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被喊了下来，小脸上还带着未尽兴的雀跃，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烬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内裤呢？！”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出门前亲手给她穿的系带内裤——为了应对她飞速成长的体型，他参照裙子的原理，做了好几条可调节长度的系带内裤。
阿曼达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眨巴着金色的大眼睛，语气天真又理直气壮：“你说不可以给人看见内裤，我就脱下来了呀！”
烬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阵阵发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咬着牙问：
“你脱哪儿了？！”
“村子今天来了个游商叔叔，”阿曼达老实地交代，甚至带着点献宝的意味，“他说用内裤可以跟他换东西，我就把内裤给他了！”
“……”
烬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弯下腰，一把将还在状况外的阿曼达捞起来夹在胳膊底下，无视她的惊呼和挣扎，头也不回地朝着林间小屋的方向大步走去。
周围原本还想上前说两句话的村民都默默闭上了嘴，让开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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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一路沉默地将阿曼达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穿过后山小径，砰地一声踢开木屋的门，又反脚将门踹上。
他冲进卧房，将还在扑腾的阿曼达按在腿上，左手牢牢固定住她的腰背，右手高高扬起，带着压了一路的怒火，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刺耳。
这是烬第一次对她动手。
阿曼达整个人都懵了，足足愣了两秒，臀部火辣辣的疼痛才猛地窜上神经。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烬紧绷的下颌线，随即“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眼泪瞬间决堤。
她在他腿上拼命挣扎，小腿乱蹬，哭声在狭小的木屋里回荡。
烬垂着眼，看着自己刚刚打过她的手心，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哭声，一时间，竟也怔住了。
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深处某些模糊而痛苦的画面重叠起来——
昏暗的宅邸，冰冷的石板地。年幼的他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因为母亲说过，贵族的孩子，连受罚的姿态都必须无可挑剔。
戒尺带着风声落下，抽在掌心、腿侧，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他不能哭，甚至不能瑟缩，必须维持着微笑。母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那些被他刻意深埋的记忆碎片，此刻因为自己扬起的巴掌，因为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小脸，蛮横地破土而出。
他打人的样子，和他记忆中母亲的样子，何其相似。
他看着腿上这个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小东西。她的哭是纯粹的，是疼痛和委屈最直接的宣泄，不像他当年，连哭泣都是一种错误。
他曾是那个承受者，如今却成了施加者。
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一阵翻搅。他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那座由母亲构建的牢笼，可当他抬起手，落在阿曼达身上时，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影子，仿佛透过时空，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阿曼达立刻从他腿上滚落，蜷缩到工作台下，抱着膝盖，哭得更大声了，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
烬坐在床上，没有立刻去哄，也没有再斥责。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缓缓收拢手指，握成了拳。
原来，挥舞戒尺的感觉，是这样的。
而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恐惧、最憎恶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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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沉默坐着，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蜷缩成一团的阿曼达面前。
他弯腰把阿曼达抱起来，让她站在自己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阿曼达还在抽噎，金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他的眼神带着恐惧，小身子往后缩了缩。
烬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
阿曼达的哭声慢慢变小，变成了一抽一抽的哽咽：“烬……好凶……好可怕……”
烬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开始耐心地解释：“听着，阿曼达，淑女不可以不穿内裤，更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身体的**部位。”
他顿了顿，意识到问题的一部分根源在于自己。
“是我没教过你这些。”他承认了自己的疏忽，然后着重强调，“以后要记住，陌生的男性，特别是那些外来的、你不认识的男人，不能随便吃他们给的东西，更不能跟着他们走。他们可能会伤害你。”
阿曼达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反驳：“我……我没吃他的东西，也没跟他走呀。”
烬追问：“那他用什么哄你，让你愿意把内裤给他？”
“他说我可以随便挑……我就挑了这个。”阿曼达低下头，在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了掏，然后举起一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碳笔，献宝似的递到烬面前，声音还带着点委屈的鼻音：“烬喜欢画画。”
烬的目光落在那支静静躺在她小手里的碳笔，所有情绪在这一刻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堵在他的喉咙里。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将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小家伙，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笨蛋……”他的手抚上她的棕色头发，“以后……不许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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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艾欧尼亚南部山脉的密林深处。
一块不大的林间空地上，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四周沉沉的黑暗。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刚吃完干粮，点燃了驱蚊的药饼，烟雾缓缓弥漫开来。他打了个饱嗝，走到两棵树木间，开始拉扯吊床的绳索，准备在此过夜。
忙活完毕，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猥琐的笑意，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只有虫鸣和风声。
他伸手从行囊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件小小的、带着系带的白色棉布内裤。
他捏着那单薄柔软的布料，指尖摩挲着，眼中闪烁着猥琐的光，正想凑近鼻尖……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他身后的树影中出现。
寒光一闪而逝。
男人的喉咙被利落地割开，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徒劳地捂住脖子，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声，便瞪大着眼睛，沉重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小布料也随之飘落在地。
那人弯腰拾起了那条内裤，走到篝火旁，将它扔进了跃动的火焰中。
橘红色的火舌立刻舔舐上来，柔软的棉布迅速卷曲、焦黑，冒出细微的青烟。
火光跳跃着，映亮了那人脸上的皮革面具，也映亮了他裸露在面具之外的，紧盯着火焰的黑色左眼。
他就一直站在火堆旁看着，直到那点白色彻底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与燃烧的木柴融为一体，再也寻不见踪迹。
……
烬来到朱诺家接阿曼达时，夜色已深。莉娜抱着已经有些睡眼惺忪的阿曼达，朱诺站在一旁，两人脸上都带着些不舍。
“烬，要不就让阿曼达今晚睡在这儿吧，”莉娜轻声商量着，“你看她都困了，来回走动别着了凉。”
朱诺也附和道：“是啊，孩子都洗漱好了。”
烬的目光扫过阿曼达有些迷糊的小脸，她确实困了。
但他还是礼貌地摇了摇头，伸手将阿曼达接了过来：“不了，多谢你们的好意。还是带她回去睡。”
他的手臂稳稳地托住阿曼达。小家伙感觉到熟悉的怀抱，本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走在回后山小屋的夜路上，四周寂静，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阿曼达半梦半醒间，含糊地嘟囔着问：“你去哪里啦，烬……”
烬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脚步未停，平静地回答：
“去处理了一点……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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