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陈霜糖已经安安分分做了个把月的“三太子妃”，说实话，感觉真好！天宫的生活，不知岁月何年，也习惯了作为三太子妃的种种。闲暇时候，还会看看从下面带过来的手机，无聊了麦迪聊天。
“陈霜糖，你和小杨总怎么回事？一个非洲考察，一个南极度假？”
“那可不，我们杨氏集团现在都包全球业务的，我忙点不正常？”陈霜糖啪啪啪打好字，受惠于天宫现在的网络快，她和麦迪简直隔着维度都像是坐在工位上聊得热火朝天。
“那你看到企鹅了吗？”麦迪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事情她不该细问。但是那天分明在耳塞里听到了点很涩涩的东西……她严重怀疑陈霜糖哪里是度假？
是跟着男人跑了吧！
“姐妹……公司里都传疯了。说，说你和小杨总是一起私奔了你知道吗？”
陈霜糖有伤在身，闲散时候却喜欢偷了一点鲜酿来品。整个三太子府邸里的仙侍都会跟在她后面喊：“三太子妃，三太子妃，您不能喝酒！”但是陈霜糖总觉得喝了点酒，就身子暖和想得也没那么多了。
于是，偷了一壶鲜酿，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在此处和凡间的好朋友热络。
陈霜糖突然觉得这酒有点……难以下肚。
她惨淡苦笑：“都说了他去非洲，我来了南极，怎么还能有人传私奔的消息？”
幸好，清者自清。
“谁说不是呢？可是前两天杨家老爷子亲自来了公司，居然还特意驻足到你的工位上看了下，还跟周围同事了解了下你的情况……”陈霜糖心一下沉了下去。
还是不放心她那对善良而又总被人欺负的父母……但是李哪吒不准她下去。于是她托梦到陈家说了好多遍自己好好的，让他们不要担心，也不知道爸妈当没当回事。
陈霜糖有些焦虑，药丸子取出来塞了一大把。
她还在大把大把地吃药，哪吒说了，药不能停！她现在的状态，就好像风烛残年的老奶奶，药停了，魂说不定又要皴裂散开……
陈霜糖看着手机屏幕上麦迪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总之你小心点，感觉杨老爷子来者不善。还有，早点回来啊，项目真要撑不住了！”——心里那点因仙酿而起的暖意彻底凉了下去。
凡间的牵挂像一根无形的线，即使身处九重天，依旧牢牢系着她的心神，时不时便扯一下，提醒她那段无法真正割舍的过去。父母的担忧、公司的流言、杨家莫测的态度……都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她仰头，将壶中剩余那点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呛得眼角泛泪，却觉得那股烧灼感反而能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些。
“三太子妃，三太子妃！您怎么又……”一个小仙侍气喘吁吁地找到她，看着她手里的空壶，急得跺脚，“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陈霜糖抹了下嘴角，自嘲地笑笑，“横竖我现在离了这药和这点酒，怕是连这口气都难喘匀称。”她将空壶塞给小仙侍，又习惯性地摸出一把丹药，看也不看便咽了下去。药效发作，那股灵魂深处传来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隐痛才稍稍平复。
她提着酒壶赤脚走下仙台阶梯，身姿柔弱，又因为喝酒染上了脸颊的红晕而更显得娇媚无骨。惹得身边有那来往的仙人驻足打量。
“这……成何体统？”
“就说不能开这仙侣的先例，真是将天宫弄成了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爬床，竟也成了九重天的手段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恭敬的“三太子妃”称呼背后，藏着多少好奇、审视，甚至轻蔑。一个修为低微、黑料如云、甚至需要靠丹药维系魂魄的凡人，凭什么就成了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的三太子正妃？
陈霜糖本着不惹事的能忍则忍的精神，轻飘飘被侍女扶着就下去了。
可几日后的瑶池仙宴，谣言更甚。
那本是庆祝中坛元帅哪吒三太子涤荡魔族凯旋的预热小宴，虽非正席，但天上稍有头脸的神仙仙子来了大半。陈霜糖作为主角未归的太子妃，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
她穿着一身哪吒早已为她备好的、华贵无比的宫装，云锦霞帔，珠翠环绕，却依旧觉得与这流光溢彩、仙气缭绕的场合格格不入。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在凡间职场练就的得体微笑，应对着各方来客。
几位衣着尤其华丽、容貌娇媚的仙女袅袅娜娜地围了过来，言语亲切，笑容甜美。
“太子妃今日气色真好，想来是三太子殿下府上的仙丹养人。”一位粉衣仙子掩口轻笑，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陈霜糖依旧难掩苍白疲惫的脸色。
“是呀是呀，太子妃真是好福气。只是不知殿下何时归来？我等都盼着一睹元帅凯旋的风采呢。”另一位蓝衣仙子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太子妃定然思念得紧吧？”
“听闻太子妃此前……呃，身子不适，一直在静养。这般盛宴，若是累了可要早些说，莫要强撑才是。”第三位黄衣仙子语气更是“关切”，可字字句句却都在暗示她的虚弱与不配。
若放在过去那四百年卑微修仙时，陈霜糖怕是早已低头敛目，默默忍下这些明捧实贬的软刀子。但此刻，她指尖拂过袖口冰凉的云纹，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心中那股在凡间职场打磨出的硬气，混着这几日积压的郁气，以及方才入场前为提神而偷偷抿下的半杯仙酿的后劲，猛地窜了上来。
她抬起眼，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更灿烂了几分，声音清晰，不紧不慢：“劳几位仙子挂心。我家殿下自是英武非凡，凯旋之期指日可待。至于我么，”她顿了顿，目光在三位仙子脸上缓缓扫过，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殿下临行前千叮万嘱，让我好生将养，府中一切事务皆由我做主，怕是不得空‘强撑’。倒是几位，这般关心我与殿下之事，莫非是有什么指教？不如等我夫君归来，我请他亲自去诸位府上聆听？”
一番话，软中带硬，直接搬出了哪吒的名头和她太子妃的权柄。齁死人的“我家殿下”、“我夫君”，更是妖妃一般，嚣张而又得体。
几位仙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们没想到这看似软弱的凡人竟敢如此直接地反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不少目光带上了惊异和审视。
陈霜糖却仿佛没事人一般，顺手从经过的仙侍托盘里取过一杯琼浆，对着她们微微一举杯，笑意盈盈：“这瑶池佳酿甚好，几位不尝尝么？”姿态从容，甚至带着点反客为主的压迫感。
粉衣仙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勉强扯出个笑，悻悻然拉着同伴走了。这一回合，陈霜糖赢得漂亮，她感觉到一些原本轻视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忌惮。但她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
清露仙子陪着西海三公主敖冰，款款而来。
敖冰依旧是一身清冷气质，容貌绝世，她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大半目光。而她身边的清露，则笑意盎然，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落到了陈霜糖身上。
陈霜糖其实不懂，何时她们结下如此深的仇怨？
是瑶池畔扫不尽的桃花花瓣，还是仙女间鸡零狗碎的摩擦比较？反正自她有记忆起，清露似乎就总带着一种尖锐的一直在发酵的敌意。
敖冰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主位附近，与几位地位尊崇的仙君见礼，姿态优雅，仿佛周遭一切纷扰皆与她无关。而清露则像一只嗅到花蜜的蝶，轻盈地绕到了陈霜糖这边。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三太子妃么？”清露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虚假的惊喜，“方才远远瞧着，还以为哪位仙侍在此应酬，没想到竟是太子妃亲自在此……体验民情？”她掩口轻笑，目光却像刷子一样扫过陈霜糖身上华贵的衣饰，仿佛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陈霜糖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收紧。若是以前，她或许就忍了，或是寻个由头避开。但今日，宴会上众目睽睽，她代表的是三太子。这让她不想再退。
她抬眼，脸上竟也绽开一个同样虚假却更显从容的笑意：“清露仙子还是这般关心我。不过也是，仙子如今常伴西海三公主左右，眼界自然高了，看我等自然觉得是‘民情’。只是……”
她话锋微微一顿，声音压低了些，恰好能让清露和附近竖着耳朵的几位仙子听清，语气里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许久未见玉泽仙子了，听闻她近来清减不少，竟需在天牢静养？真是世事难料。清露仙子与玉泽情同姐妹，想必甚是挂念吧？可曾去探望过？”
玉泽！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清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尽褪！那双总是盛着恶意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更深、更毒的恨意！
玉泽，她怎么还有胆子提起玉泽？
“原来，三太子妃还记得玉泽啊！那作为姐妹我可得说说您了。大家以往同事一场，何必这般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竟然……还惊动了司法天神杨戬！真君亲自过问，雷厉风行，玉泽直接被投进了天牢，至今未能出来。妹妹我猜着，杨戬真君和三太子妃之间……应该是有些什么吧！不然，真君哪会如此不留情面，杀鸡儆猴？”
清露还没说完，陈霜糖的巴掌却已经落地脆响。
这动静，多少是让清修好几千年甚至万年的仙人们开了眼！居然，动手了？
那端坐在云台的仙人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酒也不喝了，棋也不下了，视线都聚焦在陈霜糖身上。
陈霜糖揉揉手，道：“得罪了妹妹，可我也是为你好。你可知，妄议真君是何罪？”
“你……”清露气得浑身微不可查地颤抖，指尖冰凉。她死死盯着陈霜糖，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这贱人！竟敢拿杨戬来压她！
周围的仙子们顿时屏息，眼神在陈霜糖和清露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惊疑与探究。玉泽的事她们略有耳闻，但牵扯到杨戬，谁都不敢细究。如今见陈霜糖轻描淡写提起，而清露反应如此巨大，心中更是骇然，看向陈霜糖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真正的忌惮——这位太子妃，似乎并非全然依靠夫君，她自身……或许就有她们意想不到的依仗和手段？
就在这时，宴会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却无法忽视的骚动。
一股冷冽而强大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原本喧闹的宴席竟不自觉安静了几分。
众仙循声望去，只见司法天神杨戬，身着银甲墨氅，额间天眼虽闭合，却依旧不怒自威，缓步走了进来。他平日极少出席这等饮宴场合，今日突然现身，着实令人意外。
几位地位崇高的仙君连忙上前见礼。杨戬微微颔首回应，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
然后，那目光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陈霜糖所在的方向停顿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她的一举一动被无限放大，这一眼，在无数双充满猜测和好奇的眼睛里，有了万千种解读。
他为什么看她？
是因为玉泽的事？
还是因为别的？
他和三太子妃之间，究竟……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仙群中蔓延开来，无数道隐晦的探究的视线在杨戬和陈霜糖之间来回穿梭，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互动。
清露的脸色更加难看，陈霜糖提起杨戬带来的威慑还在，此刻正主出现，更是让她如芒在背，不敢再发一言，狼狈地退回了敖冰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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