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遨处理好食材，走进卧室，想将似乎睡着的黑发少年唤醒。黑发少年单薄的身体被棉被遮住，只露出苍白的脸颊，淡色的唇瓣和纠缠着的杂乱长发。
明灭的光球边，发丝黑线般缠住少年的脖颈和脸庞，如同纯白瓷器上的裂痕，给人带来一股不安的感觉。
邬遨心一颤，轻拍少年的脸侧，清澈的声音藏不住担忧：“醒醒。”
那侧脸总算被手拍得红了些，让少年多了一丝带着病态的鲜活。
郁从尘极其缓慢地睁眼，仿佛眼皮有千斤重，眼眶残留着情绪溢出带来的锋锐红痕。
他半垂眼帘，辨别心上敲下的三次呼唤，兀自缓了片刻，才抓紧邬遨的手坐起。
邬遨急切地拉动郁从尘，他没有生火的方法，还需要让郁从尘点火才能把食物弄熟。
他们得快点安抚不安分的胃。邬遨问过大王郁从尘的身体情况，据那只书呆子乌贼的看法，如果再让郁从尘这么作下去，会发生很严重的问题。
郁从尘却坐在原地，没有被拉动。
他蹙眉用手揉动太阳穴，吐出几个虚弱无力的字：“先去看看书房…”
他顿住两秒，接着说，“今天可能要加餐了。是海鲜。”
海鲜？邬遨疑惑，海鲜和书房有什么关系？
他忽略那股不详的预感，知道郁从尘想做的事他劝不动，只是认命地把他扶到书房。
三颗光球一如往常地漂浮着，书房内一片寂静。
郁从尘找到那颗被触手碰过的光球，在旁边看见了大王。它触手蜷缩，鲜艳的体色已经褪去，剩下毫无生气的灰白。
郁从尘用双手平静地把它托起，那灵活的触手已经失去肌肉带来的弹性，软软地从他的掌边垂下，就像垂垂老矣的人类落在病床边的手。
翻开的书页上还留下湿痕，一本是那部科普头足类动物的书籍，停留在介绍寿命的一页。
另一本则是不知从哪翻出的《名句大全》。
湿痕划出一行字。
——“生命如同寓言，其价值不在长短，而在内容。”＊
郁从尘轻笑，觉得这坨拥有精彩生命的乌贼，把遗言玩得挺花的。
他在乌贼灰白色的表皮上写下：
‘完美。’
一旁的邬遨眼睛挣得大大的，怎么也想不通几小时前还活力满满甚至能和他争宠的乌贼，这时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将疑惑问出来，得到这样的回答。
“它没有觉醒寿命相关的异能，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寿终正寝。”
他跟着郁从尘走出书房，眼睁睁看着他翻开泛黄掉屑的烹饪书，依照步骤把那坨失去活力的乌贼处理干净，抓出稀有的变异青椒和洋葱，切块放到锅里爆炒。
平常几乎见不到的调料此刻通通被放入这盘菜里，炒出末世难得的绝味。
白发少年对乌贼倒是没有太多感情，见食忘义。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食物，很快把伙伴的事抛之脑后，腮帮子鼓动，眼睛亮闪闪地吃这碗“猫饭”。
郁从尘吃的慢些。
他想，大王对此绝对满意。
不过既然都死了，怎么处理也由不得它。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平静地吃掉弹嫩美味的乌贼肉。
……
“你怎么了？”
邬遨开心地干掉整碗“猫饭”，走到郁从尘身边，纯净的灰眼睛担忧地望来。他坐上郁从尘的腿，擦拭他的脸颊。
郁从尘被他擦得发痒，往脸上一摸，只有湿润的触感。
嗯？
他放下手，发现那竟然不是血，而是透明的液体。
“滴答”
黑发少年坐在白发少年身下，面无表情，银色的眼睛中却不断涌出大颗大颗的水珠。水珠顺着脸侧滑下，落在仍沾满油光的空碗里，发出平淡的滴落声。
他哭了。
少年心想，奇怪，按理说，死亡并不算一件坏事。
乌贼是注定寿命短暂的生物，大王度过了充满传奇的充实一生，在故事的末尾，重获自由，幸福死去，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怎么会哭呢？
眼前模糊起来。他感觉邬遨焦急地变回大雪豹的模样，笼罩他，用刺人的舌头舔掉他的眼泪，用滚烫的体温加热他冰冷的手。
他陷进溺人的毛发中，难得地，放任大脑一片空白。
＊来自塞内卡。（确实是本人现场在名句大全里搜的…）
忍不住，还是把这个场景写出来了，总之先作为平行世界存在吧。
正文的大王没死，甚至是最不容易死的那个。
话说有人看过《章鱼的心灵》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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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平行世界，非正文）死于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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