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结束后的第三日清晨,波旁庄园的露台上凝着一层薄露。纳莎穿着素色亚麻长裙,正俯身修剪鸢尾花枝,指尖掐住花茎时,带起的露水顺着花瓣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水痕。浅紫色的花瓣舒展着,像一群停驻的蝴蝶,沾着晨光颤巍巍的,有种易碎的生机。廊下的银铃被风拂动,叮咚声里,混着远处马车碾过石子路的轻响——安吉丽娜抱着一叠信函穿过回廊,裙角扫过石阶的声响惊起几只晨鸟,翅膀带起的风又吹落几片鸢尾花瓣,落在纳莎的发间。
“德米特里刚走,凯厄斯叫他来跑腿。”安吉丽娜把信函往石桌上一放,指尖绕着发梢打转,银质发环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最上面那封火漆印是V字纹,还特意缠了卷草纹——凯厄斯那冰块脸倒是把‘投其所好’刻进骨子里了。”
纳莎直起身,发间的鸢尾花瓣轻轻飘落。她接过那封烫金信函,指尖触到火漆印时微微一顿:V字纹凌厉如刀刻,边缘却缠着波旁特有的卷草纹,银线勾勒的藤蔓柔软地攀附在棱角上,像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此处达成了微妙的和解。
银质拆信刀挑开火漆的瞬间,刀面映出她泛红的脸颊——舞会那晚的触感突然漫上来:凯厄斯执起她的手时,黑袍下的V字纹项链从领口滑出,冰凉的金属坠在她手背上,舞步旋转间,他低头说
“预言是天意,但我更信我自己的选择。”气息拂过耳畔时,她差点踩错节拍。
信纸展开时,凯厄斯的笔迹扑面而来。冷硬如凿的笔画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却在结尾处留了行稍显柔和的字:“佛罗伦萨古籍馆新收《波旁纹饰考》孤本,午后三点,我在馆外等你。”墨迹在纸页边缘洇开一点,像没藏住的心事。
“去不去?” 安吉丽娜凑过来。
“佐伊昨天还说,沃尔图里的卫士们都在传,你是第一个能让凯厄斯长老在审判时走神的人。阿罗甚至在议事时笑他,说‘该给未来夫人准备间摆满鸢尾花的房间了’。”
纳莎把信纸折进袖袋,那里还藏着片舞会时掉落的鸢尾花瓣,花瓣边缘还沾着点银粉——是她发簪上的装饰。
“去看看。”
佛罗伦萨古籍馆的橡木门外,梧桐树叶筛下斑驳的光影。凯厄斯已站在树荫里,银灰常服衬得他银发如霜,V字纹项链在领口闪着冷光,指尖捏着本皮质封皮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本书的封皮有些磨损,边缘沾着未擦净的暗红,像凝固的晚霞——简后来才告诉纳莎,那是刚从违反保密条例的血族身上搜来的《人类观察日记》,书页里还夹着片干枯的人类头发。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时,浅灰色瞳孔里的暴戾还没褪尽,像淬了冰的刀,却在看清她的瞬间,硬生生收敛成一层薄霜。
“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些。”
“我从不迟到。”
纳莎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手里的书被翻到“血族暴露案例”那页,某段关于“处决方式”的记载被红笔圈出,字迹凌厉如血痕。
他合上书时,指腹蹭过书页边缘,耳尖悄悄泛红。
“随便翻到的。”他率先往里走,黑袍扫过石板路的声响很沉,却在经过她身边时,刻意放慢了半步——像是怕走快了会惊到什么。
馆内弥漫着旧纸与雪松的气息,恒温书柜的玻璃门映出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像两株共生的植物。阳光从彩窗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彩色的光斑,凯厄斯的影子落在纳莎脚边,像片沉默的云。他从最上层的书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波旁纹饰考》孤本的封皮在光线下泛着暗金光泽——书脊有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旧书堆里扯出来的,边缘沾着点潮湿的泥土,带着雨后草木的腥气。
“找了三个月。”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指尖却在盒沿轻轻敲了敲——纳莎后来才知道,为了找这本孤本,他几乎翻遍了意大利境内所有藏书阁,甚至让人去法国南部的波旁旧庄园掘过尘封的藏书室。
她刚想道谢,就见他从盒底摸出个小布包。深蓝色的丝绒上绣着细小的卷草纹,显然是波旁的样式。打开时,一枚银质书签躺在里面:一面是沃尔图里的V字纹,棱角锋利如刀;另一面是朵鸢尾花,花瓣被打磨得圆润,花芯嵌着颗细巧的蓝宝石——和她舞会时戴的发簪正好相配。
“看书用的。”凯厄斯把书签往她手里塞,指尖碰到她掌心时像被烫到,猛地缩回手,袍角下的指节却绷得更紧。纳莎捏着书签,冰凉的金属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能想象他对着工匠比划时的样子:定说不出“好看”“衬你”这类话,只会用最硬的语气要求,“要波旁的鸢尾,配沃尔图的V字,结实点。”
两人并肩坐在长桌前翻书时,阳光从彩窗漏进来,在他银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纳莎指着一幅卷草纹插画。
“你看这里,波旁的卷草要缠三道才对,和你们的V字纹不一样。”书页边缘有些卷曲,是被人反复翻阅过的痕迹,空白处还有行极轻的铅笔字,是波旁先祖的批注:“鸢尾配卷草,生生不息。”
凯厄斯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目光却在她腕间的鸢尾银镯上停了停。那是波旁继承人的信物,银面被摩挲得发亮,内侧还刻着极小的家族徽记。他颈间的V字纹项链随着呼吸轻晃,冷白的金属与她的银镯在光线下遥遥相对,像两个家族的影子在此刻重叠。
“……”他喉结动了动,“下次让工匠在V字纹旁边加三道卷草。”
纳莎忍不住笑了。他明明在认真听,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她故意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膝盖几乎要碰到他的袍角,看着他猛地挺直脊背,耳尖红得像被晚霞染过。古籍馆里静极了,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轻响,还有两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像藤蔓悄悄缠绕着生长。
“对了,”她翻到下一页,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昨天听简说,你处理那个向人类暴露身份的吸血鬼时,把所有在场的其他吸血鬼都杀了?”
凯厄斯的指尖顿在书页上,眸色骤然沉了沉。那血族在人类小镇的咖啡馆里故意显露尖牙,还对人类女孩说“我能带你永远年轻”,按沃尔图里的规矩,本来该连同家族的其他人被当场处死。
“他们自己找死。我们只是在遵守规则。”他声音冷了些,带着属于沃尔图里长老的暴戾,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本《人类观察日记》,封皮被捏出褶皱,“暴露族群,就该被撕碎。”
纳莎没反驳。她知道自己这类人最忌暴露身份,就像波旁家族世代遵守“不干涉人类”的规矩。她只是轻轻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的鸢尾花纹上停了停:“惩罚是为了守住族群,不是为了发泄戾气。”
空气瞬间凝住。凯厄斯盯着她,浅灰色瞳孔里翻涌着戾气,像要把这轻描淡写的反驳碾碎。纳莎突然想起简说过,他处决那个血族时,用的是最利落的方式,却在转身时砸碎了走廊里的水晶灯,护卫们都说是“长老气没处撒”。
但她没避开他的目光。她的防御虽然并没有未展开,气场却稳如磐石,像株迎着风雪的鸢尾,柔软却不折腰。她知道他的暴戾里藏着对族群的守护,就像她的温和里藏着波旁的坚韧。
僵持片刻,凯厄斯突然别开脸,指节松了松:“……知道了。”声音里的暴戾散了些,却仍带着被反驳的不悦,像个被说中心事的孩子。纳莎注意到,他攥着《人类观察日记》的手悄悄松开了,指尖在书页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擦去刚刚吵架的痕迹。
纳莎突然想逗逗他,故意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锁骨。他身上的冷松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涌过来——是刚处决完罪犯的气息,却被她的鸢尾香衬得柔和了些,像雪地里开出的花。
“凯厄斯长老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他猛地转头,瞳孔骤缩。两人离得太近,她能看到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血痂(处决时溅上的),他能数清她耳垂上的鸢尾银饰——那是他让人按波旁样式打造的,比普通银饰重些,工匠说“能压得住血族的气场”。他的呼吸顿了顿,浅灰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像把她的模样刻进了眼底。
“咳。”凯厄斯突然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书架,几本厚重的古籍“哗啦”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这在向来优雅的他身上,简直是“失态”,像座千年冰山突然崩了块角。
门外传来极轻的咳嗽声,是简和亚历克。他们是凯厄斯特意留下的护卫,此刻正低头盯着地面,肩膀却在微微颤抖——简的银灰色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又飞快垂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的V字纹刺绣。纳莎后来听简说,那天早上凯厄斯特意让她查“纳莎喜欢什么花”,还让亚历克去采最新鲜的鸢尾,结果两人在花园里吵了一架,因为亚历克说“紫色太艳”,被凯厄斯冷着脸怼了句“你懂什么”。
纳莎弯腰捡书时,指尖擦过他掉在地上的银质书签(V字那面朝上)。她刚想拾起来,凯厄斯已经先一步攥在了手里,指腹用力到发白,仿佛那不是书签,是能烫伤他的烙铁。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像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顿,又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我让人送了新的鹿血到你房间。”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转身走向内间,黑袍扫过地面的声音快了些,像在逃离什么。
“是挪威森林的驯鹿,卡伦说这口感最接近‘温和’。”
纳莎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指尖捏着刚捡起的书页——上面印着波旁家族的卷草纹,是她昨天特意夹进去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在外人面前暴虐如刃的沃尔图里长老,其实藏着块很软的地方,只对她显露。卡伦家是少数以动物血为食的血族,凯厄斯向来不屑提及,却会为了她特意让人去打听“温和口感”的鹿血,连盛放鹿血的银杯都让人换成了波旁样式的鸢尾纹。
离开时,暮色已经漫过街角。凯厄斯送她到马车旁,看着她把书签放进手袋。
“下周五有长老议会,你……”他顿了顿,像在斟酌措辞,“可以来旁听。”这是沃尔图里第一次让外族人参与核心议事,像在坚硬的城墙上开了扇窗。
纳莎刚点头,就看到街角的阴影里站着简。她穿着银灰色袍子,V字项链垂在领口,此刻正低头盯着地面,假装没看见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纳莎的绝对防御对凯厄斯从不设防,这是独属于他的特权,连简都看在眼里。简后来告诉纳莎,那天凯厄斯特意让她提前半个时辰清场,还让侍女把议事厅的烛台都换成了鸢尾花纹的,说是“让未来夫人看得清楚些”。
马车驶离时,纳莎从车窗回头,看到凯厄斯还站在原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V字纹的轮廓在石板上格外清晰,而她知道,那个坚硬的符号里,已经悄悄住进了一朵鸢尾花。他指尖捏着那枚从《人类观察日记》里抽出的人类头发,看了片刻,突然抬手捏碎——暗红的血珠从他掌心渗出来,混着头发的碎屑落在地上,像在和过去的暴戾告别。
回到庄园时,安吉丽娜正对着佐伊的水晶球惊叹。
“你看!他站在那里捏碎了三块水晶!”
水晶球里,凯厄斯的身影还在古籍馆外,手里捏着那枚银书签,指腹反复摩挲着鸢尾花瓣,指尖的划伤在光线下泛着红,像雪地里渗出的春。佐伊笑着补充。
“都不用我做新的预言,我就知道你们会像这枚书签一样,让V字和鸢尾花长出彼此的温度。”
纳莎笑着关掉水晶球,指尖抚过书签上的V字——棱角被打磨得光滑,显然是他自己用指尖磨了很久。她突然觉得,舞会那晚的相遇或许是预言,但此刻的靠近,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露台的鸢尾花在暮色里轻轻摇晃,花瓣上的露水折射着最后一点天光,像藏了满袖的星辰。纳莎把书签夹进《波旁纹饰考》里,V字贴着波旁的卷草纹,冷硬的金属与柔软的纸页相触,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她知道,她和凯厄斯的故事才刚开头,像这枚书签上的纹样,需要慢慢磨合,才能让锋利的棱角与柔软的藤蔓,真正长成彼此的印记。而远方沃尔图里的石墙上,某个坚硬的角落,已经为这朵鸢尾花悄悄松动,准备好迎接一场漫长的、属于温柔的生长。
之前的第一章写纳莎和凯厄斯的初遇叫序幕,就是因为这本文是打算着重写两人在相爱后的故事,所以会有一些像这章一样的两人的日常生活,但大家放心,会写一下剧情,当然也不会一直都这么甜,后面两人快结婚的时候就开始虐了,纳莎会因为恐婚所以逃婚,会环球旅行,会和卡伦家住一段时间后,因为凯厄斯过强的占有欲分手,会复合,最后是HE。今天双更啦,希望大家喜欢[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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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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