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十分尴尬。
既我被压在玄关大门上猝不及防地亲吻后，我推了糸师凛一把，行动先于思考，我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
除了顺序颠倒，这个情节似曾相识。
七秒之前短暂的记忆反噬，牙齿的磕碰，他鼻梁蹭过我脸颊的触感，凛身上像海水一样薄汗的气味。
他的头彻底偏了过去，碎刘海盖在他的眼睛上方，流露出一份罕见的雪肤乌发的脆弱与冷静。他说：“你居然打我？”
糸师凛生命中最权威的人物，糸师冴都没对这个弟弟动过一根手指，他只是骂得格外脏。
“对不起！”我说，“但你小子真的不要模仿电视剧啊，把你的手机拿来，我要把所有的视频app调成…”儿童模式。
“很好，”糸师凛雷厉风行地打断，“这样一来，糸师冴拥有的我都有了。我算是有资格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吗，还是你打算继续装傻？”
我：“？？？？”
-
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余光不断地偷瞄厨房里忙活的糸师凛。我的新公寓是loft格局，客厅和厨房之间没有隔断，因此凛身上碎花围裙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他正在把最后一道煎青花鱼装盘。
红色花朵图案的围裙是买微波炉送的。
糸师凛呢，他也是买糸师冴送的吗？
可是我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曾经像一块阿尔卑斯牛奶夹心糖黏在我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在我目光错开的瞬间变成了阿尔卑斯山。
又或者，我错过了他一个又一个重叠起来的瞬间。现在他要开始介意了。
本来，我计划一觉睡到下午，上课前随便买个美乃滋饭团解决，是凛一定要逼着我吃完他做的午饭再补觉。他说就权当抵住宿费了。
“什么住宿费？”
“我收到了足球协会的集训邀请，”凛一板一眼，“集合时间是两天后，承蒙款待，在这期间打扰了。现在，洗手，吃饭。”
我：“……”
我被他一长串的社交辞令和专横的指示砸下来，坐到餐桌前捧起了碗，米饭吃下去浅浅一层，我幡然醒悟：“你就不能两天以后再来东京吗，镰仓有JR电车直达，只需要一个小时。”
“食不言寝不语。”
我：“……”
他丢给我一个冷冷的眼神：“我来提前适应一下东京的天气，你也要垄断东京的天气吗？”
糸师凛怎么不干脆说他来提前倒时差呢！
宜家购置的餐桌另外半边乱糟糟地堆放着我的邮件，凛状若无意道：“你都不整理一下吗？”
“没必要吧，”我说，“反正都是广告，水电费账单，再不济是垃圾邮件。放在以前烧蜂窝煤的年代，好歹能给锅添把火。我留着也只是为了垫外卖盒，免得桌上沾到油渍。做饭辛苦了，一会儿我来洗碗如何？”
“我不需要你插手我的事情。”凛冷冷说。
我：“……”
我一边用筷子夹断鱼身，思考着凛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不管他再怎么冷脸，其实都在干着主动包揽家务让我占便宜的倒贴行为，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提醒他了。他阴晴不定地笑了：
“你说得对，既然是垃圾给你寄的邮件，我就帮你丢掉好了。”
饭后他说要打扫浴室，一不小心把我的橘子味洗发水当成了洁厕灵倒进马桶。作为补偿他愿意这两天跟我分享他的洗护用品。我默默询问：“两瓶你都当成了洁厕灵？”
“两瓶我都当成了洁厕灵。”凛平静地说。
“可是，”我结结巴巴，“可是，我们的发质也不一样吧。”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拿着马桶刷淡漠地把我关在了门外：“你会习惯的。”
大事不妙，我这是碰上十字军东征，诺曼底登陆，西班牙入侵南美洲了。哦等等，不能提西班牙。西班牙和弟弟这两个词提都不能提。
我终于想起来问奥利弗·爱空，他的牛郎俱乐部开在新宿哪条街了。发完信息后五秒，他居然打了个电话来，口气中裹挟着一丝心虚：
“你想干嘛，要是想转而包养我的同事，我劝你趁早死心。”
“为什么，”我说，“因为他们生意比你好，档期都满了，还是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总之你向消费者协会投诉都没用。”他说话这么大声干嘛。
“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男女情感方面的事想倾诉，”我说，“比较心理医生，神父和律师后，最后决定还是牛郎最经济实惠。”
爱空在电话里低笑了一声，他喘得很厉害，怎么又在健身了，现在当牛郎这么卷吗：“神父难道不是免费？除非你担心他拉你当赞助商。”
我现在听到赞助商这个词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神父会报警。”
爱空：“？？”
他提醒我：“穿帮了，你不说有朋友要忏悔吗？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失手杀死了前男友，尸体现在躺在浴室的地上？”
“如果是，”我说，“你会帮我分尸吗？”
爱空啧了一声：“我以什么身份帮你分尸，好歹给我个名分吧，比方说你的下一任？”
还没等我提醒“干你们这行不是最忌讳爱上客人吗”，他在那头大呼小叫，反驳自己说的话不吉利。万一下下任也说同样的话勾引我怎么办，所以他要当最后一任。
-
晚上九点，在我和爱空约定见面的自习室包间，我犹豫了半天，甚至装模作样地和他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在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再催促里，我开口了：
“我被小我两岁的幼驯染弟弟强吻了。”
情节炸裂的程度，加个书名号就能包装成电击文库出品的轻小说。
奥利弗·爱空：“………”
他的表情苍白，乐子人的面具被凿出一丝微弱的裂缝，渐渐皲裂得支离破碎。爱空咬牙切齿地说：“死刑！”
我：“？？”
“不至于吧，”我口气虚弱，“好歹邻居家的弟弟上了高中，我罪不至死吧。”
“我是说那个臭小鬼！”
爱空颓废地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可恶啊，连我还没……你打算和父母商量一下搬家吗（我：？）细节就算了，你继续说。”
我振作精神：“事发突然，我当然很生气，就扇了他一巴掌，我会不会被儿童福利局找上门算帐啊。”
“打断一下，”爱空在听到儿童福利局时猛然抬头，露出一个咧着笑容，牙齿露出太多，会被误以为食肉动物属性的表情，“没必要奖励他。但是铃的态度很坚决，这是一个很好的让那臭小鬼死心的信号。”
是啊，扇巴掌是一个什么样的肢体语言，一般人都不会混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要是有人被扇完巴掌更兴奋了怎么办？呃，要是有人是先被扇，后吻了我…我是说吻了我那个朋友怎么办？”
“你也是男人，你帮我客观分析分析。好在我们不怎么熟，社交圈也没有重叠，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说掏心窝子的话。”
我看到年轻男人的手握住书桌边缘，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段肌肉紧绷的手臂，施力了两次，颓然地松开了手指。
“我能先问一个最关心的问题吗，”他笑了，“你现在还是单身，对吧？”
“当然！”我给他打气，“你暂时不用担心失业，起码不是今天。”
“很好！”他精神振奋，“如果你不是单身了，也没必要告诉我，我不关心。”
我：“？”
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的牛郎俱乐部怎么好端端地停业装修？”
爱空眼神飘忽不定：“有人抽烟，触发了烟雾报警。诶呀你不知道，因为自动洒水器，墙纸，卡座，水晶吊灯什么都被泡烂了。”
爱空抵达我们碰头的自习室时神神秘秘，口罩，鸭舌帽，黑色高领皮夹克一应俱全，要不是他帽檐下一蓝一绿的眼睛，差点儿被我当成□□。我遗憾地敲着写字笔：
“本来还打算给你开唐培里侬香槟王呢，那玩意儿不是好几万甚至好几十万一瓶嘛。算下来你的提成应该很可观吧。”
“你这个骗子，铃酱，”他的双眼闪烁着浓泽，痞气的笑意，“反正我的俱乐部被水淹了，你当然是想怎么吹牛就怎么吹牛。”
“真的会像电视剧里一样，牛郎排成两排，鞠躬欢迎‘公主殿下’嘛，”我好奇地问，“是不是钱花得越多，头衔能上升成‘女王’？”
“我可以叫你公主殿下，前提是你请我喝冰镇可乐。”
“我请你喝可乐，前提是你放过我。”
看了半天论文眼睛累了，我站起身，不过记得把门卡放进兜里，免得从茶水间回来刷不开包厢。自习室提供饮料在内的简单零食自助，甚至有泡面。一切都包含在入场费里。
爱空闹着要我请他喝饮料，不过是逗我罢了，天呐，他甚至会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一个酱。
我真该把他的话整理成语录，备注“学习资料”，发给某对糸师兄弟。
我出门的时候，隔壁自习室单间的门刚好打开，走出来一个拖着脚步的雪色头发少年。他有着暴风雨般颜色晦暗的眼睛，整个人无精打采，看起来像被摄魂怪吸走了魂魄。
我短暂地瞥了一眼，鉴定为网瘾少年。
我装了两杯冰块，一杯接了正常可乐，一杯接了据说很难喝的樱桃可乐。手机上凛的电话打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是这样的，”我说，“因为铁路工人罢工，计程车司机也罢工，我今天是回不去了。我打算去借宿一个远房表弟的家里，你早点儿睡吧。”
一口气说完，我抛下一句没电了，将手机关机，觉得不保险甚至拆了背后的电池。单薄得像影子一样的白发少年开口：
“所以是强吻你的幼驯染弟弟吗？”
我：“………”
我：“？？？？？”
“你不知道吗，”他用梦魇般的口吻说，“自习室隔音不太好。”
-
在我沉默的一分钟里，他给自己泡的海鲜杯面也准备好了，有些犹豫道：“你在想什么？”
“思考怎么杀人灭口。”我说。
他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意思了一下把塑料叉子的尖头对准我：“有监控的。”
“监控很容易坏掉。”我冷漠地说。
休息室配备了沙发和投影仪，由管理员随机投放电影。但这一看就是盗版，上一秒男女主演还在背台词，屏幕黑了一秒，突然切成了花花绿绿的广告，配音是“电子世界杯，美女荷官在线发牌，一秒到账”。
和戴珍珠项链的黑裙荷官一块出场的，是抱着足球面无表情的糸师冴。他也有下海的一天。
与此同时，你猜他身边站着的男人是谁？
“你好慢哦，铃酱，你…”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的视线从屏幕上穿球衣的男人身上挪开。奥利弗·爱空的夹子音中断得很生硬，博一彩广告上，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并且打算一直嚣张下去。
诶呀！这可如何是好（假惺惺的口吻
冴哥逐渐从领衔主演沦为友情参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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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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