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
被人看到跟空气吐槽自己的工作是一件很社死的事。
【呵。】系统在他脑子里冷笑。
他置若罔闻，平静的躺下身，将被子拉的高高的，遮住自己的脸。
因此，他没看到苏格兰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遮住脸干什么？】系统对他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大为不解，【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心虚什么？你是他上司，他才不会没脸色的惹你不快。】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平静的苟着。
不想面对苏格兰可能出现的质询，或者通知美代穗小姐关于他脑子可能坏掉这件事。
【你是小孩儿吗？】系统吐槽。
生病会让人变得幼稚。
鹤见里予真的顺着对方的话思考，自己现在还算不算小孩儿？
琢磨了一下，鹤见里予没法违背良心说算。
于是系统的话让他更害臊了。
他静静地装死，坚决不动。
事实证明系统不会出错，他的担忧明显是多虑了。
他说的对，苏格兰是个打工的一把好手，察言观色修炼到了极致。
看出了他不想被人提醒刚刚尴尬的事，非常有眼力见的转移话题，并且调整好表情，装作无事发生。
“美代小姐在你睡着时来过，新开的药我已经拿了。”
被子里传出一声很小的“嗯。”
新出炉的资料还拿在手上。第一页正好是关于奥吉尔的身体报告。
“奥吉尔，”苏格兰叹气，“不要把脸埋进被子里。”
因为这次感冒，美代穗特意跟苏格兰强调了对方的一些坏习惯，并要求苏格兰对其严加看管。
比如对方的挑食，曾一度到了营养不良甚至晕倒的地步；还有一有情绪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包括但不限于躲在密闭的空间，或者用被子抱枕衣服之类的死死遮住头脸，结果引发对方的呼吸综合征。
老实说，听到美代穗的科普的时候，苏格兰是震惊的。
大概是曾经饲养鸟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奥吉尔的某些习惯令他叹为观止。
这是怎样一种鸟类筑巢行为，以及憋气绝食抗议挟自己以命主人的举动。
当然，这只是一种幻视，奥吉尔与他救助的鸟类幼崽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很难想象以奥吉尔的自理能力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直到现在才发现，组织对他的投入实在是超乎想象。
组织的科研人员有很多，但不是人人都有奥吉尔的待遇。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组织不惜代价的像伺候祖宗一样对他。
酒厂劳模琴酒都没有这待遇，他在奥吉尔面前充其量只是个“被嫌弃解雇的前保姆”。
哦，现在继任保姆变成他了。
苏格兰有预感，如果能查明这一点，就能离组织的真实更进一步。
【把头抬起来，再蒙一会儿，你就可以把美代穗喊过来准备吸氧了。】系统恨铁不成钢。
鹤见里予不情不愿的探出脑袋。
低声抱怨“我的呼吸综合征从16岁起就没再复发过了。”
苏格兰神情淡然，根据前任饲养员琴酒的报告，冷静的反驳“可你的病例显示，你17-18岁之间仍发作过几次，而最近的一次是半年前。”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略过一缕微妙的幽光，一闪而逝，快的令人难以察觉。
“怎么可能！”胀痛的脑仁像是被烈火灼烧，难受的他脑神经都在跳舞。
他掀开被子，“我明明现在才18岁，怎么可能像你说的……”
他话说到一半，猛的止住。
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脑海中缓缓搅动。
纷繁的记忆碎片扭曲成音符
脑神经犹如被安置在三味线上的琴弦，被人不断地按、拨、柔、勾，疼的他眼前发黑，视线模糊。
记忆破碎重组成音符，随着银杏型的拨子击打，扭曲成复杂的乐谱。
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和动作。唯有不甚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已经21岁了。】
“奥吉尔，你已经21岁了。”
系统的声音与苏格兰的重叠，两人的声音像是来自不见天日的海底，幽怨扭曲沉闷，还夹杂着气泡的翻涌“咕嘟”，“咕嘟”。
溺水者的声音穿不过深海。
————
20岁。
市郊的私人机场。
黑色保时捷停在出口的位置。
琴酒靠在他的爱车上点烟。
机场内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乘客的影子。
这是为了迎接前往北爱尔兰进行生物调查的组织科研成员，特意清的场。
在第二支香烟快燃到末尾的时候，他剑眉一挑，冰冷的神色有些许缓和。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慢慢的靠近。
带着墨镜，身材魁梧的男人在他身后帮忙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断的尝试跟对方说什么，表情讪讪。
走在前方的人则是在接电话，偶尔在伏特加意图凑过来时满脸嫌弃，加快脚步。
日本正值初春，天气寒凉。
他穿着驼色的大衣，脖子上带着一条米色的围巾。
修长的脖颈从围巾中露出一截，白的晃眼。
对方也看到了琴酒，连同那只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烟也撞入视线。
秀气的长眉微蹙，那双漂亮的像宝石般的绿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丝嫌恶。
琴酒立起身子，看到对方的表情却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带着愉悦的，甚至挑衅的表情。
满意的看到对方更冷淡的神情，琴酒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那只不受人待见的可怜的烟头，将他熄灭后，投掷到不远处的垃圾桶。
伏特加还在疑惑前面的人怎么停下来了，抬头就看见自家大哥漂亮的三分投球和不带一丝收敛的挑衅笑容。
趁着对方停下讲电话，他跟火烧屁股般的带着行李窜了出去，飞奔到琴酒面前。
“大哥！”伏特加急得快要哭了。
本来几分钟就能出来的路程，就因为伏特加手欠在人出来前抽了根香烟，硬生生拖了近半个小时才把那个祖宗接出来。
奥吉尔特别讨厌烟味，更别提琴酒是明摆着膈应他，他都不敢想那祖宗会什么态度对他。
上次是被迫吸了一天特质气体，上上次是被泡在消毒室里两个小时。
况且，他能受这个委屈，他大哥可不能受啊。
两人到最后别又是冷战加热战，作为中间人的伏特加苦不堪言。
他强行上手扒了对方的外套，使劲晃了晃，试图散味儿。
“大哥，奥吉尔刚回来，你就别惹他不痛快了。”
“哼，”看着自己小弟不值钱的样子，琴酒似笑非笑“他这么快就把你收买了？”
伏特加为人迟钝，但在把握琴酒和奥吉尔的情绪上有着自己的独特技巧。
知道大哥不是真的想搞事到底，赶紧把行李拎到车上，然后飞快地处理那件外套。
其动作娴熟的令人心疼。
奥吉尔上车的时候电话还没讲完。
伏特加坐在驾驶坐上安静如鸡，琴酒坐在后座，漫不经心的打量身旁孱弱的科研人员。
“……也许你需要我再次提醒你我们研究所致力于基因干扰和生物活性分子在生物医药、抗衰老等医学领域的研究与应用？”
对面估计说了什么蠢话。
奥吉尔冷笑，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但无奈那张脸实在是长得太优越，让他即使露出这种生硬的表情也好看的要命。
“不，你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然你怎么会做出让我去研究猴子和鱼类拼凑起来的人造产物。”
琴酒像是在打量粘板上的鱼肉般，上下扫视了几眼，得出结论，瘦了两斤。
对方下巴微抬，清晰的下颌线跃入眼帘。
估计是没了耐心，他简单的对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下次再干这种蠢事，你就等着去太平洋钓鱼去吧。”
说这话时，他若有所指的看了琴酒一眼，让对方的视线收敛一点。
确定小少爷打完了电话，伏特加启动车子，向订好的酒店开去。
车里的暖气充足，奥吉尔有些嫌热。
他解下颈间的围巾，将大衣拉开。
整理衣服间，一张白色的小纸条从口袋滑出来。
正好飘到琴酒手边。
他捡起那张带有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纸条，意味不明道“这是什么？”
奥吉尔扫了一眼，随口道“不知道是Alison还是Albertson的人塞的吧，说是让我跟他多联系。”
琴酒盯着写有Allen的纸条，气压都低了几度，不知道是在嘲讽写纸条的人，还是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就把纸条带回来的人“怎么，你有这个意向？”
对方有点奇怪的看了眼琴酒，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当然不，”他理所当然的说“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把猴子和鱼组成的生物当人鱼研究的家伙交流？”自始至终他都没多给那张纸条一眼。
琴酒握拳，将那张没能替主人博得希望的纸条捏成一团。
奥吉尔没有在意琴酒的动作，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看似漫无目的的欣赏，实则双眼放空，脑内计算着临走前研究所的数据和登记前收到加藤千代发送过来的对不对得上。
庞大的演算让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飞机的大脑越发疲惫。
即使私人飞机再怎么布置，奥吉尔睡着还是不太舒服。
得到最后的计算结果无误，他松了一口气。
在平缓行驶的车上，奥吉尔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
车身转弯，惯性让他的身体向另一侧倒去。
一头撞进一个身边人的怀里。
被窗边光线一闪，他眼睫颤了颤。像是要睁眼。
黑色的外套直接劈头盖脸的扔对方身上，替他遮住床边刺眼的光。
熟悉的温暖的，久违的放松的，安全的气息包裹着他。他安心的睡得更深了。
“啧。”
对于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琴酒皱了皱眉。
打量了下对方熟睡的脸。
眼底下透着一层青黑，眼尾有着不太自然的红晕。
他低声道，“不去酒店了，直接回别墅吧。”
驾驶座的人没出声点点头，拐了个弯，换了条道，降低车速往回走。
伏特加：小小职场，拿捏。
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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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误入歧途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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