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库洛洛先生。
展信佳。
请原谅我使用这样冒犯无礼的称呼,但我的确不知您真正的姓氏,如果您愿意告知于我,真是再好不过了。然后请允许我向您道歉,因为这封冒然送来的信件...又或许,将其称之为情书会更准确?
总之,如对您的生活有所叨扰,请不要挂怀,也不要担心,我无意给您的生活增添烦扰,只是这份爱意压抑许久,不能再尘封于我自私的内心了。
这样的告白方式会很奇怪吗?我也这么觉得。
但不论我怎么写这段开头,这份愚钝的爱慕都会在我预想的段落之前出现,所以,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致歉,为了我草率的告白。
我好像说了太多的抱歉,您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将感情挂在口边的轻浮之人呢?
为了想您证明我并非这样的人,见面的时候,我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
届时,我也会带上一份薄礼,当面向您陈情。
请不要有所负累,我不奢求您的答复或允诺,您可以向对待这封信一样对待我的告白,因为我只想将这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告知于您。至于您的选择,我不敢恳求,也无意干涉。
最后,想跟您分享一节最近读到的诗:
我们读到,上帝是
一部分和一瞬间,一个零散者;
在所有
被割倒者的死亡中
他自己长成了整体。
你会喜欢这句诗吗?会因为读到一句有意思的诗而感到快乐吗?如果是的话,下次,请允许我省去敬语,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吧。
.
“怎么样?有查到这个人的情报吗?”
“不止是有哦,他还是个相当有名的猎人,而且还有专门用来接受的委托账号,下面都是好评呢。不过看介绍说他只负责送信,也从不透露委托人的信息,所以找他合作的人很多,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评论说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而且特别好评了他的长相。”
“哼~考虑到收信人是我们这位团长,不敢露面也正常。”
“嗯,就像飞坦说的那样。”
“所以库洛洛是欠了谁的钱吗?”
“团长看上什么直接就抢走了。”
言外之意是欠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库洛洛身上。
挨了一嘴暗骂的芬克斯不说话了,他当然能想到这个问题,刚刚只是顺嘴就问了。
“那...这个人又为什么要给团长写信?”
“啊。”
“发现什么了吗?侠客。”
“他三天前发了一条新消息,说以后都不接单了。而且,仔细看他之前的委托介绍,里面有说他不接涉及‘危险人物’和‘危险地点’的信件。是个谨慎的人呢。”
“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眼里,我们还算不上危险人物吗?嘁...既然对自己这么自信,这次又为什么不敢像以前一样露面。”
飞坦的双手还插在外袍的口袋里,眼神看上去有些不屑。
“我猜...应该是那个人用什么东西成功说服了他。”
“所以问题还是在这个写信的人身上?”
“没错,送信猎人只送信,不负责打探地点,而我们换到这个地方才不到三天...根据他发布是那条停止营业的动态判断,那个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接下了送信给团长的委托。而之所以现在才送到,应该是在赶路,所以那个委托他送信、并且极有可能就是写信的人,在我们移动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的落脚点了。”
“被人跟踪了。”
“嗯。从这个时间点还能推测出另一个事实。促使他改变谨慎行事的策略,开始跟踪我们的人就是这封信的委托人,和那个让他决定停止接受其他委托的,是同一个人。”
“信不是已经成功送到了吗?而且他现在应该也已经跑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害怕追杀?”
“是...也不是。”
“这算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点。”
“我的意思是,他的确是已经不在现场了。但发布那条动态的原因,不止是害怕追杀,而是委托还没有结束。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委托,应该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被缠上了。”玛奇皱了皱眉。
“无所谓,烦人的苍蝇,拍死就好了。”
一直在看信而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库洛洛,突然将信纸合上,收进了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里。
“我同意侠客的观点,这不会是最后一封信。”
“信的内容,方便说吗?”派克诺妲问到。
“我也很好奇,对方到底有什么非写信不可的理由。”
“难道你真的欠了谁的钱?”
库洛洛摇了摇头,复而坐到了某级台阶上。
他就像久违地、找到了某种有趣的发现一样,勾起了一点嘴角:
“写信的人...自己说是情书。”
众人瞪大双眼,就连在一边百无聊赖的西索都转头看向了库洛洛——
哼~有意思?
.
库洛洛,你知道吗?
在不同的海域,不同的天空下,不同的时节,海水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水本身没有颜色,人类所看见的其实是光。
就像火焰,黑暗之中也能被看见的火焰,不是因为它在燃烧,而是因为它的燃烧带来了光。
红色的火,蓝色的火,据说还有一种绿色的火。
但最后一种我只在奇幻小说里看到过。在这个故事中,一个备受折辱的女人为了复仇,勾结了学士,找到了疯癫的国王留下的遗产,最后他们利用了无知的、流浪的孩童,将遗产点燃,也将满是尊贵之人、手握权柄之人的教堂点燃——
绿色的火光炸开,建筑、瓦砾、信徒、行人皆葬生于野火与废墟。
听说,你追寻过一种名为火红眼的珍宝。
正巧,我也有一对红色的眼睛,里面烙下了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光。
可惜的是,那和火红眼不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你喜欢的到底是火红眼?还是像火一样的眼睛?又或者只是红色的眼睛?
如果我的眼睛不能令你满意,那么绿色的野火可以吗?
为了你,我会再找找看的,这种或许能令你满足的,绿色的火。
但又我觉得,你的满足,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你在写信吗?”
“嗯,有什么事吗?”
“风暴就要来了,大家都去船舱了,如果继续待在外面的话,信纸会被淋湿的吧。”
风暴就要来了,他居然在担心我写给你的信。
库洛洛,如果见到他,你大概也会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孩子吧。
“谢谢你的提醒,我马上进去。”
我从甲板上起身,一边搂着这孩子的肩膀,一边和他一起走向船舱。
“你叫什么名字?”
“杰·富力士。叫我小杰就好了,你呢?”
他没有抗拒我的动作,即使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即使他是一个敢一个人参加猎人考试的孩子。
按理说,越是独立、勇敢的孩子,越不喜欢被大人用小孩子的态度对待。
但他不在乎这些。
“墨西斯,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墨西。”
“墨西。”
船舱里很拥挤,也很混乱。
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待下去的角落,只是在这里,我大概是没法好好写我的信了。
于是,在一众探寻的目光中,我收起了信纸,提着黑色的裙摆,坐在一个货箱上,这个不高不矮的高度能让我呼吸到一些相对清新的空气,顺便看清眼前的景象——
在全是男性的船舱里,我就像一只误入的黑羊,只是被打量的目光注视,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如果可以,我可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因为我早就决定,要将这些未能谋面的时间,全部用于思念。
“这位...墨西小姐,你是修女吗?”
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的男人突然向我搭话,这令我感到意外,因为他是少数几个,没用那种令人不快的眼光看过我的男人。
“是因为这身衣服吗?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我就应该是猎人了吧?”
“很有自信嘛。”
“多谢夸赞。”
“刚刚是在甲板上写信吗?不会头晕吗?我本来也打算看书,但一看到字就晕得不行。”男人看上去很苦恼。
“是在写信,但我写习惯了,已经不用每个字都看清楚。”
“对哦,墨西你写了好多信呢,是写给家人的吗?我是不是也应该写一封信给米特阿姨呢...”
“不是家人。”
一道熟悉的视线看向我,至于为什么说熟悉,大概是因为从上船开始,我就感受过这道视线。
“是喜欢的人。”
“是男朋友吗?”
“小杰,老问这种事情会被女孩子讨厌的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而且也不是男朋友,准确来说,算是我的单相思吧。”
想到这里,我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非必要的时候,我不喜欢笑,很奇怪吧?
可是库洛洛,这样的我,只要一想到和你有关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笑意。
“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居然能被墨西小姐这种大美人暗恋。”
我没有纠正这种不太准确的说法,也没有接续这个话题。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鉴于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哦!抱歉抱歉,真是失礼了。叫我雷欧力就行。”
“雷欧力。”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再开启新的对话。
幸运吗...
你觉得呢库洛洛,你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吗?
“谢谢你,雷欧力。”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不客气。”
也许是我的作风有些古怪,雷欧力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再给我多余的关注。
但我只是想说'谢谢你给我的灵感,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等到见面的那天,我会亲口问问他的。'
没过多久,风暴也开始了喘息,大闹一场后的喘息。
整个船舱里就只剩下四个人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刚刚谈话的三人,还有那个睡在吊床上,悄悄观察过我的人。
船长进来的时候,小杰正在给一个人递水。
他问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我也因此得知了那个睡在吊床上的人的名字,酷拉皮卡。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而且库洛洛,你也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我们读到,上帝是
一部分和一瞬间,一个零散者;
在所有
被割倒者的死亡中
他自己长成了整体。
《你今晚在那边》保罗·策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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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封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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