阿卡多是在一阵熟悉的抽泣声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身体被层层包裹的紧绷感,以及一种深彻骨髓的虚弱。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军营医疗帐篷那灰扑扑的顶棚。

“姐姐!姐姐!”

几乎是同时,阿卡利带着哭腔的呼喊就在她耳边响起,随即,一个温暖的、颤抖的身体就扑到了她身上,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脖子,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呃…轻点,阿什利…”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扑在她身上的阿什利猛地抬起头。虽然他看不见,但那空洞的眸子准确地对准了姐姐的脸,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滚落。就在阿卡多睁开眼的那一刻,他那片因失去链接而陷入彻底黑暗的世界,瞬间重新拥有了色彩和景象——尽管那景象是通过姐姐的眼睛看到的、医疗帐篷内昏暗的光线。

“姐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好怕…我看不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阿卡多咧嘴就想笑,但这个大幅度的表情直接撕裂了她脸颊上一道刚刚结痂的浅口子,一缕鲜血立刻顺着她苍白的皮肤淌了下来。她毫无察觉,顶着那道血痕,笑嘻嘻地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别哭别哭,姐姐在呢。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就是有点……绑得太紧了。”

阿什利能“看”到那刺目的血痕,哭声一滞,带着哭腔急道:“姐姐!你的脸在流血!”

“啊?流就流呗,又不少块肉。”阿卡多满不在乎地用手背蹭了一下,将那血迹抹开,反而让脸上更花了。

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军医走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阿卡多的瞳孔和包扎的情况。“感觉怎么样,弗洛伊德?”

“还行,就是渴。”阿卡多老实回答,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仗打赢了吗?我们赢了没?”

军医看着她的脸,嘴角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赢了。多亏了你……最后那波反冲锋。”

军医示意助手拿水。

阿卡多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喝水了,追问道:“那我杀了多少个?记功了没有?”

军医还没来得及回答,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指挥官和几名高阶军官走了进来,显然已经得知了她苏醒的消息。

“我们的‘小英雄’醒了?”指挥官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阿卡多身上厚厚的绷带,“感觉如何,阿卡多·弗洛伊德?”

阿卡多一见指挥官,立刻就要撑起身行军礼。她一发力,肩膀和腰腹处包裹的绷带瞬间渗出大片鲜红,但她动作毫不停滞,仿佛那正在崩裂流血的不是她的身体。

指挥官眉头一跳,赶紧上前一步,伸手稳稳按住了她的肩膀:“躺着!这是命令!”

阿卡多这才老实躺回去,但一双眼睛依旧灼灼地盯着指挥官。

“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我们都看到了。”指挥官沉声道,“独自冲垮敌军侧翼,扭转战局。从今天起,你就是诺克萨斯第七军团的一名一等兵了。”

一等兵!

“为了诺克萨斯!”

阿卡多立刻大声回答,她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混合着血污的脸让这个笑容显得很是狰狞。她兴奋地低吼了一声,立刻扭头看向身边的阿什利,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阿什利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坐在床边。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在听到一等兵时,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嘴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指挥官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一直沉默坐在床边的阿什利,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还有你,阿什利·弗洛伊德。你在战场上使用的那个……能力,效果显著。关于那首歌,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军报需要正式记录并上报。”

阿什利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发白。那首歌……那从极致悲伤与怜悯中流淌出的安魂之曲,难道也要变成冷冰冰的军报代号,成为诺克萨斯战争机器的一部分吗?

帐篷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阿卡多见弟弟不吭声,用没受伤的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催促道:“说呀,阿什利!长官问你话呢!”

阿什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微弱的字眼:“……抚魂曲——《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指挥官低声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名字记下了。帝国不会忽视任何有价值的人才,你们姐弟都很不错。”

这话像一块冰,砸在阿什利的心上。

指挥官又勉励了阿卡多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帐篷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阿卡多因为兴奋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用力拉住弟弟的手:“听到了吗,阿什利?一等兵!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你那歌好像也挺厉害!”

阿什利抬起头,对着姐姐的方向,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嗯,”他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姐姐最厉害了。”

窗外,诺克萨斯军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而阿什利心中那片因为姐姐苏醒而重新获得光明的世界,却仿佛被一层新的、更沉重的阴霾悄然笼罩。他“看”向帐篷外那些走动的、充满野心与力量的士兵身影,只觉得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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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克萨斯历980年,岩蹄关隘

岩蹄关隘犹如一头巨兽,扼守着通往富饶谷地的咽喉。陡峭的岩壁上,守军凭借地利,将滚石檑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诺克萨斯先锋部队的尸骸在关隘前堆积,鲜血染红了褐色的土地,攻势在绝对的防御面前显得徒劳而惨烈。

阿卡多所在的小队接到了死命令——强行登城。

她顶着一面厚重的包铁木盾,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巨石撞击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四溅。每一下重击都让她手臂剧震,脚步踉跄。

耳边是呼啸而下的死亡之声和身边士兵被砸中时发出的短暂惨嚎。不断有人从云梯上坠落,或是被檑木直接撞下城墙,变成地面尸堆的一部分。

后方,阿什利脸色苍白如纸。他不需要眼睛,灵魂感知如同水波纹般扩散出去,清晰地“看”到姐姐身边那些鲜活的生命气息,如何一个接一个地、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骤然消失。

那密集的撞击声,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无力感像毒蛇般噬咬着他。抚魂曲能安抚亡魂,却无法在这毁灭的洪流中保护生者。他渴望力量,一种能真正守护姐姐,守护这些士兵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块需要两人合抱的巨石带着千钧之势,精准地轰击在阿卡多的盾牌上!

“咔嚓!”

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阿卡多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单膝跪地,虎口迸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透过链接传来的那记重击,让阿什利几乎感同身受,胸腔一阵闷痛。

守护她!必须守护她!变得坚固!像山一样不可撼动!

这强烈的意念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一股沉凝厚重的力量随之奔涌。他猛地抬起头,面向城墙的方向,一段此前从未有过的、带着大地般坚实意志的旋律,冲破了他的喉咙:

【在这个风沙肆虐的战场,爆裂的力量在扩张。

我是壁垒,不可撼动,我是磐石,守护四方!

战火来袭,我自岿然!

硬壳护甲,全身覆满!

就算受伤,那又怎样?

不过只是,些许擦伤!】

奇异的土黄色光芒随着歌声荡开,如同给冲锋的士兵们镀上了一层无形的岩石甲胄。阿卡多只觉得一股沉实的力量瞬间包裹全身,她惊讶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泛起的微光。恰好又一块滚石落下,她下意识用肩膀一顶——

预想中的骨碎筋折并未发生,只有一股沉重的推力传来,那岩石竟被她附着微光的肩膀硬生生撞开,滚落一旁,只在肩甲上留下一道浅白的划痕!

“哈哈!好东西!”阿卡多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惊喜的狂吼。她丢弃了近乎报废的盾牌,双手握紧阔剑,眼中燃烧着更加炽烈的战意。“跟我上!碾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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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密林,剿灭游击战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阳光被切割成碎片洒落。这里是当地土著游击力量的天堂,却让习惯军团作战的诺克萨斯士兵寸步难行。毒箭从蕨类植物后无声射出,脚下随时可能触发削尖的竹签陷阱,绳索会突然从头顶套下。

阿卡多带领的小队像是陷入泥潭的猛兽,空有力量却无处发泄。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阿卡多本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几次爆发速度冲向树影摇曳处,却只能砍到空气,那些游击兵像猴子一样在林间荡跃,借助地形轻易摆脱。

“出来!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她愤怒地劈砍着周围的藤蔓。

后方的阿什利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在枝桠间灵活穿梭的绿色身影,感受到姐姐那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己方士兵的迟缓与笨重。他渴望抓住他们,渴望追上他们。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长——快一点,再快一点!像风一样!

他闭上眼睛,全部的精神都凝聚在“速度”这个意念上。一段轻盈、急促,仿佛模仿风之呼啸的节奏在他脑海中自行编织,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旋律“推”向了战场:

【风,听我号令!

踏碎大地,撕裂狂风!

如影随形,如雷乍现!

快!更快!再快!

冲破箭雨,踏过火海,

我等脚步,即为死神的镰刀!】

无形的风之力量瞬间缠绕上阿卡多和幸存士兵的双腿。他们只觉得身体陡然一轻,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脚步变得异常轻灵敏捷。射来的冷箭似乎都慢了几分,轻易便能侧身躲过;那些精心设置的绳套陷阱,也能在触发前一刻轻易跃开。

阿卡多先是愕然,随即长笑一声,身影如鬼魅般射出!这一次,她轻易就追上了一名试图从树上跃下偷袭的游击兵,在那人惊骇的目光中,阔剑带着撕裂风声横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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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克萨斯历981年,血石堡垒攻城战

血石堡垒的城墙高大坚固,守军意志顽强。数日的强攻,诺克萨斯人在墙下付出了惨重代价。阿卡多作为登墙先锋,身先士卒,冒着如雨的箭矢和沸油,终于第一个悍勇地跃上了城头!

但她瞬间陷入了绝境。

无数把长矛、刀剑从四面八方向她刺来、砍来。城头空间狭窄,躲无可躲。即使有护甲之歌的加持,锋利的刃口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数道深刻的伤口,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衣甲。她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发出愤怒的咆哮,阔剑挥舞成风,却无法完全格开所有攻击。

城下的阿什利,灵魂链接将每一道利刃切割姐姐身体的触感都清晰地传递过来。那冰冷的刺痛,那生命流逝的虚弱感,以及周围敌人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让他浑身冰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反抗意志如同野火般燃起——为什么只能被动承受?为什么伤害姐姐的人,不能付出代价?!

一个带着尖锐刺痕意象和强烈反击意味的旋律,伴随着他这股近乎诅咒的意志,轰然响彻战场:

【吾等筑就庇护之墙,

吾等即为反击之芒!

凡欲以刀剑相向者,

必令其自尝其伤!

见证吧!这带刺的冠冕!

以敌之痛,为我加冕!

吾等所受每一道伤,

都将成为汝等墓志铭章!】

一股奇异、带着隐晦荆棘纹路的能量场以阿卡多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下一秒,一名守军士兵高举战刀狠狠劈向她的后背——

“咔嚓!”

预想中刀刃入肉的声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这名士兵凄厉的惨叫!他持刀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折,仿佛那一刀砍在了无形的钢铁尖刺上,大半的力道都反弹回了自身!

“怎么回事?!”

“妖术!她会妖术!”

城头上的敌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们的攻击变得犹豫、畏缩不前,生怕下一次攻击会落到自己身上。阿卡多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野兽般的直觉感受到了敌人恐惧的气息。

“哈哈!来啊!再来啊!”她狂笑着,浑身的伤口仿佛成了荣耀的勋章,挥舞着阔剑,如同虎入羊群,趁着敌人惊疑不定之际,更加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这首在绝境中诞生、象征着以血还血、残酷反击的战歌,在血石堡垒的城头,伴随着敌人的惨叫与恐慌,傲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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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克萨斯历981年末,第七军团前线指挥部

一份作战评估报告,与其他众多战报一起,被呈送到了军团最高指挥官——军团长的案头。关于弗洛伊德姐弟的部分,被书记官单独摘要整理:

下士:阿卡多·弗洛伊德

作战评估:极具攻击性,无畏伤亡,具备在绝境中激发潜能,暂定义为“狂化”之特质。狂化后身体素质显著提升,但伴随严重敌我不分及理性丧失,持续时间与疯狂程度正相关。建议作为攻坚、破阵之尖刀使用,使用时需提前清空其突进路径周边之友军,或配备专门引导人员——其双生子弟弟阿什利效果最佳。

军功记录:岩蹄关隘首登,血石堡垒首登。累计斩获甚众,由原一等兵晋升为下士,仍编入突击队序列。

士兵:阿什利·弗洛伊德

作战评估:不具备直接战斗能力,但其展现之特殊魔法“歌声”能力,具备极高战略价值。目前已确认其可咏唱四种不同效果之歌谣:

抚魂曲-《魂归故里》:范围性安抚效果,能显著降低战场亡魂残留之负面精神影响,并于战后有效平复士兵激荡情绪,降低战后癫狂与失控风险。备注:此能力对**敌军士气亦有压制效果,待进一步观测。

护体石肤-《山隐之韧》:为目标单位施加防护,显著提升其对物理冲击的承受能力。于岩蹄关隘首次确认,极大降低了登城部队伤亡。

《追风者的祝福》:提升目标单位的移动速度与反应敏捷度。于南方密林剿匪战中首次确认,有效克制了游击战术。

《荆棘女王之礼》:赋予目标单位伤害反弹特性。于血石堡垒攻城战中首次确认,对近战攻击者造成显著反伤,兼具防护与威慑效果,能有效扰乱敌军阵型。

军功记录:因其辅助能力对多次战役胜利产生关键性影响,功绩评定为卓越。擢升其姐阿卡多之军功,亦有其半。特批其享受下士同级后勤待遇,暂不设具体军职,作为军团战略辅助人员,随其姐所在部队行动。

总结:弗洛伊德姐弟组合,已证明其具备远超常规士兵之战场价值。姐姐为无坚不摧之刃,弟弟则为刃之坚盾、疾风与倒刺。建议军团予以重点资源倾斜,并持续观察记录其能力成长,尤其关注阿什利是否可能觉醒更多种类的魔法歌曲。其存在,或将成为我第七军团未来攻坚克难之重要保障。

军团长看完摘要,指尖在“狂化后敌我不分”和“战略辅助人员”两行字上轻轻敲了敲,沉思片刻,最终在报告末尾批注:

“准。资源倾斜,重点观察。确保阿什利·弗洛伊德绝对安全,其价值高于一个满编中队。”

批注落下,意味着这对姐弟在诺克萨斯这台战争机器中,已经被牢牢地打上了“珍贵资产”的烙印,他们的命运,将与帝国的征伐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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