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跟着亚伯拉罕,从天还残留微微亮到夜幕四合,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镇。
整个镇子袖珍无比,微型到除了民居就只有一家快餐店,一间酒吧和一个便利商店。此时路人行人不多,除了酒馆里还有灯光和人声,其他地方风平浪静得很。
亚伯拉罕在酒馆前摘下帽子,看了一眼姜潮,随后开口:“进去看看吧。”
这还是姜潮第一次进酒吧,新奇地四处张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倒是没有看见,酒吧里坐着的大多是当地人,彼此熟识,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来喝点小酒,聊聊天,放松一下。姜潮他们几个陌生面孔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亚伯拉罕朝费特使了个眼色,黑发男人秒懂,扯开领带,解开两粒纽扣,一下子从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变成了健谈豪爽的旅人。
费特看准一个喝闷酒的男人,毫不怯生地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两杯高度威士忌后,就和男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不仅仅把镇子大概情况套了出来,男人还大方表示让费特三人借住在他空余的房子里——一天只收70美刀。
姜潮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种社交悍匪的交际模式让他自愧不如。
“我们不找昆兰了吗?”他小声地问。
亚伯拉罕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姜潮立刻想起自己还在和他冷战,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亚伯拉罕做事情总是这样,神神秘秘。他不喜欢对人解释,把秘密独自吞咽,夜深人静再反复咀嚼。
姜潮满头雾水地跟着酒吧里新认识的大兄弟回了家,房子许久无人居住,当然不会整洁到哪里去,主人大大方方地把沙发上那堆旧衣服丢进垃圾桶,告诉他们“随意,当自己家一样”。
姜潮看着遗留在沙发上的一只袜子,默默选择站在一边。
“今天晚上警醒一点,注意周围房子有什么异动。”亚伯拉罕压低声音提醒。
姜潮满腹心事地上了床,裹紧了带着些许霉味的毛毯,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谁知道不知不觉就失去意识。
等他从梦乡惊醒,窗外天光大亮,一只猫头鹰站在枝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温馨的场景让人恍如隔世,姜潮迷迷糊糊半天才反应过来:坏了,忘记注意周围的动静了!
他匆匆跑下楼,费特和亚伯拉罕正在餐桌边说些什么。
“怎么样?找到昆兰了吗?”姜潮急忙问。
亚伯拉罕和费特对视了一眼:“没有。”
姜潮神情难掩失望,十分担心昆兰,既害怕他无意识伤害别人,又担心别人伤害他。
“吃点东西吧。”费特推过来一份三明治。
姜潮这才发现已经九点了,怪不得费特连早餐都买好了。
“你的胳膊上是怎么回事?”亚伯拉罕打量着。
姜潮愣了一下,侧过胳膊,发现内侧有一块淤青,按了按,不怎么疼:“不知道,昨天车祸弄的吧?”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三明治,心里挂念着不知所踪的昆兰。没有注意到亚伯拉罕一直静静盯着他看。
一个白天,他都像一个踩点的小偷,在小镇各个住户房子外徘徊,就想看看哪一家出现不同寻常的状况。可惜,一个也没有。
他累得半死,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落脚地,连晚餐都没有吃,倒头就睡。
半夜却被一阵嘈杂惊醒,费特在门外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手电筒的光闪得姜潮眼睛刺痛流泪。
泪眼朦胧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修长的黑影像一只蝙蝠,从半开窗户滑了出去,跃过一人高的围墙,风一样转瞬消失了。
费特奋力朝那道身影射出一只麻醉针,可惜没有命中。
“他妈的!”他咬牙骂道,将枪摔在一边,检查了一下窗户。
亚伯拉罕姗姗来迟,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与任何人起身体冲突了:“他跑了。”
这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亚伯拉罕对昆兰逃跑的事情没有一点惊讶。
“他难道是自带雷达吗?”费特抱怨,从窗户上挑出一根细细的线,只要碰到一点就会弹出一堆银粉,“这也没中!”
“我早说了,你的方法没有用——”
“等等!”还抱着毛毯一头雾水的姜潮打断了他们,“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费特立刻闭上了嘴,眼神有些为难地看看亚伯拉罕,一副心虚的模样。
姜潮难以置信,但是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他们在用自己做诱饵,钓昆兰这条鱼!
还是亚伯拉罕做了这个坏人:“我们都认为昆兰一定会回来找你,所以守株待兔。”
姜潮愣了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昆兰一定会回来找我?”
“事实上,”亚伯拉罕很平静地解释,“我们感觉,昆兰根本没有离开你太远过。”
他指了指,姜潮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手腕上多了一块淤青。他摸了摸,指尖粘上了一点血迹,仔细看去那里的皮肤有一个细小的微愈合的裂开。
昆兰刚刚来吸他的血了。
“你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昆兰,他现在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一头攻击力极高的饥饿野兽。”亚伯拉罕声音如水一样平静却不容忽视,“如果我们没有打断他,他很有可能吸干你的血。”
“而现在,这头野兽正在一个两百人的小村子里悠闲地闲逛。”
他说完,不再看姜潮,杵着拐杖离开。木质拐杖落在地板上,笃笃笃声逐渐远去。
“哪有那么夸张,”费特看他半天没有动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过段时间他没准就能想起来了。”
姜潮还沉浸在震惊中,刚刚的对话中,他隐约能感觉到亚伯拉罕似乎对昆兰有莫名敌意。
夜晚还很长,但是姜潮已经睡不着了,在惶恐中睁着眼睛到天亮。
在天刚刚蒙蒙亮起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人行道上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一下子激活了他的神经,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朝着人行道看去。
只看见穿着一声黑衣的昆兰从道旁的那棵树跳到邻居的屋顶,一个女士跌倒在路边。
他袭击居民了?
姜潮的心沉重的无可附加,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匆匆跑下楼。
费特快他一步,已经绅士地扶起女士,还贴心地捡起她的耳机。
两人交谈着,姜潮看见女士的胳膊似乎有血,忐忑不安地站在不远处,根本不敢靠近,害怕听见一点坏消息。
女士很快离开了,费特也表情严肃地回来了。
“他吸她的血了?”亚伯拉罕皱着眉,低声问。
姜潮不敢问,只是睁大眼睛,期盼地看着费特。
费特看了看姜潮,回答教授:“没有,洛曼女士晨跑时看见树丛里隐约有一个惨白的人影,被吓了一跳,跌倒时擦伤了。”
“那就是还没来得及,潜伏等待猎物是野兽常用手段。”亚伯拉罕重重杵了下拐杖,愤怒而焦虑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他在客厅忧心忡忡地转圈,犹豫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宣布:“不能这样下去了,帕尔墨已经打来电话催促我们了,我们没有时间陪着他空耗。”
“他现在有伤人的可能。”他深吸一口气,说出姜潮最不愿意听见的话,“为了安全考虑,我认为应该给枪装上银弹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上病毒!”
姜潮悚然一惊,身体有些发冷,下意识反驳:“不!他没有伤人!”
“等他真的杀人就晚了!”亚伯拉罕的声音不严厉,可是不容置疑。
姜潮无措地站在那里,求助地看向费特,费特也很莫名,很显然亚伯拉罕做决定之前没有和他商量过。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什么病毒?”
“对血族专用病毒,对人类无效,”亚伯拉罕回答,“感染后,症状很像埃博拉。”
“不可以!”姜潮不能接受,“那昆兰不就死定了吗?
亚伯拉罕定定地看着姜潮,姜潮也毫不退缩地回看,眼神像一头受到威胁的猫,既愤怒又恐惧。
“他不会死,病毒是慢性的,可以让伊弗研制药物。在这期间,因为病毒,他身体的机能会减退,可以确保不会杀人。”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锐利:“还是说,你宁愿看着他杀害别人?”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定下了。
姜潮嘴唇哆嗦,直到这时候,他终于能确定:亚伯拉罕对昆兰有敌意。即使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当昆兰失去控制后,亚伯拉罕立刻把他从同伴的名单里划去,即使他现在还没有做任何坏事。
他一把推开上前劝慰的费特,冲出门。只要他足够快,在昆兰伤人之前先亚伯拉罕一步找到昆兰,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加西亚!”费特追着喊他,气喘吁吁回来了。
“随他去吧,”亚伯拉罕平静地说,“他找不到人的……就算他找到人,那也是一件好事,省了我们的事,不是吗?”
姜潮确实没有找到,在小镇转了一天一无所获,直到傍晚才精疲力尽回到这里。
他沮丧地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屋,好像这样就能不让任何人伤害昆兰。
夕阳呈现出有层次的红,一抹余晖斜落在人行道旁那排香樟树上,枝枝叶叶抖落无数碎金。
姜潮仰头看着,想起之前昆兰就是伏在那棵树上等待着一个倒霉蛋出现,忍不住热血上头: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抱着树,三两下爬上去,找到一处结实的枝丫,安然地坐下了。
站得高看得远,空气清新,风景也不错,一眼可以看见两边道路,不远处的广场,荒野里的风车——还有旁边二层民居,透过窗户,正看见凌乱的床铺,上面还丢着件蓝色外套。
姜潮全身好像过了电一样,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眼睛里全是泪水。
原来昆兰不是在觅食,他只是坐在这棵香樟树上,穿过枝叶,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正在睡觉的姜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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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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