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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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酒招在檐下猎猎作响,白日里的些微暖意已随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消失殆尽。
城门边的酒肆里,邱大擦拭酒坛的粗布抹过坛身,虎口老茧在釉面刮出细微嘶响。
近了打烊的时辰,仍有零星散客前来沽酒,只是天气寒冷,几乎没有人在店内饮用了。
邱大盘算着可以先点个碳炉拿到屋后去歇着,再过半个时辰再打烊。他望了望外面的天光,后颈晒成酱色的皮肤随转头动作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此时一人脚步急促,进了店里。
“二两苏合香。”
“小店只有薄酒卖,梅子青和汴梁红,客人要哪一种?”
“汴梁红。”
“哦?前几日为何不见客人来沽酒?”邱大提坛斟酒,小臂筋肉在粗布下起伏如浪涌。
“前几日佐酒的咸货没了,这汴梁红饮之无味,谁知今日从水上送了些新的来,这不就又续上了。”
客人腿脚利索,打了酒便走。邱大手脚更是麻利,不一刻功夫,酒肆已经上好了门板。
城门边的戍卒呵着白气推动门轴时,邱大已然出了澄清门。
他沿着码头边又走了百余步,从芦苇荡中寻着了一条窄筏。筏子悄无声息的推水前进,他回首看了看城楼上洞明的灯火,抬眼的刹那,浑浊瞳仁掠过江鱼破水般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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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衙门的庭院里此时已经点上了灯笼,谢琅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慢慢从书房踱出来。
天色暗蓝,庭院中的梅花冷香四溢,今年天气虽冷,但到此时都未下过雪,实在有些可惜。看梅花开的这般好,若是开花时节下雪,便能取雪酿酒,待存放三年以上启坛,梅香入酒,该是何等滋味?
严州的梅花很是出名,花开时节满城粉白冷香。谢琅在此间三年,仿佛只有头一年下了雪,制了一坛冰梅酿,想想年底任期将满,大概等不到严州梅花再开之时便要赶赴别处,那时严州的梅花不知何时才能再赏。
“堂少爷~”青衣小童被差人引着,人还在回廊上便开嗓唤了起来,童音不知收敛,震飞檐下两只燕子。
谢琅内心酝酿出的那一星半点文人惆怅已不见踪影,他微微闭目,转身:“要叫老爷。”
“堂少爷的爹爹才要叫老爷,”童子从谢春染处来,身量还未长开,怀里抱了大大小小三四个包袱,此刻已经行到了他面前,“我们姑娘说,东西要直接交给堂少爷。”
谢琅看他拿的辛苦,欲伸手去接,童子却自有主意:“姑娘说,这个青布皮儿的是给堂少爷的茶叶,团茶金贵,交代堂少爷省着些喝。”
青布皮的包裹郑重递过来,谢琅接过。
“这个葛布皮儿的是南边的什锦蜜饯,三蒸三晒,生津止渴,姑娘说给堂少爷佐茶的,堂少爷单身赴任,身边没有家里人照顾,要多多保重身体。”
葛布皮的包裹也到了谢琅怀里。
“红布皮儿的是姑娘给的证据,姑娘说,价值千金,江南和两浙独此一份。”
谢琅伸手,红布皮儿的包裹却没见递过来。他毫不意外,垂着眼睛问:“你家姑娘可还有话说?”
“姑娘说,愿堂少爷此间任满,早日回京去,头些年因着堂少爷来严州当官,她割肉卖了澄清门附近两间粮铺,若是明年还能买回来,便不和堂少爷计较独此一份价值千金的红布皮儿包袱。”
童子一板一眼如背书一般传完话,红布皮儿包袱终于递了过来,谢琅两手抱了这一堆物事,终于长叹口气:
“你回去和姑娘说,在下何德何能劳她如此记挂,只是朝廷委任之事,非某可揣测,万一来年有幸改派扬州,还望她多多包涵,再卖个十来八家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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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子声从远处传来。
这夜月色明亮,银辉似薄霜铺满青砖地,严州府衙沉浮在如银月色中。谢琅似乎是歇下了,后衙几间厢房都熄了灯。
有人影在回廊阴影下挪步,风声呼啸时脚步几不可闻。
随后南厢房窗纸透出点朦胧火光。
火折子在黑暗里亮了一下,随后又闪了闪。
南厢本是给展昭准备的,案头放着傍晚从谢春染处送来的红皮包袱,因着展昭未回,包袱也未拆,谢春染系的如意结仍端正垂着。
火折子亮了,照亮房间一角。
一双手将案头包袱拆了开来,露出里头的卷轴和账册,手指干瘦,并非握过剑的手。
忽有江风穿堂而过,案头账册哗啦啦作响,那人似是被吓了一跳,回身时却见一双玄色快靴踏在满地月影之上,剑穗红缨垂在膝前。
“这位师爷,深夜到访,对展某有何见教?”
展昭抱剑而立,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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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衙演了这一出瓮中捉鳖,已是深夜。
展昭看看谢琅眼下青影,有些好笑:“谢大人辛苦了,只是不知大人是何时起疑的?”
谢琅看着案头那份刚审出来的口供,打了个哈欠:“早先听展大人说轻舟快船前往临安,未带随从,拜访严州又是临时起意,可那水匪夜袭凿船,分明是有备而来,那展大人这一路的行踪究竟有谁知晓,便是件耐人寻味的事情了。”
“不愧是探花郎,果然明察秋毫。”
“不敢,谢某好歹亲自办了几年刑狱案子,展大人提点了那么些个,再若想不到,展大人怕是要嫌弃在下愚钝了。”
“哪里,展某只发觉有人给水匪放了消息,虽说前几日查了经手展某信件的各路驿馆,并无异常,倒是府上这位师爷目光闪烁,有些奇特。展某原来只道是大人临近考绩,接待展某有些不方便,的确没想到有内鬼。”
谢琅在这人的耿直言辞下皱了皱眉,几番张嘴,最终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官场龌龊从展大人口中如此讲出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倘若谢某当真有所不便,展大人待如何?”
“不如何,但探花郎胸有沟壑,襟怀磊落。纵在官场,却有我辈江湖意气,”展昭明亮眼中的笑意带了些微玩味,“与人结交之事,展某从未看错过。”
“只是此番治下出了这档事,大概回京无望……啊呀!”
“大人为何慌张?”
“方才想起来,大概欠了人千金之巨,债主若是上门来,还望展大人救我一救。”
“?”
第一折严州问梅 完
第二折故事是某白视角,唯一的问题是我第二折没有大纲,所以目前还不知道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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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现在有请两位明察秋毫的大人来猜一下暗语~
展猫:汴梁红,说的是我?
谢探花:我是梅子青咯?
作者:正是如此,用的是二位官服颜色~
考据:
1)北宋七品以上都是青绿官袍,五品以上是深红色(红衣猫深入人心)。
2)苏合香、梅子青都是北宋真实存在的酒的品种。前者是高级的宫廷级别酒,作为暗语的开始,后者是江南地区糯米和梅子酿的酒,很适合严州父母官谢探花。
3)严州这个地方是现在的建德,又叫梅城,距离杭州车程2小时,我很喜欢那里。一年四季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希望展猫和某白可以在严州见面。
看文的各位太太请告诉我能不能看的懂~
好害怕转的太快没有办法get,实际上前面都留过线索。
谢大人支走了师爷问猫同学有没有带随从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得知猫说临时起意前来的时候觉得真出问题了,后面谢春染和展昭的见面在江上,保证了相对隐秘的环境。证物单线传播,不让他人过目,设计出瓮中捉鳖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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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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