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珊一人自然是吃不完这么多的,在沿途便和楚天佑将这些剩余的糖葫芦一一分发给路边的贫民了。二人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下午,待归时,已然是傍晚。
夕阳拉下夜幕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似乎总会予人一种落寞的感觉。或许,傍晚的背后,人们总可以听见黑夜的脚步声,渐渐靠拢,因此纵然绚丽,仍会为人们增添一丝丝惆怅。
灵福客栈内,叶倾颜与陌尘相对而坐,青瓷酒盏中琥珀色的酒液轻晃。檐角铜铃叮咚,似在应和着他们压低的商议声。待斜阳将二人身影拉长,才终于各自离去。叶倾颜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光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新购的酒壶,釉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倒比她此刻的心境更显温度。
唯烟阁偏院的石桌上落满晚樱残瓣,叶倾颜倚着褪色的朱漆栏杆,仰头饮尽一口辛辣。酒液灼烧着喉咙,却烧不散心底沉甸甸的愁绪。陌尘的出现非但未如她所愿带来转机,反而似将她推入更深的迷雾。可除了这星光,她又该向何处寻得一线生机?
冷月悄然攀上中天,清辉漫过叶倾颜泛着薄红的脸颊。她望着杯中摇曳的月影,忽觉万千思绪都化作了杯中晃动的涟漪,越想抓住,越碎得彻底。“举杯消愁愁更愁”,李太白诚不欺我,她自嘲地轻笑,却在抬手欲饮时,腕间突然一轻。
“叶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啊?”温润嗓音裹着若有似无的沉香拂过耳畔,寒烟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倾泻,在月光下宛如一幅水墨画卷。他指尖轻叩杯沿,发出清越声响,“我这唯烟阁何时成了伤心人的避风港?”
叶倾颜垂眸避开那双似能洞悉人心的凤眸,酒气上涌,连语气也带了几分疏懒:“原以为这偏僻角落能容人清净,倒忘了阁主才是这方天地的主人。”她抬眼望向对方颈间一点朱砂痣,“莫不是专程来瞧我出丑?”
寒烟低笑出声,声线婉转如琴弦轻拨。他伸手接过酒壶,鼻尖微动,墨眉微蹙:“此酒虽烈,倒是折煞了些许月色。”说罢广袖翻飞,转瞬不见踪影。待再归来时,怀中抱着的酒坛还凝着水珠,想必是取自冰窖。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白玉杯,馥郁香气瞬间弥漫。叶倾颜望着杯中流转的光泽,恍惚间想起江南春夜的月光,朦胧中带着醉人的甜。她迫不及待饮下一口,醇厚滋味在舌尖绽放,喉间暖意升腾,不觉眯起眼睛,连耳尖都染上绯色。
寒烟见状,罗帕已递到半空,却被叶倾颜偏头避开。他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前几日的事,是我孟浪。”他垂眸行礼,发间银饰轻响,“姑娘若有差遣,在下定当效劳。”
叶倾颜把玩着杯盏,酒意让她的目光愈发清亮:“既如此,还望阁主帮我查探郊外悍匪之事。此事……莫要让楚公子知晓。”话落,她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水珠。
寒烟目光一暗,随即恢复如常:“姑娘只管放心。”他斟满酒杯,碰杯时清脆声响惊飞了檐下栖着的夜莺,“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共赏?”
夜风掠过花枝,带着几分醉意的叶倾颜托腮轻笑,眼中波光流转:“赏景便罢。”
寒烟指尖摩挲着杯沿,忽然抬眼,墨色凤眸中流转着探究的微光:“叶姑娘行事果决又神秘莫测,总叫人忍不住好奇。不知姑娘此番入世,究竟是为寻什么,又或是避什么?”
叶倾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然笑意:“阁主说笑了,不过是一介江湖浪客,随波逐流罢了。自幼在边陲小镇长大,前些年家中变故,便孤身仗剑天涯。”她轻抿一口酒,将后半句“寻一个真相”咽回腹中,编出来的过往如这烈酒般辛辣,却不得不吞。
寒烟闻言轻笑,显然并不全然相信,却也不拆穿,反而将酒壶倾了倾,为她续上一杯:“既如此,倒想再问姑娘一个私心问题——这一路山高水远,可曾有个人,能让姑娘驻足回望?”他说话时目光灼灼,烛火映得颈间朱砂痣愈发艳丽,像是藏着某种隐秘的期待。
叶倾颜望着远处摇曳的灯笼,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赵羽挺拔的身影。与他相处的时光像零散的星子,不经意间便坠入心底。记得那日暴雨倾盆,他将披风披在她肩头,自己却被雨水浸透半幅衣衫;当她陷入险境,他如破空而来的利箭,刀影翻飞间护她周全。某些瞬间里,他眼底的关切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灼伤,可她却总在即将沉溺时仓皇逃开。
她分不清这悸动究竟是依赖还是情愫,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很好,而自己也希望他很好。
“或许……有吧。”她垂眸掩饰眼底的波澜,声音轻得仿佛要被晚风卷走,“但江湖儿女,聚散无常。”
寒烟闻言,手中斟酒的动作微微一顿,琥珀色的酒液在壶口凝成一滴晶莹的水珠,而后坠入杯中,惊起细微涟漪。他唇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似是被夜风吹散的烛火,明明灭灭。
“哦?”寒烟拖长尾音,凤眸微微眯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叶倾颜,“能让叶姑娘这般挂怀,倒真想见见是何方人物,竟有如此能耐。”话语虽是玩笑,语气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紧绷,仿佛藏着无形的刺,小心翼翼试探着。
叶倾颜不接他的话,只是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水珠。她故意扯开话题,挑眉道:“阁主倒是对旁人私事兴致盎然。不过话说回来,以阁主这般风姿,身边怕是莺莺燕燕无数,可曾有过倾心之人?”
寒烟指尖摩挲着杯壁,轻笑出声,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自嘲:“我这唯烟阁,往来皆是过客,何来倾心一说?倒是羡慕姑娘,能有这般牵挂。”他忽然倾身向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叶倾颜面上,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只是不知,那位让姑娘魂牵梦绕的人,可知道你这番心意?”
叶倾颜心中一慌,借着酒劲向后退了退,石凳在地上拖出细微声响。她强作镇定,嗤笑道:“阁主醉了,净说些胡话。这江湖本就如雾里看花,真真假假又何须深究?”
寒烟直起身子,端起酒杯轻晃,凝视着杯中晃动的光影,良久才淡淡开口:“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倒比看清了更有趣。”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眼底的情绪却愈发深沉,像是将所有情绪都藏进了这一杯烈酒之中。
夜风骤起,卷起地上的落花,扑簌簌落在两人身上。叶倾颜起身拍了拍衣摆,裙摆扫过石桌上的酒渍:“时辰不早了,多谢阁主的酒。郊外悍匪之事,还望多费心。”
寒烟也随之起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拱手作别,笑容温润如常,眼底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姑娘放心,定不负所托。只是他日若想见那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倾颜微微泛红的耳尖,“或许大胆些,也未尝不可。”
叶倾颜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却不知远处的少年,将二人一切互动尽收眼底。
****
夜晚的河面是无声的,月亮和繁星静静地织在这副画卷上。天空睡了,鱼儿睡了,河边却还有人没睡。
朦胧的月色下,一个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男子背光而站,身影显得格为突出。他低着头,额前两缕碎发拂风,遮住了眉目,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羽简直是难以自抑地放任记忆在脑海中盘旋,忆起五个多月以来叶倾颜与自己的种种互动,尤其是在江南同她去赌场那天,她送给自己的那块软玉。
“倾颜姑娘人挺好的……我貌似对她……是喜欢的吧……”
喜欢,这个词在世家大族里俨然有成为禁忌的趋势,贵人们的婚姻更多的是结两性之好,扩大家族的政治版图,婚姻最好的修饰词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年轻公子小姐之间并非没有喜欢,曾经的赵羽认为那仅仅是一种迷恋,对于美貌,对于身份,甚至是对于爱情本身的迷恋,可他现在又觉得,他好像被除这些之外的某种东西渐渐绊住了脚,无路可逃,越陷越深。
但是她貌似与谁,都那么亲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稻田里的野草一样疯长,几乎淹没了他全部的思绪,扎扎根血脉,如饥似渴地侵吞少年本就幽微的希望,结出来的草籽落地,长出来连片的患得患失,肯定与否定次第涨潮,他在微妙的平衡中浮沉,濒临溺亡。
罢了,越想越糟心,回去睡觉!
暮色将河岸浸染成朦胧的纱帐,赵羽正欲折转脚步,忽见一抹身影跌跌撞撞闯入眼帘。叶倾颜裙裾翻飞如蝶,发间朱雀玉簪歪斜,酒气混着晚香玉的气息在夜风里飘散。她踉跄的步伐让他心头一紧,恍惚间竟想起李白醉后揽月的传说,难不成这姑娘也要效仿诗仙的痴狂?
未等他细想,叶倾颜已扑至跟前。她发梢沾着细碎草叶,绯红的脸颊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明明连站稳都成难事,却还强撑着挑眉笑道:“赵少侠好雅兴,也来这河畔吹晚风?”那尾音带着酒意的颤音,像春日里拂过柳梢的风,撩拨得人心尖发颤。
赵羽见状,心湖瞬间翻涌如沸。他紧抿薄唇,眼睫低垂如蝶翼收拢,佯装未闻,大步向前。可身后的呼唤如丝线缠绕,“赵羽!你等等!”那声音忽而清亮,忽而带着鼻音的娇嗔,搅得他心跳失了节奏。
叶倾颜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酒劲上头,怒意腾地窜上心头。她提裙追去,纤手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衣袖,丝绸相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赵羽!你今日是怎么了?”
“姑娘无事,我便告辞了。”赵羽冷冷甩开她的手,衣袂带起的风卷着疏离的气息。他转身时,玄色衣袍掠过她的指尖,像一片乌云遮蔽了月光。
叶倾颜哪里肯依,借着酒劲,她猛然将他抵在粗壮的古树上。树皮粗糙的纹路硌着后背,赵羽惊得瞳孔骤缩,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上胭脂色。树冠如墨,层层叠叠的枝叶将两人笼罩,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银网。
“你在跟谁置气?”叶倾颜指尖扣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尖。赵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酒香,像醉人的春酿,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并没有谁,姑娘莫要误会。”赵羽别开脸,却瞥见她眼中闪烁的委屈,心尖蓦地一颤。月光勾勒着她精致的眉眼,眼尾微微上挑,似含着一汪秋水,却又藏着倔强的星光。
“赵羽,你就非要跟我这般生分?”叶倾颜突然掐住他的脸,指尖细腻的触感传来,“若为早上我推了你,本公主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她的掌心带着温度,烧得他脸颊发烫,连耳尖都红透了。
这一声“本公主”如同一记惊雷,赵羽攥着她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这个称谓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破了他混沌的情思。他瞳孔骤缩,看着叶倾颜醉意朦胧的面庞,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平日里她洒脱不羁的模样,偶尔流露出的机敏聪慧,还有此刻言语间不经意的疏漏......
“你方才说什么?”
叶倾颜突然皱眉,睫毛上沾着的月光随着颤动轻晃:“弄疼我了......”赵羽意识到了便突然泄了力,她借着酒劲踮起脚尖,桂花酿的香气裹挟着少女的温热气息将赵羽笼罩。记忆里寒烟那句“不妨胆大一点”在脑海炸开,她的指尖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衣襟,带着醉意的脸庞渐渐靠近。
晚风忽然停了,连树叶都不再沙沙作响。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织就一片朦胧的银纱。叶倾颜生涩却霸道地贴上他的唇,像只笨拙却执着的蝶,不顾一切地汲取着温暖。她不知轻重地辗转,呼吸灼热地喷洒在他脸上,带着独占欲的触碰让赵羽浑身紧绷。
赵羽双手僵在身侧,想要推开的念头刚冒出来,却触到她后颈细软的发丝。酒气混着少女特有的幽香萦绕鼻尖,赵羽喉结剧烈滚动,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腔。理智在叫嚣着这不合礼数,可她微凉的指尖抚上他滚烫的耳垂时,所有自持都化作了喉间压抑的闷哼。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洒下细碎的银斑。赵羽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蛛网里的蝶,明明有千百种方法能挣脱,却任由她带着酒意的气息将自己淹没。直到唇上传来刺痛,尝到血腥气的瞬间,他才猛然回神,想要开口质问,却只换来她含糊的呢喃:“叫你欺负我......”——谁让他刚才攥得那么疼?
赵羽还来不及追问,只觉怀中一沉。叶倾颜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歪在他肩头。她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而他的唇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和那一丝咸腥的血味。夜色渐深,四下寂静无声,唯有那个惊鸿一瞥的称谓,和怀中的醉鬼,在赵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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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醉吻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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