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体能训练已经让艾蕾妮雅精疲力尽，洗完澡后感觉身体才稍微轻松一些，晚饭匆匆的吃了几口，就急忙赶到办公室。
还有报告要写！淦！！
灯光在办公桌上投下暖黄的光晕，艾蕾妮雅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抖，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云。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野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像被水浸过一样浮动起来。
“啧。”
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响，艾蕾妮雅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下巴差点磕到桌面，她慌忙坐直，对上利威尔紧锁的眉头。
他正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的声音不大，却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小鬼，”利威尔的眼睛扫过她晕染开的墨迹和纸面上可疑的水痕，“困了就滚回去睡，别在这里糟蹋我的纸和墨水。”
艾蕾妮雅使劲揉了揉眼睛，试图把沉重的眼皮撑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壁外调查的装备损耗报告…明天早上就要交到埃尔文团长那里…”
利威尔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手，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似乎对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副官感到一丝无奈。
“放哪了？”
艾蕾妮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桌上一堆散乱的文件里翻找，抽出一份只写了几行字的报告单，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利威尔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看也没看就放在自己手边那摞整齐的文件最上方。
“行了，现在，立刻，滚回你的床上去。”
他重新拿起自己的茶杯，目光已经落回他正在批阅的文件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艾蕾妮雅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兵长”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几乎是飘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利威尔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
近一个月的光景，艾蕾妮雅感觉自己几乎被钉在了利威尔身边。
白天，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矗立在训练场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动作。
用餐时，她总被以“副官”的名义安排在他左手边的位置，连咀嚼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晚饭后，那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成了她的第二个牢笼，直到深夜的钟声敲响，她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似乎只有短暂的睡眠和洗漱时间，才勉强属于她自己。
不，连睡眠的空间都紧挨着——她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然而，这高强度的“捆绑”并非全然窒息。
艾蕾妮雅渐渐窥见这位以严厉著称的上司，内里藏着截然不同的温度。他的关心从不宣之于口，却总在行动中悄然流露。
训练场上，他嘴上毫不留情地训斥着动作的瑕疵，可当看到大家累得手臂发抖时，又会不动声色地延长休息时间；有时她晚上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累得伏案小憩，醒来时总会发现肩上多了一件带着干净皂角气息的黑色外套；甚至有一次，艾伦在饭桌上无意间提起某道汤很美味，当晚的餐盘里就出现了那道菜...
她还发现，这位上司的刻苦程度近乎苛刻，或者说，他背负的沉重远超常人想象。
他桌案上的文书似乎永远处理不完，在艾蕾妮雅离开后，他办公室的灯光常常固执地亮到深夜，他睡眠的时间短得惊人。
某个清晨，艾蕾妮雅在正式训练前需要取一份文件，推开办公室的门，却意外地看到利威尔伏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呼吸均匀而深沉，显然是累极了。
他……难道经常就这样在办公室里休息吗？
一股陌生的情绪悄然爬上艾蕾妮雅的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没有出声，放轻脚步走到桌边，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侧脸上。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深色外套，极其轻柔地将它覆盖在他的肩背上。
就像他曾在她睡着时，为她披上他的外套那样。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踮着脚尖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走到训练场，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第一次以副官的身份召集众人：“集合！开始今天的二十圈晨跑！”
窗外骤然响起的整齐脚步声和呼喝声，办公室里，伏案的利威尔倏然惊醒，肩背上陌生的重量让他动作一滞。他直起身，那件深色的士兵外套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布料上残留着淡淡的、属于艾蕾妮雅的、混合着阳光的气息，清晰地钻入鼻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外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粗糙的布料边缘，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深的怔忡，留下短暂的空白。
窗外是士兵们奔跑的喧嚣，办公室里却只剩下他指间这件外套的触感，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片刻失神。
————
“艾蕾妮雅！快看！”
韩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兴奋，人还没到跟前，怀里抱着一个金属箱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专门为你改制的！定制款！”
“啧，四眼，你好好看路可以吗？”
就在韩吉几乎要撞上艾蕾妮雅时，利威尔的身体横过来，稳稳地拦住了她前冲的势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艾蕾妮雅的目光好奇地落在韩吉怀里的装置上，“韩吉队长，谢谢您！不过……我看这个立体机动装置，和普通的似乎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韩吉发出一阵标志性的怪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
“区别在这里！”她用手指用力点了点装置侧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旋钮，“我加了这个！可以调节瓦斯喷出量的阀门！这意味着什么？”她卖了个关子，“意味着你的装置爆发力会比普通版更强！瞬间提速更快！”
韩吉又拍了拍装置主体：“还有，我对整个结构进行了优化，结果就是——”她做了个夸张的展示动作，“在保证气体储存量不变甚至略有提升的前提下，整体重量减轻了！持续作战能力更强，怎么样？”
韩吉咧着嘴，一脸“快夸我”的期待。
“…吵死了，四眼，把你那恶心的口水收起来。”利威尔在一旁冷冷地泼冷水，但伸手从韩吉怀里接过了新型立体机动装置，熟练地检查着关键的连接件。
韩吉对利威尔的毒舌早已免疫，毫不在意地继续她的演说：“哈哈哈！利威尔，嘴上嫌弃得要死，但承认吧，你心里其实很满意我的杰作！对吧对吧？”
而旁边艾蕾妮雅被韩吉的热情感染，发出了赞叹：“哇！韩吉队长，光是听您描述就让人热血沸腾，您的技术真是无人能及！”
韩吉听到艾蕾妮雅毫不掩饰的夸赞更得意了，嘴巴快咧到耳根了，兴奋地搓着手对艾蕾妮雅说道；
“艾蕾妮雅，你果然识货！感谢你的热情！这可是团长特别关照，要让你发挥出极限战力的成果！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队长比某些冷冰冰的上司贴心多了？”
韩吉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旁边正在检查装置的利威尔，“要不要考虑申请一下加入我们调查小队？这里充满了探索的乐趣哦！”
利威尔恰好检查完毕，面无表情地将装置一把塞回韩吉手中，眼睛冷冷地斜睨着她：“想死吗？”
艾蕾妮雅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几天艾伦巨人化实验时，韩吉那“毫无人性”的模样，求生欲极强的她立刻婉拒道：“韩吉队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能在利威尔班效力是我的荣幸！”
利威尔紧绷的下颌线条缓和了一些，他转向艾蕾妮雅：“小鬼，别光指望这堆破烂，训练时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韩吉见挖墙脚失败，立刻打着哈哈将装置塞进艾蕾妮雅怀里：“啊哈哈…开个玩笑嘛利威尔！活跃下气氛！来，快试试！感受一下速度，微调还得靠我。”她还不忘补充一句，“调队的事我们私下再说。”
看着旁边自己上司阴沉到不行的脸，艾蕾妮雅默默咽了下口水。
韩吉队长，您可饶了我吧……再说下去，想死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不再犹豫，艾蕾妮雅穿戴好这套新型立体机动装置，深吸一口气，猛地扣动扳机。瓦斯气体强劲喷出，钩索瞬间钉入远处树干，她的身体被拉拽出去，轻盈地没入训练场边缘的树林。
在常人难以捕捉的瞬间，艾蕾妮雅集中精神，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拉长、变缓，利用树木作为支点，每一次钩索的发射、收回，每一次身体的转折、俯冲，都流畅得不可思议，远超普通士兵的反应极限。
风在耳边呼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装置带来的推力确实更迅猛了。
似乎……还可以再快一点？
她轻盈地落回韩吉面前，气息微喘，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韩吉队长，喷气速度比之前快很多了！爆发力很强！不过感觉还可以再快一点吗？”
“当然没问题！”韩吉立刻来了精神，二话不说从工具包里掏出怪异的工具，蹲下身就开始在艾蕾妮雅腰间的装置上捣鼓起来，“这里再松一点……那个阀门再开大……”
经过三次细致的调试，这套专为艾蕾妮雅的速度优势而生的立体机动装置，终于达到了最契合她使用习惯的最佳状态。
第三次试飞返回，艾蕾妮雅落地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次感觉非常棒！韩吉队长，速度和操控的平衡点找到了！”
“哎？！”韩吉的护目镜倒映着艾蕾妮雅鼻下蜿蜒的血痕，手指几乎要戳到她人中：“你流鼻血了！还好吗？”
艾蕾妮雅仰头按住鼻梁，喉间铁锈味气息：“没事，只是能力用多了会这样...”
话音未落，林中远处炸响莫布里特的呼喊：“分队长！艾伦的巨人化测试准备完毕了！”
“我马上来！”韩吉立刻蹦跳着转身，“艾蕾妮雅，等我回来记录你的阈值啊！”
韩吉语速飞快，宽大的研究服下摆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人已经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林间小径的尽头。
艾蕾妮雅仰头处理着流血的鼻子，身边被一片阴影无声地笼罩住，她侧过头，发现利威尔站在她身旁，距离很近。
他沉默地伸出手，指尖捏着一块折叠得方正的白色棉帕。
艾蕾妮雅的目光落在那帕子一角用深蓝丝线绣着的、小小的“L”字母上——这显然是比上次更私人的手帕。
但是她实在不敢像上次一样自然的接过来，毕竟她现在已经深深的感受过这位上司刻入骨髓的病态洁癖了，抱着‘不想被兵长干掉的想法’，她摇头：“兵长，会弄脏的……”
但那块白帕子被强硬地压上她的鼻翼，艾蕾妮雅刚想开口说“洗干净再还给您”，那句请求便被截断在嘴里。
“不用。”利威尔的声音平淡无波。
他的视线扫过那帕角迅速晕染开的刺目血渍，随即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远处隐约传来艾伦在硬质化测试中发出的怒吼声，艾蕾妮雅攥着手中那块白帕，依旧仰着头。
兵长其实....是个温暖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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