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外,之前仗义相拦的黄衣公子还在那,楚天佑走上前去,夸赞了他一番:“公子今日不畏百姓,仗义直言,令我等心生钦佩,若是楚国多一些你这样的人,也是国之福分。”
“草民拜见国主!国主过奖了,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男子跪拜在楚天佑面前,垂眸不敢看他。
“哪里的话,快快请起!”楚天佑说着将自己“假冒”国主的事告诉了他。
“竟是这样啊!”男子听闻大吃一惊,见楚天佑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又颇有胆识,心中更是一阵赞叹。
“在下周子安,想与公子结交个朋友,敢问公子大名?”
“楚天佑,楚国的楚,苍天护佑的天佑。”
楚天佑说着扇了扇扇子,凛然一身正气。周子安见这人乌丝如墨,明眸如澈,如此的卓姿风流即便不是国主也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等要去客栈休息,周兄可愿一同去吃个酒?”楚天佑盛情邀请道,说着将折扇轻敲在掌心。
周子安欣然应答:“好!”
世界虽大,知己难求,同样的灵魂总能在彼此之间互通有无,从彼此身上得到惺惺相惜的认同感太少见,太珍贵,一见便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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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于湘江中上游,中原与南疆商路的必经之处,而客栈便成了各色人马的云集中心,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下、不同人员的往来下,客栈也多了另一层含义——“情报收集处”。
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来嘞!白斩鸡,酱牛肉,银芽蛤蜊鲍,素杂拌,还有刚烫好的桃花酿!小店酒微菜薄,招呼不周,各位请慢用!”小二放下酒菜,客气地对着六人说。
“今日能遇楚公子这行正义侠士,实在是鄙人的荣幸,我先干为敬!”周子安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敢当不敢当,周兄也是仗义直言,令我等佩服啊!”楚天佑放下手中的折扇,起身回敬道。
“敬楚公子一行侠肝义胆!”周子安举杯过眉,青铜酒盏与楚天佑的白玉杯相碰,溅出几点琥珀色酒液。桃花酿的甜香混着牛肉酱的辛,在湿热的空气里漫开。白珊珊轻抿一口,舌尖忽地发烫,下意识拧起眉尖,这憨态落入楚天佑眼底,竟比檐角垂落的紫藤花还要柔软几分。
“这银芽炒得妙!”丁五味的筷子在菜盘里翻飞,“脆而不夹生,热而不出汁,倒像我老家厨子的手艺!”他腮帮鼓得老高,忽然瞥见叶倾颜只夹素杂拌,便眯起眼往她碗里添菜:“小丫头家家的别学挑食,尝尝这鲍鱼肉——”
“谢啦!”叶倾颜热情回应着,指尖不时摩挲着酒杯边缘。
“听周兄的话,你也是外地来的么?”楚天佑咽下一口酒,开口问道。
“是,我此番来寻人。”周子安咽下一口银芽蛤蜊鲍,回答说。
也是寻人,楚天佑最能理解这种寻而不得的难过,便又敬了他一杯酒:“那愿周兄早日寻到人!”
“听说啊,那边的安家最近开始装修了,几十年也不翻新的房子,如今一搞,真是奇怪。” 只听得邻桌的几个人议论纷纷。
路人甲:“这算什么,还有更奇怪的呢!”
路人乙:“快快快,说来听听!”
路人甲:“这安家二小姐啊,也不一般呢!足不出户,据说连阳光都没见过呢!”
路人乙:“这我知道,安家求重金给她治病来着,但是没人能治得好她。”
路人丙:“听说啊,她自从小时候父母双亡后,也跟着一起去了,魂魄因羁恋家不愿离去,就一直留在安府,见光就会魂飞魄散啊!
路人乙:“不对,我听说的是她是狐妖的化身,不能见光,见光就会原形毕露。”
“无稽之谈!”楚天佑若有若无地扇着扇子,腹诽道。
“这个世界上啊,根本就没有鬼!”丁五味悠哉地咽下一口鸡肉说。自从被洪秀兰那么一闹,他胆子大了不少,也不信那些个鬼神之说。
周子安点头附和:“就是,这帮人也真是闲得够呛,造这样虚无缥缈谣。”
酒足饭饱之后,周子安站起身向各位辞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能和诸位把酒言欢,我定铭记在心。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山高水长,希望有朝一日能和诸位,有缘,江湖再见!”
周子安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说话也坦坦荡荡,礼貌至极,这让楚天佑等人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
“所谓有缘再见!周兄,告辞!”楚天佑抱拳示意,其余四人也都纷纷效仿。
转身之际,周子安的东西忽而滑落在地,白珊珊眼疾手快地接下来,那是一块布满铜锈的圆弧形铜锁片,看样子是年头许久了,上面依稀可辨别出“长命”二字。
她叫住周子安:“周大哥,你东西掉了。”
周子安回头,看向白珊珊的掌中之物,连连感谢:“多谢姑娘,这东西丢了麻烦就大了!真是多亏姑娘了。”说着紧紧地攥着锁片。
“无妨。周大哥,告辞!”白珊珊抱拳,微微弯下身子向周子安拜别。
看着眼前这个秀雅绝俗,美目流盼的女子,周子安的内心深处荡起层层涟漪,她自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
他笑了笑,隐藏起眼底的一抹倾慕之色,答道:“告辞,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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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友人后,楚天佑收起手中的折扇,缓缓开口道:“好了,眼看这慕色将至,大家舟车劳顿也有些时日了,今晚就放个小假,我们去江南的夜市逛一逛,可好?”
丁五味一听这话立马就来精神了,眸子散发着期待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楚天佑:“呦呵,我说楚老幺啊,你可算是开窍了啊,也懂得享受生活啦?”
说着将贼兮兮的眼睛凑近了楚天佑,楚天佑甩开折扇一挡,挡住了丁五味来势汹汹的脸。
“这也是跟你学的,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嘛!”楚天佑附和着丁五味的话说。
“咳,不枉为师教化你啊,你这个思想觉悟上升了一个高度,不错不错!”丁五味也拿着羽扇连连拍着楚天佑的胸膛,尽显夸赞之意。
楚天佑低下头,眼波如水头看向身边的佳人,薄唇微启轻唤道:“那我们走吧。”
“你们先去吧,我随后便到。”四人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是叶倾颜,她一向是个做事不循章法的,楚天佑等人也渐渐习惯了。
赵羽率先回头对上了她的双眸,她的眼神好像不似原先的清澈,有些不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楚天佑转过身去回答她:“好,待你忙完便去夜市寻我们,我们不会走太远,晚上回来我等就在这客栈留宿吧!若你寻不到我们就先回客栈。”
“嗯。”少女点点头敷衍地应答一声。
江南夜市
夜幕降临,江南的夜市却还是灯火通明,风悠悠的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细雾让整个江南蒙上了水汽,也为江南增添了迷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喧闹着叫卖声此起彼伏,画舫在湖上游,差点惊着了从上游漂下来的河灯。
楚天佑不禁感慨:“江南给我的感觉,一直像个娉婷的女子,没想到这夜市却也张扬热闹!”
“是啊,没想到一向以温婉著称的江南,一旦热情起来也不比京城差!”身旁的女子应声附和道。
赵羽拿出手中画卷,将太后之画像与人辨识,但结果大都是相同的。
人们无一例外的摇摇头,偶尔发出惋惜的感叹,转过身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楚天佑神色又开始黯淡下来,自言自语:“又,错过了么?”
“徒弟别灰心啊,你看你跟我行侠仗义这么久,办了一桩桩好事,老天定会眷顾你,终有一天啊,让你们亲人相聚的!”
丁五味拍着楚天佑的肩膀一阵宽慰,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甚是少见。
白珊珊试图转移楚天佑的注意力,轻轻扯着他的袖子,道:“天佑哥快看,那边是什么?”
河边围满了人,远远望去一盏盏白色的圆柱形物体从水面冉冉升起。
“是孔明灯!天佑哥,据说人们把愿望寄托在灯上,再放飞到天空,就会实现的,我们也去看看吧!”白珊珊边说着便扯着楚天佑的袖子奔人群去了。
丁五味正欲跟上,却被赵羽强有力的手臂拽了回来,稳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唉,咱俩就别去了吧。”
丁五味不解,一脸狐疑地看着赵羽:“又怎么了石头脑袋?”
赵羽用自己的大刀轻拍五味的肩膀:“月下美景,才子佳人,难得的好时机,就让公子和珊珊独处一会儿吧,你我啊,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的好。”
佳人?对于这个词的理解,丁五味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小香那张温婉而又灵动的脸:
皮肤白皙如凝脂,额头方正眉弯梢;微微一笑酒窝妙,美目顾盼眼波俏。
丁五味总爱摇着羽扇夸白珊珊“大方贤淑”,又对着叶倾颜的剑穗感叹“江湖女儿最是灵动”,可每当那抹娇小倔强身影掠过檐角,他握着算盘的手总会顿上一顿。就像此刻,他想起小香,忽然觉得心跳声盖过了算盘珠子的轻响。
想到这里丁五味的嘴角疯狂上扬,不禁发出痴汉般的呵呵笑声来。
“喂,五味,!你在想什么啊?”赵羽叫了他一句没有反应。
“喂!”赵羽狠狠敲打了五味一下,丁五味如梦初醒:“你叫我啊!”
赵羽鄙夷地看着他说:“你思春啊!”
丁五味缓过神来,不禁回味道:“所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你这个石头脑袋是不会懂的!”说着又反击地怼了赵羽一下。
赵羽津了津鼻子,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不予理会了。
“那现在干嘛啊?”丁五味发问了重要的问题。
赵羽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们俩逛喽!”
“两个大男人啊?逛夜市啊?成何体统!不行不行!”丁五味嫌弃地冲着赵羽喊,身子不由得也离他远了一点。
丁五味甩开袖子,羽扇一摇,便去街上给那些贫苦的百姓施舍去了。
“我呢,要去撒钱了,赵大侠,你慢慢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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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夜来得绵柔,像宣纸浸了水墨,在暮色里洇开层层叠叠的黛色。楚天佑负手立在河畔,月白色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刻着 “珊珊” 的青玉佩。白珊珊攥着铜钱的手微微发颤,目光在万千荷灯间游移,最终落在一盏绘着并蒂莲的青瓷灯上,莲叶边缘描着金线,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他看她时,眼底藏着的细微波澜。
“老板,要这个。”白珊珊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被小贩的笑闹声撞得碎成齑粉。那中年男人扫了眼楚天佑,忽然咧开嘴,满脸褶子里都盛着笑意:“姑娘好眼光!这灯叫‘永结同心’,配您二位真是——”
“老板误会了,我们……”白珊珊慌忙摆手,铜钱在掌心硌出红印。楚天佑却忽然伸手接过荷灯,折扇 “啪” 地展开,扇面上 “天涯共此时” 的字迹被晚霞染得通红:“珊珊既喜欢,便买下吧。” 楚天佑侧眸看她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碎钻在清潭里。
白珊珊惊得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的狡黠。还未及反驳,已被他轻轻牵住手腕,指尖触到的肌肤温软如春日溪水。人群熙攘,她嗅到他身上沉水香混着夜露的清冽,听见他袖中玉圭轻响,与自己心跳声竟莫名合拍。穿过灯笼铺时,暖黄的光晕落在他侧脸,将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柔化成水墨长卷里的留白。
荷灯入水的刹那,烛火晃了晃,将两人倒映在河面的影子碎成金斑。楚天佑替她拂去肩头落英,指尖掠过她耳后碎发时,轻声道:“许个愿吧。” 白珊珊望着随波逐流的灯影,想起他方才在县衙外说的 “河清海晏”,喉间忽然发紧。她攥紧荷灯边缘,看烛火将指尖映得通红,那些藏在心底的话终于化作轻烟:“愿…… 愿国泰民安,愿……”
“愿什么?”他俯身凑近,折扇挡住两人半张脸,像极了戏文里私会的才子佳人。白珊珊嗅到他衣襟上的白梅香,忽然想起去年冬至,他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头时,也是这般近的距离,让她能看清他瞳仁里映着的雪色。
“没什么。”她别开脸,将荷灯轻轻推离岸边。青瓷灯在水面转了个圈,烛火忽然明灭不定,像极了她此刻紊乱的心跳。楚天佑却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我听见了。”他低声说,“你的愿望,我都听见了。”
远处画舫传来琴弦声,弹的是《凤求凰》。白珊珊抬头看他,月光给墨发镀上银边,玉冠流苏轻晃,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他的眸子里盛着满河星斗,那些她读不懂的情愫,此刻都化作了眼底的潮汐。忽然间,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拽入怀中,动作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忐忑——就像他上午在公堂掷出火签时,眼底闪过的那抹决然。
“珊珊,”楚天佑的声音抵着她额头发颤,“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道……”
话音未落,忽然被漫天烟火声打断。璀璨金光中,白珊珊看见他瞳孔里炸开的流火,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在将军府高墙外看见的烟花。他的唇落在她额间,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她整个人都酥了半边。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敲着“喜欢”二字,原来早已在无数个相处的瞬间,织成了密不可分的网。
“抱歉……”楚天佑退后半步,折扇挡住泛红的耳尖,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太唐突了。”
白珊珊摇头,指尖抚过荷灯上的并蒂莲纹,烛火映得她眼底一片暖红。她抬起头,却在看见他耳尖红意时,忽然笑出声来。
河风掀起白珊珊的裙角,梅樱长裙与他的月白广袖交叠在一起,像两朵并蒂莲在水中绽放。楚天佑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轻笑一声,折扇轻敲掌心,却在她不注意时,悄悄将她的手重新握进掌心:“时候不早,该回客栈了。”
身后的河灯越漂越远,像一串散落的珍珠,将两人的倒影连在一起。有些心意,早已在无数个并肩而行的瞬间,悄然落了根。就像这满河的灯影,看似各自漂泊,实则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温柔地流淌。
楚楚开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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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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