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山门投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瞬间吞噬了逢芍卿的身形。腐朽的木质气味混杂着深渊涌上的甜腻恶臭,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间。山门内并非想象中空旷的庭院,而是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幽深的甬道。两侧是剥落殆尽的壁画残影,扭曲的人形和兽形在惨白月光下如同濒死的鬼魅,无声地诉说着湮灭的故事。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无声的积尘,混杂着某种滑腻的、如同苔藓般的物质。
傅砚修玄色的身影在前方几步之遥,如同融入这片死寂阴影的一部分。他没有回头,没有言语,只是无声地向前飘行。额角那道冰蓝色的裂痕在甬道的幽暗中稳定地散发着幽光,如同一个冰冷的路标,也像一个无声的警告。他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比兰若寺的阴风更加刺骨。
逢芍卿紧随其后,脚步放得极轻,感官却提升到极致。空气中弥漫的甜腻香气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悲伤?如同无数泪水汇聚成的河流,无声地流淌在这条死亡甬道之中。刚才廊柱阴影下那声哀怨的警告——“根婆婆醒了”、“她在找甜食和新鲜的心”——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她的神经。
甬道不长,尽头是一扇半掩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门内透出一点摇曳不定的、昏黄的光晕,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浓郁草药和淡淡甜腥的味道。
傅砚修在门前停下,并未推门,幽邃的目光穿透门缝,投向里面昏黄的光源。他的侧脸在摇曳的光影下轮廓分明,苍白得如同玉雕,额角的冰痕幽光湛然,映不出丝毫情绪。
“到了。”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慵懒,却比甬道的石壁更冷。“通幽客的‘当铺’……就在这‘树心’的腐腔里。” 他微微侧身,让开位置,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距离感。“小娘子,请吧。你的‘买卖’,本座……就不参与了。” 最后的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倦怠和……厌烦。
逢芍卿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穿透门缝,落在门内的景象上。
昏黄的光源来自一盏悬挂在低矮房梁上的、样式古旧的油灯,灯焰如豆,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扭曲的影子。房间不大,堆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杂物:断裂的兵器、蒙尘的陶罐、色泽诡异的矿石、甚至还有几具覆盖着白布、形态奇特的骸骨。空气中药味浓烈刺鼻,混合着灰尘和更深层的、类似福尔马林的防腐剂气味。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污迹斑斑的木案。案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佝偻,裹在一件油腻发亮、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宽大袍子里。头上扣着一顶同样油腻的瓜皮小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蜡黄的下巴和几缕稀疏花白的胡须。他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正捻着一串乌黑油亮的念珠,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影子在墙壁上被拉得异常高大、扭曲,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
这就是……通幽客?
“吱呀——”
逢芍卿推开半掩的木门,走了进去。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案后的佝偻身影捻动念珠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直到逢芍卿走到木案前,他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抬起了头。
帽檐下露出的那张脸,让逢芍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皮肤如同风干的橘皮,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颧骨,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色。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如同浓痰般的深黄色!瞳孔的位置是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此刻正毫无生气地、直勾勾地“盯”着逢芍卿。
一股混合着陈年油脂、廉价香料和深层腐朽的恶臭扑面而来。
“嗬嗬……” 通幽客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他放下念珠,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木案上摸索着,拿起一个巴掌大小、蒙着厚厚灰尘的铜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典当……还是……赎买?”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着朽木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逢芍卿没有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用油纸简单包裹、沾满污秽的灰白色眼珠,放在油腻的木案上。冰冷的硬物与朽木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问路。避祸。” 她的声音如同冰片刮过铜铁,简洁直接。
通幽客那双浑浊的深黄色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油纸包裹的眼珠上。那针尖大小的黑点似乎收缩了一下。他枯瘦的手指伸出,指甲乌黑尖长,小心翼翼地揭开油纸的一角。
就在眼珠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阴寒怨毒的气息猛地从眼珠中爆发出来!木案上的灰尘无风自动!油灯的火焰剧烈摇曳,几乎熄灭!整个房间的光影疯狂扭曲!
通幽客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那双浑浊的深黄色眼珠中,针尖大小的黑点骤然扩散,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贪婪和……恐惧!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嗬……嗬嗬……” 他喉咙里的破风箱声更加急促,枯爪般的手指猛地缩回,仿佛那眼珠是烧红的烙铁!“‘画皮’的……‘心’!不……不对!是‘眼’!被挖走的‘眼’!怨念……好深的怨念!”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扭曲,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悸。“你……你竟敢……把它带到这里来?!它会引来……那对……剥皮夫妻!还有……‘根婆婆’的藤蔓!它们……都在找它!”
他语无伦次,枯瘦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油腻的瓜皮小帽都歪了几分。
“所以,怎么避?” 逢芍卿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询问天气预报。她需要信息,而非恐惧的宣泄。
通幽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眼珠,又猛地抬头,“看”向逢芍卿,那针尖般的黑点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评估和算计。“避?嗬嗬……难!难如登天!被‘画皮’标记,被‘根婆婆’觊觎……这西坊,已无你立锥之地!”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的粘腻,“除非……把它‘当’给老朽!老朽自有法子……隔绝它的气息!再指点你一条……通往‘清净地’的‘阴路’!”
典当?用这关键的任务物品换取生路?逢芍卿的眼神冰冷如刀。这老鬼的贪婪和算计几乎写在脸上。隔绝气息?恐怕是据为己有。阴路?更可能是通往另一个陷阱的绝路。
“代价。” 她冷声问。
“代价?” 通幽客枯瘦的手指捻了捻油腻的胡须,深黄色的眼珠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老朽不要金银,不要俗物。只要……你身上一件‘东西’。”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乌黑的指甲尖,不偏不倚地指向逢芍卿的……心脏位置!
“一颗……‘干净’的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你灵台清明,魂魄凝实,心志更是坚如磐石……这样的‘心’,百年……不,千年难遇!正是……上好的‘材料’!” 他浑浊的眼珠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挖心?!逢芍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案后的老鬼!
“嗬嗬……别急……” 通幽客似乎感受到了杀意,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忌惮,但贪婪很快压过了一切。他枯爪般的手在油腻的木案底下摸索着,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旧褪色的红布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露出里面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如同琉璃雕刻而成的心脏**!
那琉璃心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却散发着一种毫无生机的、冰冷的死寂感。
“老朽……不白拿你的心。” 通幽客的声音带着蛊惑,如同毒蛇吐信。“用这颗‘琉璃心’跟你换!它纯净无暇,不染尘埃,能让你……‘无悲无喜’,‘无忧无惧’!在这鬼地方,‘无情’才是最大的‘清净’!才是真正的‘保命符’!如何?” 他枯爪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颗冰冷的琉璃心,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
琉璃心?换心?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逢芍卿的脑中如同有惊雷炸响!【陆判换心】副本的核心设定瞬间浮现!规则提示“换心者需保持喜悦”……而眼前这个老鬼,竟然想用一颗冰冷的琉璃心,换取她活生生的、承载着所有情感和意志的心脏?!
这不仅是陷阱!这是对她存在本质的掠夺!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第一次在逢芍卿绝对理性的冰层下隐隐涌动!不是恐惧,而是对自身存在被觊觎、被物化的极端厌恶!
“不换。” 两个字,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坚硬,掷地有声。
通幽客浑浊眼珠里的贪婪和蛊惑瞬间凝固,随即化为被冒犯的怨毒和冰冷。“不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威胁!“由不得你!被‘画皮’标记,被‘根婆婆’惦记,你已是瓮中之鳖!没有老朽的‘阴路’,你活不过黎明!要么……留下‘心’!要么……留下‘命’!”
他枯瘦的身体猛地站起(虽然依旧佝偻),宽大的油腻袍子无风自动!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腐铜臭和阴邪鬼气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昏黄的油灯火焰疯狂摇曳,房间内所有物体的影子都开始扭曲、拉长,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鬼手!
“嗬嗬……敬酒不吃……吃罚酒!” 通幽客浑浊的深黄色眼珠死死锁定逢芍卿,针尖般的黑点收缩到极致,只剩下纯粹的恶意!“那老朽……就自己来取!”
话音未落,他枯爪般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抓!不是抓向逢芍卿的身体,而是抓向木案上那颗散发着怨毒气息的——王生的眼珠!
就在他枯爪即将触碰到眼珠的瞬间!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响起!伴随着一声极其短促的、如同冰块碎裂的轻响!
“叮!”
通幽客抓向眼珠的枯爪猛地一颤!动作瞬间僵住!他那浑浊的深黄色眼珠难以置信地向下转动,看向自己的手背!
只见他枯瘦如柴、蜡黄的手背上,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霜花,正在迅速蔓延、冻结!一股冻彻灵魂的极致寒意,顺着那一点霜花,瞬间侵袭他的手臂!
“谁?!” 通幽客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门口阴影处,傅砚修不知何时已转过身。他并未踏入房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玄衣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他的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森寒的白色雾气。额角那道冰蓝色的裂痕幽光湛然,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俊美侧脸。
“老鬼,” 傅砚修的声音响起,慵懒依旧,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威严,“本座的东西,你也敢碰?”
“你……你……” 通幽客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蔓延的冰霜,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傅……傅砚修?!你……你还没……” 他似乎认出了来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扼住了脖子。
傅砚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那缕森寒的雾气无声消散。他幽邃的目光落在逢芍卿身上,那眼神依旧冰冷疏离,如同看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交易谈崩了?” 他淡淡地问,仿佛刚才出手冻结通幽客的并非是他。
逢芍卿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通幽客身上。就在傅砚修出手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通幽客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混合威压中,除了阴邪鬼气,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与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同源的气息!那是……**树妖的力量残留**?这老鬼,果然与兰若寺的树妖有关联!
“阴路!” 逢芍卿的声音如同冰刃,刺向被恐惧笼罩的通幽客,“说出来!或者……” 她的目光扫过通幽客被冰霜侵蚀的手背,“彻底留在这里,当‘根婆婆’的肥料!”
威胁!**裸的威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通幽客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手背上的冰霜已经蔓延到小臂,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都在打颤。他看着门口那尊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比冰还冷的女人,浑浊眼珠里的怨毒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
“后……后面……” 他艰难地抬起未被冻结的那只枯爪,指向房间最深处、被杂物堆满的角落。“那……那口枯井……跳……跳下去……”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是……是通往‘阴司集’的……‘阴路’……能暂时……避开……标记……” 他说完,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回油腻的椅子上,被冻结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枯井?阴司集?暂时避开标记?
逢芍卿没有丝毫迟疑,抓起木案上那颗冰冷的眼珠,用油纸重新包好塞回口袋。她看都没看瘫软的通幽客,转身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角落里,果然有一口被杂物半掩的、黑黢黢的枯井。井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浓郁的腐朽和阴冷气息。
“跳下去?” 傅砚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这老鬼的话,你也信?”
逢芍卿在井口边缘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信与不信,需要验证。”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至少,他怕死。而你,” 她顿了顿,“暂时还需要我‘温养魂体’。”
傅砚修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一声极轻的、带着复杂意味的嗤笑传来。“……随你。”
逢芍卿不再犹豫,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口!
失重感瞬间传来!冰冷、粘稠、充满腐朽气息的黑暗包裹全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仿佛坠向无间地狱!
不知下坠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过了漫长的时间。
“噗通!”
并非预想中坠入水潭的声响,而是如同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水膜。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眼前骤然亮起一片……**令人极度不适的、浑浊的暗红色光芒**!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更加宽阔、却更加诡异的“街道”上。
地面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石板铺就。两侧不再是屋舍,而是一个个……**巨大的、如同脏器般蠕动的暗红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脉络,有些肉瘤顶端裂开缝隙,露出里面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商品”的“摊位”——扭曲的骨骼、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器官、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矿石、甚至还有被锁链禁锢、眼神麻木的灵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药水味和一种……强制性的、令人作呕的虚假欢愉气息!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诱导着、强迫着人必须保持“喜悦”!
这里就是……阴司集?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幽蓝的屏幕光在暗红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成功抵达【陆判换心】副本核心区域:【阴司集·脏器坊】。
规则3(阴司集区域):换心者需保持喜悦!任何悲伤、愤怒、恐惧等负面情绪将加速脏器**,招致陆判官注视!
生存倒计时:1小时47分。
提示:寻找“朱尔旦”。
祝你好运。
规则三!换心需喜悦!负面情绪加速**!招致陆判注视
逢芍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情绪污染?强制喜悦?这与通幽客那颗“无悲无喜”的琉璃心何其相似!都是对“心”的剥夺和扭曲!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这条诡异血腥的“街道”。那些巨大的暗红肉瘤(店铺)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僵硬移动的身影。他们大多穿着古式的长衫或短打,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一种极其夸张、极其扭曲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眼角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深藏的惊恐!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在暗红的街道上僵硬地行走、交易,发出如同被掐着脖子的、断断续续的“嗬嗬”笑声。整个场景,如同一场荒诞恐怖的、无声的狂欢盛宴!
而空气中所弥漫的那种强制性的虚假欢愉气息,正如同无数根细针,不断刺激、挑逗、试图瓦解她的理智,诱使她加入这场恐怖的“喜悦”!
就在这时,她的身侧空气再次无声波动。傅砚修的身影悄然浮现。他的脸色在暗红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额角的冰痕幽光似乎被这浑浊的光线压制,显得有些黯淡。他幽邃的目光扫过这片诡异的集市,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情绪污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厌恶,“陆青玄那厮……还是这么喜欢玩弄人心。” 他看向逢芍卿,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逢芍卿的注意力却被前方不远处一个肉瘤店铺前的身影牢牢吸引!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书生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对着肉瘤裂口里一个模糊的摊主,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发出“嗬嗬”的假笑,而是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却依旧能听出是……极度恐惧的呜咽!
他的身体在暗红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气息,与整个集市强制性的虚假欢愉格格不入!如同绝望冰原上最后一簇微弱的火苗。
更让逢芍卿心脏骤缩的是——那人书生袍的后心位置,有一块极其不自然的、如同补丁般的巨大缝合痕迹!针脚粗糙,暗红色的血痂凝结其上!而随着他压抑的呜咽和身体的颤抖,那块缝合的“补丁”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鼓动、挣扎!仿佛一颗不属于他的、狂暴的心脏,随时可能破膛而出!
朱尔旦! 任务目标!
他显然未能“保持喜悦”!他的恐惧和悲伤,正在加速他体内那颗“心”的**和异变!
逢芍卿没有丝毫犹豫,迈步就朝着那个濒临崩溃的身影走去!冰冷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这片血腥诡异的虚假欢愉,锁定那唯一的真实痛苦。
傅砚修看着她的背影,幽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他并未阻止,只是无声地跟了上去,玄衣在暗红的街道上拖出一道沉默的阴影。
就在逢芍卿距离朱尔旦仅有几步之遥时!
“嗬……嗬嗬……呃啊——!!!”
朱尔旦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凄厉惨嚎!他猛地转过身!
一张因剧痛和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暴露在暗红的光线下!双眼圆瞪,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最骇人的是他的胸口——那块粗糙缝合的“补丁”猛地撕裂开来!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绿色脓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而在那喷涌的脓血和撕裂的皮肉之中,一颗……**色泽暗沉、布满了蠕动黑色血管、正疯狂搏动挣扎的畸形心脏**,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那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大股黑绿的脓血,发出如同破鼓般的“噗噗”声!朱尔旦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一丝解脱般的茫然。
与此同时,整个阴司集那无数僵硬假笑的“行人”们,动作齐刷刷地一滞!所有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无数双空洞死寂的眼睛,齐刷刷地、冰冷地转向了倒地的朱尔旦,以及……站在他旁边的逢芍卿!
空气仿佛凝固了。虚假的欢愉被**裸的死亡和**彻底撕碎。
“悲伤……恐惧……加速**……”
“招致……陆判官……注视……”
一个冰冷、威严、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宣判,在整条暗红街道的上空轰然响起!伴随着这声音,一股庞大、森严、仿佛能主宰生死轮回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瞬间笼罩了整个【脏器坊】!
逢芍卿站在原地,脚下是朱尔旦喷涌的脓血和那颗疯狂搏动的畸形心脏。她的脸上依旧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无视了周围无数双死寂的眼睛,无视了头顶那如同实质的恐怖威压,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
就是现在!
她猛地俯身,手中的□□在暗红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目标——那颗正在疯狂搏动、泵出毒血的畸形心脏!
解剖!验证规则的真伪!寻找这“换心”背后的真相!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那颗**心脏的瞬间!
一只苍白、冰冷、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从旁边伸出,握住了她执刀的手腕!
那手的温度,如同万载寒冰,冻得逢芍卿手腕一麻!动作瞬间被定住!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幽邃眼眸。
傅砚修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坚决。他的脸色在陆判官恐怖威压的笼罩下,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那道冰蓝色的裂痕幽光剧烈闪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幽邃的眸子里,却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重的专注。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不再是慵懒的戏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心’……已被污染到极致!强行剖开,怨毒爆发,你扛不住!”
逢芍卿眼神一厉,手腕发力试图挣脱!冰冷的怒意在她眼底凝聚!这是验证规则的关键!是破局的核心!
“听着!” 傅砚修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冰冷的温度几乎要冻僵她的骨头。他的目光穿透她的愤怒,直抵她冰封的理性核心。“你想验证‘规则’?想知道‘换心’的真相?想知道他为何‘无法喜悦’?”
他另一只手指向地上朱尔旦胸口那颗疯狂搏动、泵出黑绿脓血的畸形心脏,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看好了!” 傅砚修低喝一声,握住逢芍卿手腕的那只手,指尖突然亮起一点极其细微、却纯粹到极致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如同冰晶,瞬间顺着逢芍卿的手腕经脉蔓延而上,并非攻击,而是……引导!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顺着那幽蓝光芒的引导,渡入逢芍卿的掌心,再通过她紧握的刀柄,传递到她持刀的手上!
在这股奇异暖流的加持下,逢芍卿眼中那颗疯狂搏动的**心脏,骤然发生了变化!
她“看”到的不再是表面的脓血和畸形血管!在那颗心脏的核心深处,无数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纠缠的暗红色丝线,正散发着浓郁的、强制性的“喜悦”气息!正是这些丝线,在疯狂抽取、压制着心脏深处残存的、属于朱尔旦本身的、充满了恐惧和悲伤的微弱灵光!同时,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蠕虫,正寄生在那些暗红丝线上,贪婪地啃噬着心脏的组织,释放出**的毒血!
规则本身,就是污染源!“保持喜悦”的强制要求,正是那些暗红丝线的力量来源!它们压制真实情绪,加速脏器**,滋养着那些啃噬心脏的“黑色蠕虫”!
验证完成!规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和陷阱!
逢芍卿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愤怒和明悟在她眼中交织!
“明白了吗?” 傅砚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渡来的暖意也瞬间中断。他握着她的手腕依旧冰冷,但那冰冷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转瞬即逝的、与厉鬼身份格格不入的……暖意?
他幽邃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凝重,有警告,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叹息?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安抚她,又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我教你……如何真正‘换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握着逢芍卿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引导着那把冰冷的战/术/折/刀,不再刺向那颗**的心脏,而是划出一道极其精准、极其刁钻的弧线——刺向那些连接在心脏深处、散发着强制性“喜悦”气息的暗红丝线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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