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宫闱内外暗潮涌动,坊间皆传太后召见白氏时,曾语重心长道:"往后需勤习宫仪,莫负国母之姿。"此语一出,恰似巨石投湖,将本就沸沸扬扬的传闻再度掀起波澜。
早有宫人私下议论,说国主巡游两载,实则是为寻得命中良人。这良人不是旁人,正是名将白武之后白珊珊。二人自相遇便如胶似漆,携手看遍山河,情比金坚。更有消息灵通者透露,祭天大典之后,国主便要昭告天下立后,甚至有意效仿先王,从此六宫虚设,只愿与白氏一人白首。
流言如野火燎原,不过数日,朝堂上下便知晓了此事。诸位大臣纷纷遣家中女眷前往白府拜访,有的献上稀世珍宝,有的送来名家字画,只盼能与这位未来国母交好。后宫之中,各府夫人小姐也坐不住了,争相备下厚礼,托关系求见白珊珊,希望能提前结下善缘。白府门前车水马龙,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连门槛都快被踏破,其热闹程度,堪比新春佳节。
初秋的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掠过白府朱门,丁五味晃着腰间新换的茱萸香囊,皂靴踏过满地碎金时,惊起廊下两只灰雀。他还未跨进垂花门,便扯着嗓子喊道:“珊珊!快瞧瞧谁来了?未来的王后娘娘可还记得我这穷郎中?”
白珊珊手中的竹剪悬在初绽的菊花枝上,午后的阳光穿过花架,在她藕荷色襦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我当是谁,”她转身时眼波流转,故意将竹剪别在腰间,“原是太医院那位炙手可热的丁大御师,听说如今世家大族的请柬能把太医院门槛踏破?连太后晨饮的秋梨膏,都得经您亲自调配?”说着轻抬衣袖,指尖掠过案上青瓷碟,“不过您这‘金口玉牙’,怎么还惦记我这点桂花糕?”
丁五味夸张地捂住胸口,绣着药葫芦的藏青锦袍随着动作掀起褶皱,金线绣纹在阳光下明灭不定:“天地良心!自从跟着徒弟进了宫,我这门槛都快被丞相府、将军府的婆子们踩碎了!不是要驻颜秘方,就是求延年益寿的丹丸。”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震得茶盏里的武夷岩茶荡起涟漪,压低声音道,“前日礼部侍郎夫人非要我用三百年陈皮配润肺膏,说是苏小姐咳嗽,我看分明是想显摆家底!”
白珊珊将新沏的茶盏推过去,青瓷边缘凝着琥珀色的茶汤:“少贫嘴。刑部尚书家小孙子积食那次,若不是我以天佑哥的名义去请,你怕是还在给哪家贵女调制养颜方子?听说你给苏小姐开的方子,用的陈皮连太医院库房都没存货,是从哪里淘来的宝贝?”
“冤枉啊!”丁五味抓起桂花糕猛咬一口,碎屑落在衣襟上,“那是我巡行时在药农手里换的!不过说真的,我最近在研究用秋梨配川贝做膏方,等做好了第一个给你试用——保准比西域进贡的蜜饯还润喉!”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现在世家那帮人,看我比看御膳房大总管还热络,前日居然有人拿前朝官窑瓷瓶换我半张方子!”
斜阳爬上葡萄架时,两人的影子在青砖地上交叠。丁五味说起当年独自扮成丁公公,在江州知府家骗吃骗喝的趣事,连说带比划间,腰间药囊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那知府夫人非让我看她新得的翡翠镯子,”他笑得直拍大腿,“我顺手往她掌心塞了颗通气丸,趁着她去更衣的功夫,把库房钥匙揣兜里了!哪想到后来遇见徒弟和你们几个,才知道闯荡江湖还能这么痛快!”
白珊珊笑得倚着廊柱,发间珍珠步摇轻颤:“最记得在杭州那次,你穿得跟富商似的,举着‘内廷采办’的令牌,把奸商的绸缎铺盘了下来。结果人家追着咱们跑三条街,最后还是天佑哥引开追兵,你我翻墙躲进茶楼。现在想来,恍如昨日。”
笑声渐歇时,白珊珊忽然伸手拂去丁五味肩头的银杏叶,目光落在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上:“五味哥,这两年来,从江湖到宫廷,你护着天佑哥,也护着我......”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石桌上的茶渍,“巡行那两年风餐露宿,如今你成了人人追捧的太医令,却还是一点没变。”
“说这些干啥!”丁五味别过脸去,假装研究廊下的菊花,喉结滚动了两下,“当年破庙分饼时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栗子糕的甜香混着桂花香散开,“快尝尝,御膳房新做的,我特意藏在药箱夹层才带出来!”
两人并肩走在朱雀大街时,夕阳把石板路染成蜜糖色。街边商铺的伙计远远瞧见丁五味,纷纷笑着招呼“丁大人”。丁五味盯着糖炒栗子摊转个不停,铜铃随着步伐摇晃:“你看那糖霜裹得多透亮,比宫里的冰糖葫芦还诱人!”忽然又被胭脂铺飘出的桂花香勾了魂,扒着雕花窗棂往里瞧,“这桂花头油,小香肯定喜欢......”
白珊珊望着他眼底难得的温柔,忽然停住脚步:“五味哥,你方才说......”
“其实我早该安定下来了。”丁五味摩挲着腰间绣着并蒂莲的药囊,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等过几天,我想把小香和我爹先接到京城。安定下来之后,到时候在醉仙楼摆酒,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丁五味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和马上要过门的媳妇。”
白珊珊眼中泛起欣喜的光芒,拉着他的袖子直晃:“太好了!一定要挑个良辰吉日,婚礼我包了!从喜服到宴席,都得办得风风光光!”
丁五味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心中满是暖意:“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我丁五味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以前总觉得江湖才是我的归宿,现在才明白,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暮色给朱雀大街镀上薄金时,丁五味捧着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忽被说书人惊堂木的脆响震得洒落几颗。青衫老者折扇轻摇,语调拖得悠长:“列位可知?新拟的商税法要给西凉商队开绿灯,中原商户的税赋怕是要水涨船高!”
“老匹夫,莫要危言耸听!”丁五味攥紧腰间药囊就要上前理论,白珊珊的指尖已悄然按住他手背。茶摊间零星响起议论,卖油纸伞的小贩漫不经心道:“听说要改税则,也不知咱们小本生意还能不能做。”布庄学徒犹豫着拨弄算盘:“掌柜的念叨,说是西凉商队的税要比往常低三成......”
邻座两个书生压低声音,其中一人神色诡秘地掏出一本装订简陋的册子,封皮上《楚运衰微十二证》几个大字用朱砂写得触目惊心。另一人慌忙按住同伴欲言的嘴,警惕地扫视四周:“噤声!这是青云书院同窗暗中传来的,说国主沉迷逸乐荒废朝政,新税法更是偏袒西域商贾,要掏空国库!”
“你看这第一条,”展卷的书生用颤抖的手指点着泛黄纸页,“说国主巡游两年耗费无度,沿途州府进献的奇珍异宝堆满库房!还有这……”他突然压低声音,“直指税改是为某些世家大族谋利,要把中原商户的血汗钱都填进西凉商队的口袋!”
白珊珊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耳中回荡着那些荒诞至极的指控,想起三日前与楚天佑同览的税改草案——明明是削减世家商铺的进项,减轻农工税赋,甚至要将官办工坊盈利的半数拨作灾粮,怎会在坊间传成这般模样?
酒肆飘出的桂花香混着说书人的嗤笑:“更蹊跷的是,户部新来的西域商人整日与主事闭门议事!那些账本过了他们的手,怕要变成另一副面孔!”几个头戴毡帽的身影快步穿过人群,白珊珊瞳孔微缩——为首那人腰间玉佩的纹路,与一周前在宴会上看到出入宋府的管家别无二致。
“五味哥,我们走。”她转身时绣鞋碾碎银杏叶,身后的说书声渐渐模糊:“祭天大典在即,这税改背后......”夜风卷起她的衣袂,远处未央宫的灯火明明灭灭,恰似暴风雨前摇晃的烛火。
白府廊下,丁五味将油纸包重重搁在石案上:“西凉商路我们在永宁县也见过,虽说是赚钱,但也没他们口中那么暴利吧?这传言......”他话音戛然而止,顺着白珊珊凝视皇宫方向的目光望去。月光勾勒出她紧握窗棂的手影,宛如蓄势待发的弓弦。
白珊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冰裂纹,声音冷得像冬夜的霜:“七日前宴席上,慕容渊离席后,宋云璋书房的灯亮了整夜。绸缎庄掌柜说,近日户部马车频繁出入宋府。”她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税改诏令尚未颁布,民间却已流言四起......"
丁五味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说不准。”白珊珊望着未央宫明灭的灯火,“只是觉得蹊跷。宋大人掌管户部税则改革,可这流言的方向,却处处指向税改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咬了咬下唇,“可是慕容渊当时在国主面前为表忠心,亲自将账本公开示众来协助户部修订商律......但愿是我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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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凉州边境,枯黄的草浪在风中翻涌,似与天际相接。叶倾颜摘下蒙在脸上的薄纱,细碎银饰随着动作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星芒:“小赵将军,这片草原的风,可还带着你儿时的味道?”
赵鹤亭闻言双目发亮,银枪挑起几缕草穗用力一甩,枣红马长嘶一声扬蹄狂奔。他的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展开,恍若振翅的苍鹰:“到底是殿下冰雪聪明!这凉州的每一寸土地,我闭着眼都能摸回家!”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高亢的鹰唳。
陌尘垂眸轻抚袖中古朴的鹰哨,暗纹在指腹下微微凸起。随着低沉清越的哨音划破长空,名为“宵”的海东青如黑色闪电撕裂云层,锋利的尾羽扫落几片枯黄草叶,稳稳落在他覆着玄铁护甲的手臂上。青羽间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琥珀色的鹰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赵羽伸手抚过马鞍上精雕的睚眦纹,触感冰凉而细腻:“在永宁便已打过照面了,原来这便是宵兄,想来倒是生猛了不少。”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阴山山脉,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虎符,“胡狄骑兵惯从那处缺口突袭,一马平川的地势,半日便能直逼关隘。”
四人在一处开满紫色马兰花的丘顶勒马。赵鹤亭翻身下马时,靴底碾碎了几片干枯的骆驼刺,弯腰抓起一把沙土在指间揉搓,粗粝的颗粒感带着熟悉的温热:“要说这布防,我赵家世代镇守凉州,哪座山头能藏千人,哪条溪流能断后,我比自家后院还清楚。不过殿下和陌大人从西疆来,定有不一样的妙法?”
叶倾颜将羊皮舆图铺在开满格桑花的草地上,图角的孔雀石镇纸压着几缕被风吹散的发丝。她抽出镶玉匕首,刀刃在夕阳下映出冷光,精准划过蜿蜒的国境线:“西凉虽不与胡狄正面交锋,可这大漠里的生存智慧,可比兵书精妙。”刀尖轻点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看这些商道驿站,表面是驼队歇脚处,实则暗合地势——黑水城到阳关的路线,恰好组成半圆形防御圈。”
陌尘展开一卷泛黄的图纸,边缘处磨损的痕迹显示出无数次翻阅的痕迹:“商队每隔十里立桦木桩,底部掏空嵌铜铃。”他的声音低沉如风沙掠过戈壁,“骑兵马蹄声传至三里外,铃声便会惊扰驼队。”
“这和我们赵家传的铜铃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赵鹤亭看向赵羽,激动地用银枪戳着地面,惊起几只褐色蚂蚱,“去年暴风雪夜,胡狄骑兵就是被山口的铜铃阵暴露行踪!”话音未落,陌尘突然松开手臂。宵瞬间振翅腾空,羽翼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后,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利爪精准扣住草丛中挣扎的野兔。
“好!”赵鹤亭的喝彩声惊飞了不远处的一群沙雀。眼睛却仍盯着宵捕猎的轨迹,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虎符:“原来空中侦查该如此布局。若在边境哨塔都养上这样的神鹰,配合商道预警......”他转头看向叶倾颜,目光里满是兴奋,“殿下,我们的图志能添上绝妙一笔!”
赵羽望着天际盘旋的宵,夕阳将它的影子拉长投在草原上:“胡狄新狼王诡计多端,据说去年用商队作饵引走三分之一守军。但有宵这样的空中斥候,再加上鹤亭对地形的熟悉......”他握紧腰间佩刀,刀穗上的红玛瑙在风中轻轻摇晃。
叶倾颜展开慕容家商队路线图,烛光般的月光落在密密麻麻的路线上,将她的睫毛染成银白色:“每次胡狄异动,这些商队就会突然改道。”她指着一处频繁变动的节点,“看似随意的路线调整,实则暗含烽火台的联络暗号。这些行商,才是最敏锐的哨兵。”
草原深处传来悠远的马头琴声,宵突然发出一声清唳。陌尘轻抚它颈间的银铃,铃铛碰撞声混着草浪声:“三日前暗卫来信,发现胡狄斥候在测量雪层,怕是又在谋划冬季突袭。”
“走!”赵鹤亭突然抓住叶倾颜的马缰,枣红马与她的胭脂马并肩疾驰,“我带殿下看个绝妙的瞭望点!顺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凉州军的‘风灯传讯术’——比西疆的狼烟可精巧多了!”
暮色渐浓,四人的身影在草原上越跑越远。宵在头顶盘旋,驼铃声与欢笑声交织,远处阴山下胡狄的篝火明明灭灭,却掩不住少年人眼中跃动的光芒。
阴谋序幕逐渐拉开。我的文为啥经常要改,因为藏了很多伏笔,到最后自己也记不住了哈哈哈哈,所以如果各位看客自己看几遍的话应该能发现华点。比如,小赵将军提到铜铃阵,为啥看了一眼赵羽呢,详细见第五十二章[笑哭]另外我们丁大御师终于要娶媳妇啦[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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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澜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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