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在明天的晚宴上会跳舞,我的爱人也会去那里。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她就会和我一直跳舞到天明。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将有机会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在我肩上枕着:她的手在我掌心中握着。但花园里并没有红玫瑰,我只能寂寞地望着她,看着她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她不理睬我,我的心要碎了。”
“这的确是一个真正的有情人,”夜莺说,“我所歌唱的,正是他的痛苦;我所快乐的,正是他的悲伤。‘爱’果然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宝石买不到它,黄金买不到它,因为它不是在市场上出售的,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英]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伊芙琳。那是谁,明明根本不认识这个名字。
伊芙琳。为什么这个名字响起时,会觉得那是在呼唤自己。
伊芙琳。记不起来,不要去回忆,你记不起来的。
不要回忆,你已经忘了它,不要。
你不认识这个名字。
混沌如麻的意识中,只有这样的声音在不断呼喊着。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名字,那自己又究竟是谁?
对,是复仇的沼泽中爬出的疯子……仅此而已啊。名字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含有意义。
居然还试图思考,你剩下的明明只有恨意。除了用复仇的怒火将那个叫斯塔克的人渣腐蚀殆尽,你没有任何念头。
你理应没有任何念头。你必须没有任何念头。
伊芙琳。
可是为什么会听到这个名字。伊芙琳。
念出它的柔媚中带着沙哑的女声,为什么在逐渐扭曲成另一个声音。
为什么会有毫无来由的,比愤怒更加刺骨的某种痛苦,仿佛要将自己撕成碎片。
伊芙琳。谁是伊芙琳?
那不是你。
那你又是谁?……
……有谁用怎样的名字称呼过你?……
随着某种气息的逐渐清晰,这场混沌的精神乱舞停滞下来。或者说,自己的疯狂开始本能地凝结成恨意。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这是那个男人在附近的信号。
“……斯,塔克……!……”
她不知第几次拼命试图挣脱镣铐。
“去死吧……!托尼·斯塔克!!狗杂种!……”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被自己的罪恶反噬,直到身体与灵魂都被这报应的诅咒处刑殆尽。
不被任何人陪伴,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宽恕,在绝望的深渊里孤独地溺毙吧。
“Alter?”
响起的却是似曾相识的微微沙哑、低沉而柔媚的女声。仿佛是在呼唤着自己。
某种强却温和的光线,正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把视野映得发亮。
“你能跟得上我们吗?”
……?又有一个并非斯塔克的人。
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本能地转动脑袋,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禁闭室的灯光已经被星期五调亮了不少。托尼努力将面部肌肉保持在波澜不惊的状态,发现那是件累人的事情后,干脆还是关闭了头盔。看着那自己逃避了许久的那个轮廓从黑暗中逐渐清晰起来。
——试图用曾经的罪孽将他的精神拖入负罪感的泥潭,浸在其中窒息而死的夜莺Alter。
她和几天前一样惨白,疯狂,披头散发。明明被镣铐束缚着,却仿佛上一秒还在疯狂撕扯着自己以求宣泄。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他觉得那张脸上多了些像是涕泪的东西。
“她有反应,这很好,”呼唤过后,深红的黑寡妇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尝试沟通。”
“你确定吗?我的意思是,Berserker这种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家伙。”钢铁侠怨毒地吐槽道。
“你也许不会相信,深红的大部分Berserker居民平时都是可以正常沟通的……比如伊芙琳本人,她就只是不太擅长语言交流而已。放轻松。”
“……这个例子的说服力为零。”男人白了对方一眼,他印象中的那位本尊可是攻击性全无,和眼前叫嚣着让自己不得好死的疯狂复制体根本天差地别,“你还不如谈谈某个绿色的大块头呢。”
“哈哈,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她‘疯狂’的那面……”
红发女人也懒得继续与他争辩,走到Alter身边,伏下腰去。
“Alter。应该有人这么叫过你?我可以也这样称呼你吗?”她温柔平静地低语道。苍白的狂战士没有回应,但也没有继续刚才撕心裂肺的咒骂与哭喊,只是木讷地跪坐在那里。
看来是起效的。
“无论你之前闯下过什么糟糕的祸端,都听我说……你现在已经不是Avenger了。”
深红的娜塔莎微微吸气。
“如果你还想着杀死某人,要不要考虑一下它并非复仇的可能性?”
本想发出一嘴不合时宜的嘘声以示吐槽,但当托尼意识到眼前的囚徒没有回答时,还是因担忧而憋了回去。
如果刚才是反应迟钝,那此刻的对方更像是宕机般地愣在了原地。“会不会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他问。
“嗯……有这个可能,”红发女人微微皱眉,“毕竟她不是圣杯召唤的从者,也没法确定这个星球的抑止力介入到了什么程度,实在没有职阶与现世的知识也不奇怪……”
“那怎么办?”
“我换个说法试试。”
她伸手揽住对方的肩,“我知道这很痛苦,你认为只有杀死那个人才能结束你的痛苦,对吗Alter?”
令钢铁侠略感吃惊的是,他看到白发的狂战士在木木地点着头。
原来她真的可以回应别人?好吧,早知如此,当初自己要是回避一下,换罗德、幻视甚至彼得跟对方和和气气沟通几句就好了。谁要他是个亲力亲为的大善人呢。
“可是,Alter,你的灵基中已经没有Avenger的成分了,你身为复仇者的宿命,按理说在之前被打倒时就已经结束了,”深红的黑寡妇耐心诱导着,“你也许还想杀死那个人,但从灵基来看,那不是你了断恩仇的方式,现在就算杀了他,你也不会得到解脱的……”
一阵混杂着哭腔的怪叫冷不丁地爆发出来。再度听到这慑人声音的托尼被触发条件反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掌心炮口对准了夜莺Alter的头部,红发女人抬手示意他冷静。
“好女孩,Alter,我没有否定你,只是担心你就算杀了他也无法了却自己的心结……我知道,之前是被那些灵基裹挟了,你也不想把无辜的人也卷进来,对吗?”
“……哇呜,呃啊……”
她轻轻抚摸着那发颤的肩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杀死他,也许不是一种复仇?”那柔媚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低吟道,“因为这个人是无辜的……或者说,就算有罪,也不是你该恨的那个人?”
什么叫“就算有罪”啊……托尼放下了替赝品娜塔莎警戒着的掌心炮以示不满。反正看Alter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对,并非一动不动。
那眼罩下面,好像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漫出来了。
“Alter,还记得么……之前的战斗中,你见到了两名‘钢铁侠’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我说得没错吧?”
那发颤的悲怆怪声变得更强烈了,红发女人仿佛早有准备似的,双臂并用,将对方的上半身紧紧钳制在怀中,阻止她乱动绷紧镣铐折磨自己。
……夜莺Alter好像真的在哭。
不是哭喊,也不是哭骂。是在止不住地流泪。
看着眼前这仿佛开导自杀未遂者的现场,愕然的托尼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你看,Alter,无尽的宇宙里可以有不止一个‘钢铁侠’。”深红的黑寡妇叹息道,“曾经和你有过约定的‘托尼’,他已经死了。我很抱歉,Alter,我知道他是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男人屏住了呼吸。他看到囚徒拼命摇头的样子,那苍白的嘴唇在发着抖,将出口的哭声挤做断断续续的碎片。
……也许真的被红发女人说中了。
支撑Alter的至此的执念,可能根本不是为了向“自己”复仇。
“好女孩,你要知道,后来把你当做AI杀掉的钢铁侠,不是和你搭档过的‘托尼’,他对你们之间的生死与共一无所知。”
深红的娜塔莎抱紧了怀中虚弱的鸟儿。
“托尼·斯塔克也许是个自负,武断,缺乏同理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的混蛋,但他的确从来没有欺骗或背叛过你们,无论哪个斯塔克都没有过。”
苍天有眼,这么久以来终于听到有人替自己说句公道话了!……如果能把前半部分收回去当然最好。
毕竟说到底,这些就连钢铁侠自己也无法否认,不如说同样身为受害者,红发女人话语间已经在淡化自己捅过的篓子。他怨无可怨。
托尼·斯塔克只是觉得,自己并非什么敢做不敢当的怂包,他又没有否认过那一揽子事情,仅仅是当作黑历史不爱提起罢了。被夜莺Alter死死咬住并非本意的错误一直不放,怎么着都还是委屈。
“……你说谎……”
Berserker抽噎着挤出颤抖的声音,泪水早已将那薄薄一片布制的眼罩浸得透湿,惨白的发丝被粘连在脸上,狼狈的模样令人只感到可怜和惋惜。当目击者是某种意义上的始作俑者之一时,又平添了几分罪恶感。
正是因为这个自己才不想来看她啊。钢铁侠咬牙。
那是他已经受够,不愿再沉溺其中,不愿再被其束缚脚步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没有资格强迫你去相信它。”深红的黑寡妇温柔地安抚着,“所以这个答案由你自己去确认和证明,怎么样……?”
“我……”
“Alter,我们想帮助你了结宿命,为此愿意还你自由。灵基中失去‘复仇’的原因,变成Berserker的原因,都让你亲自去寻找,好吗?”
总算是切入正题了。托尼叹了口气,警惕又不安地观察着囚徒的反应。反正刚才自己向红发女人表过态,绝不再参与什么劝慰扯皮自讨苦吃,如果行不通需要软磨硬泡换几套话术之类的,也由她来全权负责……
毕竟自己无论说什么Alter都会发疯嘛。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毫无血色的唇瓣在震颤:“该怎,怎么办……”
……咦,倒是比想象的要顺利一些。
“很简单,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需要答应我们一个前提条件。”深红的黑寡妇温和地答道。
“什,么……”
“不可以伤害地面的托尼·斯塔克。”
夜莺Alter抿了抿唇角。
“……我可以,现在答应,然后……”
“哈哈,实诚的好孩子,我们当然考虑到这一点了。”红发女人笑着,“所以要通过硬性的条件来约束你,才能保证安心放你出来哦。”
被蒙住双眼的囚徒微微偏头,“……硬性……?”
“虽然没有通过圣杯,但Alter你也是以从者形式存在于地面的,知道‘御主’这种概念吗?”
诡异而短促的沉默。这样的反应让钢铁侠确信对方是知道的。或者至少经过努力思考之后能够回忆起来。
“……什么,意思……?……”她愣愣地低声询问。
“意思就是,由地面的斯塔克来做你的御主。”
比起刚才循循善诱的温柔,“娜塔莎”的语调变得平静而严肃起来。
“在令咒规则的束缚下,他会有对你的两次绝对命令权。”
“——做梦!!……”
哦豁完蛋。不知怎的,钢铁侠竟有些想笑出声来,毕竟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自己真不是那个背叛Alter的混球,至少也绝对是杀死她三次的凶手。这种情况下还要求对方奉托尼为主人,她怕是宁愿再吃十发灵子集束炮也不会接受。
有什么能比委身仇人更屈辱和残酷呢。
“有两件事你需要知道,Alter。首先,现在的斯塔克手上只有两道令咒,一道必须用来命令你不伤害他,实际命令权只有剩下的一次而已。一旦最后那道也使用了,你们之间的约束力就会作废,到那时想怎么杀斯塔克都行。”红发女人冷静地劝导着。
夜莺Alter嘴唇微张,但没有发出声音。
“其次,他不是魔术师,不负责也没有办法通过契约的联结为你供给魔力,你会和现在一样,靠共享我们深红的驻地能源维持现界。”趁对方还没能反驳,深红的娜塔莎继续解释道,“哪怕命令你自杀,你也可以靠灵基中深红的部分存活下来找他算账。所以除了伤害斯塔克,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比如明天就找个电视台揭露当初针对选手的屠杀,让斯塔克身败名裂。”
这话可没听说过。男人不满地向“黑寡妇”竖起中指以表抗议。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会和这群异界赝品佬没完。
沉默良久,苍白的狂战士垂下头去,低低地啜泣着。
“……我,如果……真的因为令咒,而死了……”
“如果真是那样,”红发女人微笑着,“就说明你已经找到真相了,反而是好事哦Alter。”
这么想来也真奇特。托尼自嘲地扬起嘴角。自己是欠她三条命的仇人,而她一心报复的这家伙居然想要帮助她。帮助她的方式更加离谱,居然是威逼利诱她成为仇人的“仆从”(servant),还要引导她去找死。
最诡异的是,这一连串行为还是完全正确的“正义之举”。真是讽刺又滑稽的闭环。
近半分钟过去,Alter没有反应。“再给她一点时间”。赝品娜塔莎这样用唇语告诉他,但男人已经不想等下去。
或者说,他已经做好觉悟了。
“是在这里对着空气骂骂咧咧直到地球毁灭,还是暂时妥协,等待一个也许能干掉我的漏洞或者机会?”
抬高声音,托尼努力压抑住嗓中的紧张与浮躁,没有理会红发女人警告的眼神,直直地盯向那惨白的、枯败的面庞。
“选一个吧,小乌鸦?”
哗嗞,哗嗞。
镣铐被愤怒地扭动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好……我要,看着你死……”
算了算了,和之前一样,小疯鸟脑子不清醒说胡话而已,不计较。至少自己现在成功了。他在内心苦笑。向“黑寡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惊讶于这胡来的激将法居然奏效,红发女人愣了那么几秒,来回瞪视着二人,终于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
“行吧……那伸手,……斯塔克先生。”
钢铁侠顿在原地,等待用于固定的组件松动分离后,从装甲中走出。
隔着眼罩的遮挡,夜莺Alter抬起头来默默朝向他。自凝结事件的战斗以来,这是托尼最靠近对方的时刻。
没错,上一次与这张苍白的面孔近在咫尺时,它还顶着触目惊心的弹洞与狰狞可怖的血污,在交织的幻象中愤怒地质问自己的灵魂。
Alter从喉中挤出带着不甘的哭腔,与之前的吼叫相比,已没有了那样令人不适的蛊惑,仅仅在传达着她的愤怒与妥协的无力感。
男人抬起那描着红痕的右手,展开手掌,让指腹落在那湿透的眼罩上。隔着布料触碰到的肌肤因受惊而猛地抽搐了一下。
脆弱绵软,没有温度,仿佛一块冰凉、却随时会化作水胶的琼脂。随着这阵抽搐从他的指尖滑走,让掌心停在前额以上的位置。
……突然想起。进行这种契约好像没必要触碰来着,上次在生存竞选的战场,自己可没对那个中国男人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成功了。
今天怎么就顺手了呢。莫名其妙……
“看这里。”深红的娜塔莎打开了悬浮屏,指着上面的文字,“念吧。”
“如果我故意滑个舌的话,这契约是不是就成不了了?”钢铁侠打岔道。
对方瞪他:“资源齐全,意愿也一致,魔术仪式就是走个过场。少贫嘴了。”
“好,好……宣告,……”
他深吸了一口气。
“汝之身,寄吾麾下……吾之命运,付汝剑上……”
手背开始发热,那纹章仿佛被激活电路的灯带般,微微泛起红光,将空气中的魔力凝聚作呲呲作响的火花。
“回应吧……!”
托尼听到掌心下传来了嘶哑的低吼。就在那一瞬间,光芒仿佛要从纹章中满溢而出。魔力的流动带着风啸将二人包围。
与之前一样的感觉,又是体内仿佛有哪根血管被抽出去,与另一个滚烫的存在连接在一起。随着几股有力的搏动将暖流贯穿了全身。
很好,这表示契约成立了。那就意味着……
“——以令咒之名下令!”他乘胜追击,努力稳住脚下,不在魔力流动的冲击中失去平衡,“禁止伤害我——地面的托尼·斯塔克,以及一切我禁止你伤害的人!”
红痕中的其中一道亮得耀眼,化作灵光腾空而起。洗礼般地覆在夜莺Alter的全身。
这样就可以——!
不属于灵体构造的眼罩在魔力的冲击中破碎横飞,如溶解般化作细烂的布屑。露出一双金色眼瞳,正在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男人无法确认自己映在其中的模样,十字形的瞳孔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渊。那发白的金色,明亮如爆炸中冲击的火光,带着某种愤怒而悲伤的刺目。
接到消息时的哈皮有些懵。原因之一当然是自己从未准备过女士浴袍和粉底液之类的东西,这些工作以前都归佩珀负责,并且已经中断好几年了。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托尼说新基地打算过两个月再公开,连快递配送和斯塔克工业的雇员被派往那里出差都需要筛选和报备,今天怎么就带了个女人回去呢?像之前那样在酒店完事儿不行吗?还是说这家伙又栽在什么办公室恋情上了?
当然,走进房间后的哈皮更懵。不光是因为看到了本该被通缉逃亡中的娜塔莎,更不只是因为她正在悠闲地帮人剪头发,还有默默坐在她身下、披着如瀑般白色的虚弱女人。
他只见过那女人一次。钢铁侠等人一再警告过哈皮不要靠近关押她的房间,他求之不得。将这家伙从凝结事件的战场上带回的那天,仅是远远地看着,那诡异且凄厉的哭喊就让哈皮做了整晚的噩梦,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哇哦,她……真配合啊。”
被眼前意外的平静景象惊到失声数秒后,他这样评价道。
“谢谢。”身材曼妙的红发女人挥舞着剪刀露齿一笑,“其实她比你想象中乖巧得多哦,霍根先生。”
这生疏的敬称让哈皮先是感到讶异,后来才想起托尼一早急急地离开复仇者大厦,声称深红派来的人自作主张直接前往了新基地,要回去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既然如此,眼前这位“黑寡妇”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可以直接叫我哈皮的。找到解决方法了吗?”他问。
深红的娜塔莎点点头:“嗯哼,不过需要循序渐进,耐心些吧。托你带的东西呢?”
“在这里。”哈皮提起手中的旅行包晃了晃,“谢天谢地,原来是给她准备的啊,我还以为托尼真要过回以前天天换床伴往家带的生活了……”
“哦?怎么,佩珀还没跟他复合吗?”这话引起了女人的兴趣。
“还复合……我算算看,这两人上次说话都是两个月前了,之前托尼的话确实说得重,她的气还不知道什——”
刚想在这老友叙旧般的轻松气氛中打开话匣子,哈皮就发现自己正被一双锐利的金色眼睛死死盯着,那囚徒的表情冷淡,却因苍白无血的脸色透出阴沉,活像一只监视着他的怨灵,会将所见所闻都化作她作祟的素材。
“呃……我说错什么了吗?”哈皮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意思是,和托尼他们不一样,我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不太擅长……和你,相处……?”
金色的眼瞳依然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所以说,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别吓唬人家了,Alter,你不认识哈皮的吧?”深红的黑寡妇操着剪刀,一面平和地劝道,“如果实在记忆里有什么他干下的坏事,就想着他只是奉命的那个,找你们共同的主子去算账。”
哈皮愣了愣,“什么叫共同?”
“说来话长……一会儿麻烦托尼或者罗迪给你解释一下吧。”
Alter不知是服从说教还是不开心,默默挪走视线低下了头。红发女人用梳子深入那白色的瀑流,从上至下。将为修薄而剪去的废发梳掉,任成团的头发如棉花般掉在地上。
长发的遮蔽效果正在逐渐消失,哈皮这才注意到它的主人那空空如也的肩关节,虽不至于有什么歧视的意思,却还是因这残肢般的不适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手臂……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托尼去弄了,他说正好最近因为罗迪的事情在研究假肢,找到合适的型号就过来。”深红的娜塔莎答道。谈话间她已经将那头发梳理完毕,站远了些确认效果,又绕到Alter前方检查了一番,看上去十分满意。
“不错,上次剪还是建世前夕呢,看来我的手艺没怎么退步。想要刘海吗?”她轻松又温和地问道,仿佛对方是自己宠溺的妹妹,“像伊芙琳那样的碎刘海如何?”
“不要。”这份温和被Alter冷淡的声音迅速驳回。
红发女人叹了口气,“真可惜,其实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会给别人剪的样式。行吧,反正Alter你需要戴那个。”
她变魔术般地掏出一个黑色的发箍型物品。看到它的一瞬间,Alter露出了惊恐又嫌弃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你到底是半个深红人,Alter。”深红的黑寡妇收敛了温和,语气多了些许严厉,“只要还没化作彻底的‘地面从者’,我们就有权利也有责任管理你的力量。”
说着,她便把发箍两端卡在对方的耳后,将前发向后拨去,稳稳地戴在额上。又把两缕头发对称地从中抽出,垂在耳侧,完成了一个简单的造型。
唔……倒也并非好不好看的问题,哈皮在内心五味杂陈地评价着。诚然,抛开阴沉骇人的气质不谈,Alter的五官其实还算标致。但苍白如纸的发色混着毫无血气的肤色几乎失去了边界,让额头与箍起的前发泛着明晃晃的惨白,还是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着脱离真实、令人怀疑自我的压迫感。
但不管怎样,比初次见到她时还是好上不少。至少他如果被告知眼前的女性是活人的话,这次可以选择相信。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的门打开了。
“嚯,还行,总算没那么像尸体了。”托尼的声音悠悠响起,Alter恶狠狠地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考虑到她之前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疯狂模样,现在的状态已经足以称得上和谐。
“晚上好,绅士们。”哈皮向他和罗德打着招呼,“你们找到合适的假肢了吗?”
“嗯,虽然生物电的部分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先试试吧。幸好这次开始用纳米材料了,尺寸调起来不难……”
他倒是摆出一副完全无视Alter敌意的样子,径直走上前去,一把摁住对方的肩膀,方便发力将手中的关节连接配件拼上。这个略显粗暴的动作引得白发女人怒目而视,基于两人之前剑拔弩张的关系,此刻略显浓郁的火药气息若是真的被点燃,想必又会是一场小小的爆炸……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小乌鸦。”钢铁侠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只是捣鼓着手上的假肢,一边平静地吐槽着,丝毫没在意这言语间火上浇油的风险,“用扫描数据建立的模型做基础适配,而不是把你本人拖去车间哐哐当当地捣鼓,我已经够尊重你了。”
罗德十分适时地附和:“我作证,那的确挺累人的。”
哈皮捏了一把冷汗,但幸好被吐槽的对象还算识抬举。Alter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去,没有再继续这场略显幼稚的互掐。
不过居然连这种资料都要留档……拿捏一些奇怪的细节,倒很有托尼的风格就是了。也难怪他方才能异常精确地报出对浴袍的尺码要求。
安装上了。纳米材料们在慢条斯理的蔓延中找到适合各自的位置停留下来,化作了苍白质地的表面。与Alter自身皮肤的色差相差无几。之前她因缺失双臂而显得瘦弱的身体,也逐渐有了更加健康的外观雏形。
“原本的动作指令来源是神经系统的生物电,但你不是人类,显然没法用。”托尼在安装另一侧手臂时补充道,“自己拿魔力驱动一下。反正这玩意儿的外观意义大于实用意义,实在不行就像之前那样,靠头发抓东西吧。”
Alter没有回话,但对方后退发出查看效果的信号时,她还是活动了一下肘关节以示配合。除了略明显的机械运作声和稍稍生硬的动作方式,表现还算自然。
“真是天才的效率。那么现在距她能上街转转只差两步了——”红发女人由衷地赞叹,拿起了哈皮拿来的旅行包,表情却在打开后逐渐凝固。
“哈皮……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一头雾水地问:“怎么?”
“先不说衣服只有一件浴袍,这粉底……”
深红的娜塔莎皱着眉,从包中掏出那小巧的粉底液瓶子,拧开刷头,不顾Alter的躲闪涂了一小块在她的脖颈上,眉头因那巨大的色差拧得更紧了。
“粉得不成样子啊,男孩们……”
“啊可是,这是楼下那个专柜最白的色号了。”哈皮无助地挠着头,所以自己真的就不该干这类活,“我也没想到她会白得快和墙一样……”
“好吧,那这又是什么情况?只有一件能用来当睡衣的浴袍。”红发女人晃着手中白色的衣服,无奈地发难道。
“咦,可你们不是说……?”
……话音刚落,两人就都猜到了原因,将目光转向在信息传递中进行了自作主张加工的托尼·斯塔克。
“怎么?拿一件贴身睡衣不就够了?她白天穿女孩子们留下来的衣服不就行了吗?就算马克西莫夫的尺寸大了,罗曼诺夫的总可以穿吧?”始作俑者一脸理所当然。
这言论终于令人想起,眼前可是个连自己社保卡号都记不住的生活白痴。哈皮和“黑寡妇”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白眼。
“好好好,”察觉到空气中流向的尴尬,钢铁侠烦躁地妥协道,“明天我叫个女性帮手来。哈皮,给希尔或者米罗发个邮件,叫她们明早带上尽可能白的粉底液和几套衣服来这里报到。”
“我建议选择后者,你应该也不希望弗瑞掺和进深红的事儿吧。米罗好歹完全是我们的人。”哈皮说。
“有道理,总之交给你了。”
托尼伸了个懒腰。
“如果不想参与我们的迷你饮酒会,现在就可以回刚才安排给你们的房间休息。”
他没有点明名字,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径自离开了房间。
那必然是没有兴趣的。Alter在内心暗讽着。在这之后,她是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一句晚安问候,独自默默钻进卧室的。
出于“照看和保护”,红发女人要求与自己同住。Alter对深红出身、同为受害者的她并无什么敌意,自然也没有反对。
只是Alter并不太想和“黑寡妇”说话,之前稀里糊涂的契约已经让她见识到了这女人的口舌锋利与蛊惑性。Alter有种预感。一旦又在斯塔克的事情上打开开关,就会有更加可怕的劝诱甚至说教等着自己。
因此,即便脑内隐约存在着“从者无需睡觉”这种知识,她也选择在这位娜塔莎回房时装作睡熟的样子,直到听见她更衣,关灯,躺在自己身边睡下许久之后,才再度睁开眼睛。
到底是出身自夜行鸟类的原型,Alter在黑暗中的视力相当不错,映着窗外远远的路灯光便足以端详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张华美且成熟的脸,即便放松下来也丝毫没有削减它精致动人的颜色。她并非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记忆里生存竞选的第二轮战斗中,她的原型——“夜莺”,受过这张脸的主人及其红衣搭档的不少照顾。一如她曾在那片残酷的血红战场中也能遇到的、伸出援手的人们。
他们中有勇敢的人,善良的人,不屈的人。
建世之后的他们还好吗?生存竞选时的可怕回忆,想必也化作了他们人生经验中重要的一部分。
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额外的黑暗和残酷,才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温暖,即便早已模糊……
……
……
“斯塔克先生,作为一名得体有礼的成年男性,我强烈建议你停止使用‘小白鸽’这类调戏般的绰号来称呼女士们。”那绿衣男子的声音带着息事宁人的不满。
“我可不想被有恋童嫌疑的家伙这么说,两位淑女恰好名字相同,职阶也相同,能有什么办法呢?”
“提灯女士有自己的教名,我想你可以像我这样,直接称呼她为弗洛伦斯?”
“那对年轻一些的这位南丁格尔(Nightingale)岂不是有失公平?”身穿红色机甲的男人转过来,“还是说……你不介意拥有一个‘名字’?”
……?……
“我的意思是,与你生前的经历,出典的那个阴暗童话无关,仅仅是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我赞成。这将有助于在工作中区分我们。”一旁身穿红色复古军装的护士点了点头。
……!……
“让我想想……夜莺,Nightingale……嘶,除了深夜(Night),你介意在晚上(Evening)演唱吗?”
……?……
隔着钢铁的手套,那红色的机甲打了个象征性的响指。
“那你觉得,‘伊芙琳(Evelyn)’这个名字听起来如何?”
……
1. 本章剧情涉及的MCU原作有:美队3,钢铁侠1,复联3;
2. 关于私设主线的前情回顾已经尽量压缩简化,无论理解与否都不会影响本次的阅读;
3. 本文的cp倾向会和MCU保持一致,即铁椒,如果雷的话建议停止阅读哦,铁椒虽不是这次的感情戏重头,但会成为贯穿的线索;
4. 回忆中除了较为明显的护士长南丁,另一位身份不打算挑明,大家有兴趣可以猜猜看;
5. 铺垫告一段落,接下来开始正式进入剧情了,主角之间的互动会明显增加,笔者属于快写慢更屯稿人,下一章已经完成,近日就会公开,感谢有耐心阅读下去的屏幕前的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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