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他们往后退开了一些，一脸紧张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之前那些漠不关心转开头的人此刻也都围了过来。
奎尔和恩布里站到雅各布身后，同仇敌忾地瞪着尤马和他身后的小团体。
雅各布、奎尔、恩布里三人在学校里很出名，除了是部落长老的儿子或侄子的身份外，还有个原因是特别能打。
和尤马他们整天惹是生非，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的恶劣行径不同，他们三人从不主动惹事，有时看不过眼还会主动帮助一些被欺负的学生，所以大多数学生很喜欢他们。
平时走在路上，路过的人还会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尤马眼神凶狠地瞪着雅各布，他把手里的科达扔到旁边的地上，逼近雅各布，“怎么？你要替他出头？”
“是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很吵。”雅各布一点也不怕尤马气势汹汹的样子，同样用身体往前压迫，“吵到我就不行，别像个跳蚤一样蹦哒，这让我很想拍死你。”
“呜呼呼——”尤马张开双手不屑地朝他的小团体发生一声怪笑，那些人立即冲雅各布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雅各布扯起嘴角，“你是猴子吗？耍戏给我看。”
“收钱吗？收钱不看。”奎尔戏谑道。
“耍得也不怎么样，我知道哪里有猴群，你去进修一下怎么样？”恩布里接话道。
尤马脸色变得铁青，他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管好你小弟的嘴！”
“他们可不是我的小弟。”野性漫过雅各布的眉骨，他凑近尤马，语言间全是挑衅，“是男人就干，唧唧歪歪半天你怕了？”
大战瞬间爆发，在旁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拳拳到肉的闷响接连响起。围观的女孩们惊慌躲开，倒是那些男孩们被这种充满原始力量的对打勾起了心中的戾气，脸色涨红，青筋暴起地挥动着胳膊发出兴奋的大吼。
雅各布挥臂抵挡开尤马砸向他的拳头，接着手掌像铁钳一样抓住尤马的手腕往后一扭，用力在尤马头上一推，推开尤马的同时腾空而起踢开前来帮助尤马的人。
恩布里和奎尔在旁边一对二与尤马小团体的其他人打得不可开交，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住手！住手！”二号教学楼就在旁边不远处，大部分老师的办公室都在这一栋的一楼，他们被吵闹的声音吸引到窗边一看，大惊失色地拍着窗子大声喝止。
可是这边闹哄哄的声音将他们的声音完全淹没，根本没人听到。见这边打得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见血，教导主任科曼奇·查韦斯扭头就跑。
雅各布握着拳头灵活地左右闪避着尤马的拳头，他往后退了几步，冲上前一个侧身飞踢将尤马踢到了地上后立即骑到尤马身上，扬起拳头就往尤马的脸上砸去。
下面那张脸眨眼间变得面目全非，血液的飞溅导致肾上腺素激增，雅各布打红了眼，手下的力道越发没有轻重。
尤马哀嚎着举起双臂抱住头，阻挡着雅各布流星一样砸下来的拳头。他的跟班见状，不再和奎尔、恩布里纠缠，冲过来就想拉开雅各布，但被追上来的奎尔和恩布里踹开。
“雅各布，住手，已经够了，已经够了！”从人群后面冲进来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孩，他面容老沉，神情严肃，站在那里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接着，一位拥有完美古铜色皮肤，头发黑亮，美丽的像一朵带刺红玫瑰的女孩跟着推开人群跑进来，她推了那个男孩一把，喊道:“山姆，快把他拉开！”
山姆·乌利应声上前抓住雅各布的手臂，用力将他扯起来，“你想闹出人命吗？”
雅各布兴奋地喘着气，他用大拇指抹了下嘴角，看到指腹上有血后，用舌头试探地顶了下那里，尖锐的刺痛瞬间泛了上来，他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就这样还好意思霸凌别人？”雅各布抬手将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往后捋去，嘴边的笑桀骜又轻慢。
人群那边突然出现一股小骚动。
“你下手太没轻重了。”里尔·克里尔沃特严厉地责备道。
“雅各布是在帮助科达，他又没有错。”不高兴的女声从人群里传来。
里尔生气地往那边看去，“帮助别人并不是一定要挥拳头，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雅各布耸了耸肩，“可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拳头才能让人长记性。”
奎尔龇牙咧嘴地揉着腰，气不过地又在地上抱腿呻吟的人身上踹了一脚，“看着块头大，结果里面全是草。”他瘸着腿走过来搭上雅各布的肩，对里尔说，“利亚，像他们这种人，只有让他们痛了他们才会吃到教训。”
“而且是他们先出的手，我们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手反击。”恩布里拍了拍沉默不语的山姆，“再说了，我们可是在做好事，别拉着一张脸。”
“好事？”饱含怒火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科曼奇·查韦斯站在人群外，“你们几个，来我办公室！”
*
科曼奇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他看着前面站成一排的男孩们，“说吧，打架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本来在和科达玩闹，谁知道雅各布发什么疯，过来就打我们。”尤马旁边的万布利叫嚷起来。
“胡言乱语，尤马带头欺负科达，我们看不过去才去帮忙的。”奎尔大怒，他上前推了万布利一下，“再乱说信不信我撬了你的牙？”
眼看火药味又浓起来，科曼奇赶紧拍了几下桌子，怒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我还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还想打人？无法无天了！”他走到门边打开门，生气地挥手驱赶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学生，等他们退开一些，他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电话扔到桌上，不理脸色突变的几人，冷着声音说，“是你们自己打，还是我亲自替你们打？”
——
奎尔和恩布里抱着腿坐在墙边的地上，脑袋跟着走廊中间不停走来走去的雅各布转动。
坐在旁边的尤马几人幸灾乐祸地盯着雅各布，尤其是尤马，他看起来快要大笑出声了。不过他被矫正器夹住的鼻子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滑稽。
“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结果一打电话就怂了？怕爹地的雅各布小宝贝。”尤马怪声怪气地讥讽道。
雅各布脚下一顿，转身看向尤马，“要不要让你的鼻子再歪一次？”
尤马瑟缩了一下，眼睛扫到站在走廊里看热闹的人群后，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怕你？刚才是我发挥不好，你以为你真能打赢我？”
雅各布嗤笑一声，都懒得搭理他了。
“你怎么了？”奎尔不解，叫家长就叫家长呗，大不了被骂一顿，不用这么如临大敌吧？
“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是莫名的很慌。”雅各布挤开奎尔坐到他和恩布里中间。
恩布里张了张嘴，迟疑道：“苏会介意你打架吗？”
雅各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盯着对面墙面上卷起的墙皮，失神地说：“我不知道……”
“但我们这场架是在帮助别人，苏应该不会介意吧？”奎尔不确定地说。
接到电话的家长一个接着一个赶来，激烈的争吵和拍桌子的声音让科曼奇的办公室变得闹哄哄的，大家都在竭力维护自己的孩子。
雅各布听着里面的动静，每几秒就要擦一下手心里冒出来的汗。其他人的家长全部赶来，只剩比利还没来，按理说他应该和奎尔的妈妈还有恩布里的妈妈一起过来的，他们住的地方离得又不远，可为什么他没有和他们一起来？
比利来得越晚，雅各布悬起的心越没着落，有什么原因会致使他现在还没赶来？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她会讨厌他打架吗？她会不会觉得他做事冲动鲁莽，缺乏理智与成熟？明明还有其他办法帮助科达。
雅各布不想在苏旎心里有任何不好的印象，一想到她可能会因此对他产生不好的认识，他就觉得浑身冰凉，呼吸困难。
走廊那些不愿离去等着看热闹的人此时变得及其碍眼，他们说话的声音仿佛被喇叭放大了无数倍，吵的雅各布头痛欲裂。
雅各布捏紧拳头，刚想怒吼让他们滾开，却见人群像被按下了停止键，怔怔地望着走廊进口处那边。
雅各布僵着脸看着走廊那边出现的身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挤在走廊上的人群如潮水般往两边退去，他爱得发疯的女孩，面色冷厉地推着比利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
她还扎着他早上为她辫得那根粗辫子，那支他很爱把玩的红色镯子，在她宽大的黑色袖子里，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若隐若现。
雅各布胆怯地吞咽了下，那双他爱极了的，几乎挑进鬓角的狭长美眸里，此时没有他所熟悉的温柔笑意，它将寒冰化了进去，每眨一次眼都是冷漠与疏离地波荡，他第一次知道它们能这么凌厉。
她不看他。
她拒绝和他对视。
这个认知几乎击溃了雅各布，他听到了牙齿在嘴里磕碰的声音。
轮椅的轱辘声逐渐靠近，然后，越过雅各布停在了旁边，雅各布当即像是被一把铁锤迎头砸下，脑袋里一片嗡鸣。
苍叔上前两步，曲起手指在门上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里面登时一静，苍叔推开门朝里面看过来的人欠了欠身，“很抱歉，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我们是雅各布的家长。”
苍叔走到苏旎旁边，给她递了个眼色：你把他吓坏了。
苏旎在心里冷哼一声，松开手退开，苍叔立刻握了上去推着比利走进办公室。
雅各布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恐惧像海上卷起的风浪，将他淹没在里面几欲窒息。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熟悉的冰冷触感袭上下巴，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旎旎……”
苏旎捏住他的下巴，掀起眼皮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带动他的脸左右转动，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伤。
她在他淤青破裂的嘴角停顿两秒，又移到颧骨，丝丝红色血液正从破开的皮里面渗出，她抿紧唇，看向他鼓了个包的额头。
苏旎眼神森然，冷笑道:“真棒，我该让澄澄过来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以便日后时时欣赏。”
“我错了！我不该打架！”雅各布抓住苏旎的手，“别生我的气……”
苏旎根本不在乎雅各布打没打架，她在乎的是他让自己受伤了。
碍眼的人！
苏旎侧过脸，冰冷而锋锐的黑眸自眼角逼退那些带着惊艳的注视。她握住雅各布的手腕，拉着他找了间空教室走进去。
“为什么打架？”苏旎凝了根细长的板子出来，指着眼前罚站似得雅各布。
雅各布紧张地瞪着停在鼻尖那里的板子，手指不安地在裤缝那里搓了搓，“他们在欺负别人，我看不过去就打了起来。”
“逞英雄，你既然这么有能耐，怎么还会弄出这么多伤。”
“他们比我惨多了，我这充其量也就是破了一点皮，尤马的鼻子都被我打歪了，现在夹着矫正器，滑稽的很。”
“你还给我得意上了？”苏旎用板子在雅各布的嘴角一戳，他顿时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花朵凝出来的板子却能这么硬。
“痛吗？痛你在给我得意什么？”苏旎冷笑着问他。
“不痛不痛。”雅各布搂住苏旎的腰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逞英雄了。”
“你帮助别人是好事，但不能是以自己受伤作为代价去帮助别人。”苏旎拂开他的手，用板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你真是要气死我！”
“疼！”雅各布臊得满脸通红，但他又不敢躲，“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别生我的气。”
“疼什么？我确定刚才并没有用劲。”苏旎没好气地用手指夹住雅各布的鼻子往前扯，“装模作样的小坏蛋，说谎长鼻子。”
雅各布任由苏旎夹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问她，“你讨厌我打架吗？你会觉得我冲动鲁莽吗？”
“会。”
“可是我爱你。”
“……”
“我真的真的超爱你的。”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苏旎在雅各布屁股上重重一拍，这次是真用劲了。
“嗷！”
“……”
苏旎深深叹了一口气，“杰克，我并不讨厌你打架，我只是不喜欢你因此受伤。还有，我觉得你今天的行为非常勇敢，让我很骄傲。”
“真的？”
“真的。”
“宝贝～那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奖励？你说得对，那就奖励你写一篇冲动行事导致的不良后果的检讨书吧。”
“什么？不！我说得不是这种！”
“再多说一句，就写两篇给我。”
“……”
这场因为少年义气引发的争斗最后以雅各布他们参与保留地的卫生两周，和赔付尤马那几人的医药费画上句号。
对方因为霸凌的性质太过恶劣，给予处分和停课处理，如果他们还不知悔改，将面临退学的处境。
但这个惩罚对尤马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听到后甚至还互相不屑地笑了笑。
苏旎看见后，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戾气。她用力攥住裙子，那泛着熠熠光波的马面裙上，精美绝伦的刺绣被卷起的褶皱破坏，连带着原本灵动的纹路都仿佛拧成了一团，隐隐透出几分狰狞。
苏旎盯着对面被她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的尤马等人，在比利看过来时，转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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