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的。”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回避着与千秋琳的眼神交流，声音沉沉的补上迟来的道歉。
“抱歉，千秋，我们以前…”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难以说出口。
棕发的少女却已经直接跳过了他要道歉的话语，走到卧室的床边蹲下身。
现场大部分和案件有关的证物都已经被收进证物袋里面被带走了，千秋琳只在床头柜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个打火机的遗骸。
她用手机拍下照片，没有在意身后人的欲言又止，重新问了一遍刚才未能说出口的问题。
“松田，你没烟抽的时候会怎么样？”
松田阵平顺其自然的接口道：“当然是去买啊。”
这个答案刚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有哪里奇怪，脑子里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他看向千秋琳，对方也起身回望他。
“是啊，楼下就有便利店，为什么不是去买烟，而是在这个时间点去睡觉呢。”
如果不是没注意到烟已经抽完的话……
只能说明——有人已经帮他去买了。
而他却再也等不到那人买烟回来了。
千秋琳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接下来只要确认那个人现在的位置。
……等等，那个时候在那里的人。
她突然想起刚刚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喂！千秋，你要去哪？”
松田阵平只看见千秋琳脸色突变，然后快速的跑出卧室，等他追上去时，对方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嘀——
他的手机里收到了一封简讯。
[告诉鉴识课的人，让他们把实验室里残留的成分全部整理一份报告出来。]
——千秋琳。
而远处的电梯门正在缓缓闭合。
少女放下手机，抬起头，看过来。
浅金色的眸子里掺杂着看不透的神色。
电梯门彻底闭合，缓慢下行。
千秋琳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手里控制不住的攥紧手机。
如果…
如果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
公寓外的天空艳阳高照，散在周围的媒体记者看到千秋琳下来，立马就如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几乎要将她身边的空气抽空。
“千秋警官，听说凶手已经认罪了，请问是否属实？”
“千秋警官，请问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案件有了新的情况？”
“千秋警官，这一次你也会带领警方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吗？”
“千秋警官…”
记者嘈杂的话语变得震耳欲聋，千秋琳恍惚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公寓楼，阳光照在公寓楼外的玻璃上，反光照入她的眼中。
千秋琳被这道光照得头晕目眩。
在这样的天气下，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要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吗？
如果罪恶都要伏诛……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那个恶魔伏诛？
很快，一只大手将她从令人窒息的蜂窝中拉离，紧随其后的是贴身的暖意。
“够了，警方办案，无关人员避让，案件相关都属于机密，你们别再问了，我们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蒙冤入狱，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男人的体型偏削瘦，但也完全不影响其健实有力的臂膀，把一个人圈在身边的时候会让人有种心安的安全感。
……是松田阵平。
千秋琳侧头看着一边护着她，一边推开周围的记者，厉声警告着，应答那些烦人问题的松田阵平，呼吸变得轻缓无比。
有些时候……
下定决心似乎只需要一个人的肯定。
松田阵平带着她拨开人群走出来，千秋琳却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朝着那些媒体记者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标准微笑。
她说：
“没有凶手可以逃过正义的制裁。”
正义？
什么才叫做正义？
千秋琳回身径直走向对面的公寓。
“我是警察。”
她向公寓前台的安保出示了警官证，并说明了具体楼层和位置，要求前往调查。
松田阵平就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严肃，到最后趋近于冷漠无情的平淡。
千秋……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这栋公寓的十四层，公寓管理员收到警方办案的消息，立马就带着备用钥匙赶到千秋琳说的房间与之汇合。
他边开门边向两位警官解释道：“这个房子已经租出去半年多了，因为那个租客来看房子的时候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我对她很有印象。”
“租客的信息呢？”
“是个女人，名字叫松江绘，但是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了。”
千秋琳冷着脸不再说话，松田阵平就代替她向管理员问道：“那现在租客人呢？”
“联、联系不上了。”
管理员看起来也意识到问题严重，声音里都带上了哆哆嗦嗦的慌张。
千秋琳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在他打开门后直接进到了屋里。
这里似乎有人长住，她看了眼玄关边一双与整齐的女鞋摆放乱套的居家拖鞋，然后换鞋进到屋里。
这里的阳台和客厅相连，千秋琳观察了下公寓的布局，脚步不停的进到卧室里。
遮光的窗帘被人全部拉上，卧室里昏暗一片，一台摄像机被三角架搭在窗边，镜头上搭着窗帘，掀开的缝隙里透进微光。
如此细微的光也照不亮房间的全貌。
千秋琳走上前，将窗帘全部拉开，刺眼的亮光一下子照进房间。
这间卧室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对面死者所在的公寓，并且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案发现场。
“千秋，这是…？”
询声看去，松田阵平所看的方向，一整面的白墙几乎都被贴满了照片，无一不是死者北原健从多角度的偷拍。
一条红线连接了北原健的行动路线，从学校到公寓，周边的商铺，其中几条通往了池袋的方向。
线条的未端留有胶带残留的痕迹，看起来也曾贴过数张照片。
照片墙的中间，一张死者北原健在东都大学任职时拍摄的职业照被人多次划上了一个加粗的红色大叉。
这张照片的旁边是池川美咲的照片。
两张照片被红笔连在一起，池川美咲的照片只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残留着几个红笔压在上面而留下的红点。
你在犹豫吗？
在想该怎么办吗？
千秋琳垂下目光，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她面前的摄像机上，她打开后盖，里面的存储卡已经被取走了。
而后她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重新回到窗前，沉沉的看着那台摄像机。
“我们来晚了，她已经走了。”
得出这个结论时，千秋琳说不出来她心里到底是懊悔没早发现这里多一点，还是庆幸这个凶手又逃过一劫多一点。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面对松田阵平提出的疑问，千秋琳沉默了半晌，最后她摇了摇头。
“走吧。”
他们离开了公寓楼，底下的媒体记者已经撤走了，也不知道明天的新闻头条会多出什么新的内容来。
还有那几个不死心的想上前，也被松田阵平以妨碍公务为由赶走了。
银白色的马自达就停在路边，松田阵平走在前面准备开车门，一回头，就见千秋琳还没有跟上，正看着路对面发呆。
“千秋？不走吗？”
自从在现场得出了一个新的思路，知道北原健的死有其他疑点之后，松田阵平就发现千秋琳变得有些奇怪。
好像在对面公寓楼的重大发现也不能让她紧绷的精神好一点，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一样困惑。
松田阵平走回到千秋琳身边。
“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
他看见出神的少女眼神逐渐悲伤，然后缓缓的转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午后灿烂的金色阳光，却没有被照亮半分。
“为什么罪恶没有被正义审判，正义的使者却要被法律制裁呢。”
千秋琳从未怀疑过正义的存在，相信法律会保护好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并为此而努力的奋斗着。
她见过最纯粹的恶。
也看过最纯粹的善。
她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明白正义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她知道任何犯罪的人最终都会受到法律的审判和仲裁，即使能够逃脱一时，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终会到来。
可没有人告诉过她——
如果正义迟迟未到，罪恶在法律看不见的地方逼迫着人们拿起武器，以不正当的手段维护正义……
维护正义的使者应该被法律制裁吗？
这就是迟来的正义吗？
这就是我们所坚持的正义吗？
千秋琳仰望天空刺眼的光芒，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传来，她的声音虚无缥缈。
“亲爱的雷斯垂德，我认为，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这是福尔摩斯曾说过的话。
现在千秋琳把这段话告诉松田阵平。
她说：“松田，我们来晚了。”
——身为正义的他们……来晚了。
意识到什么的松田阵平快速的抓住眼前似乎即将消散的少女。
不止是物理意义上的，更是她眼中曾经坚定不移的光芒。
他抓着千秋琳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他一字一顿郑重的说：“千秋，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们没有来晚。”
“……我很抱歉我们没能及时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但犯罪就是犯罪，无论凶手是以什么理由犯罪，都不能成为他逃脱法律制裁的借口。”
听千秋琳的意思，松田阵平似乎也猜到了这个案件背后的真相有多么令人唏嘘。
可这并不能成为一个人犯罪的理由。
我们应该要相信法律会带来正义，绝对不能用不正当方式来维护正义。
“千秋，我们是警察，我们的职责是抓到犯人，是要还原案件的真相，是要让每一个犯罪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是要阻止一切犯罪可能的发生。”
松田阵平再度握紧了几分力道，企图唤回千秋琳的神志，让她牢记于心。
“无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构成犯罪，那就绝对称不上是一种正义，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像这样以犯罪的形式审判罪恶，成为正义的使者，那么还要我们警察有什么用？”
像是终于恍过神，千秋琳看着面前态度强硬认真的松田阵平，突然笑了一下。
“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还真是稀奇啊，松田，你不是最讨厌警察了吗？”
怎么就稀奇了啊！
但见到千秋琳恢复正常的样子，松田阵平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不服气的应道：“我讨厌警察跟我遵守这些职责有什么关系，那些不称职的家伙才不配当警察。”
“诶——原来是这样的吗？”
千秋琳戏谑的调侃了一句，她挥开松田阵平搭在她肩上的双手，目光再次不受控制的移向了对面的店铺。
“……松田，陪我走走吧。”
这是千秋琳的第一次主动邀约，松田阵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终于知道她之前一直在看着什么发呆。
那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花店。
能让她这么出神，大概和案件有关吧。
“那就走走吧。”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天知道刚才那一幕他有多紧张，生怕说慢了，或是说错一句话，千秋琳就对警察这个职业失望。
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他只想抽烟。
余光瞥见旁边说要走走的人却停在原地没有动静，松田阵平低头叼着烟点火，然后抬起眼看过去，声音含糊不清。
“怎么了？”
“吸烟有害健康。”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顿时失笑。
“千秋警官还管这个啊。”
千秋琳本身是不抽烟的，但身边的人似乎都会抽烟，连带着她也起了好奇心。
想试试抽烟是什么感觉。
“分我一根？”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摊开的白净小手，松田阵平直接将烟盒揣回了兜里。
“吸烟有害健康啊，千秋警官。”
他又将这句话还给了千秋琳。
“真是的，既然不分给我，那就别在我面前抽烟啊，松田警官。”
“那还不是你害的。”
“什么就是我害的啊？”
“你刚才那个样子都吓死我了，我当然要抽根烟来缓解缓解。”
“诶？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啊，刚才你看上去都要哭了。”
“哪有那么严重啊，喂！”
两人吵吵闹闹的进到花店里。
店门口悬挂着的风铃叮当响，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看到两位客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立马笑着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
“两位需要点什么呢？”
“如果是自用的话，我推荐这位先生可以买这束用11枝玫瑰花和满天星搭配出来的浪漫代表，意思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正好和现在的月份也很搭噢。”
店员热情的介绍，并在暗地里给看上去就知道不会哄女友的松田阵平使了个眼色。
“很适合两位这么恩爱的情侣呢。”
千秋琳：？？？
松田阵平：！！！
日常被误会的松田千秋（这对我可不磕的啊。）
松田田是有主的！！！（虽然是单向）
谁能想的到啊，在警校期间，大家想了一圈千秋会和谁在一起都没有想到过松田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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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明江公寓爆炸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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