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习课上，教室安静，老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哪吒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头埋在臂弯里睡觉，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沉入梦境。
敖丙悄悄转头去看他，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哪吒微翘的发尾上。
敖丙想伸手去摸一摸，却终究什么都没做。
压下那点冲动，他害怕哪吒醒来后，又离他远一点。
有人曾问他：“敖丙，你是不是喜欢哪吒？”
敖丙忘了自己当时的回答，大概只是用着“多照顾他”的措辞搪塞过去。
无论如何，他没解释，不是默认，更不是否认。只是觉得有些话，说了，反而轻了。
他喜欢哪吒，是那种即使被推开一百次，也还是会在第一百零一次伸出手去追追赶的人。
回过神来，他拿出抽屉的便签纸，写下了一行字。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剩下翻书的细碎声和墙角风扇吱呀作响的旋律。
哪吒醒来后撑着脸，整个人还有些迷糊，看着窗外的麻雀跳过白线，再飞向远处的白云。
他想接着假寐到下课，但感受到敖丙的气息在身边也不好入睡，听着他偶尔发出很轻的动静，哪吒的指尖悄悄收紧了。
几分钟后，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手肘。
他睁开眼，偏头看去。
一张被折得规整的纸条被推到他胳膊旁边。
敖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纸推过去后，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哪吒随意地将一个眼神丢给了那张纸后又收了回去。
他没有拆开。
半分钟后，他低声开口：“敖丙，你别传了。”
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敖丙没有转头，只是语气温和如常：“你不想看，那就扔了吧。”
哪吒眼睫微颤。
他眼神暗了下来，接过那张纸，没有展开，直接在桌边揉成一团，往纸篓方向一抛。
“啪嗒。”
纸团擦过纸篓边缘，没进去，而是弹到了他旁边同学的桌角旁边。
那人感受到动静，顺手把纸团拿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哪吒......这还要吗？”
他显然听见了旁边那两人的对话。
哪吒的动作僵了一下，语气带着点狠劲儿：“不要了，扔了吧。”
那人愣住，轻轻把纸团扔到了纸篓里，没多话。
敖丙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写题，但作业上的题目他一道都没看下去。
哪吒靠着椅背，手指却在膝盖上扣着，一下一下。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堆积在喉咙里，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
他余光看了一眼后面的纸篓，那纸团静静地躺在里面。
纸没动，像是在等什么人给它一个结局。
两个人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说话。
放学后，哪吒依旧随意的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慢慢的整个教室就剩下了敖丙一个人。
他发现哪吒的外套还挂在椅背上，课本乱糟糟地摊在桌面上。
敖丙想帮他顺顺东西，却在最上层的那本练习册中，看见了那张被揉皱的纸条，展开了整整齐齐地夹在其中。
敖丙怔了很久。
那是他写的那句：
“哪吒，我们和好好不好。”
上面还有一个新添的字，笔锋偏重：
“好。”
敖丙手指抖了一下，嘴角却轻轻翘起。
他低头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指腹一遍遍地擦过笔迹，心口发紧，连带着鼻腔也有点发酸。
敖丙快速收拾好东西冲出了教室，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经没有身影了。
-
夜晚风声喧嚣，月色被乌云盖住，令人心生不安。
在某个房间里，一个人影正弓着背脊卧坐在床边，整个人像被黑暗吞噬，只剩一丝濒临断裂的理智，在绝望中死死支撑。
哪吒额角渗着冷汗，眼底泛着赤红，掌心无意识地攥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出来。
他在崩溃边缘痛苦挣扎。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林骞第一个冲进房间，厉烽和周坤宇紧随其后。
“老大？”厉烽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哪吒没有回应，指尖死死扣住床沿，短短几秒，床单竟被炙热气息灼烧出焦糊的痕迹。
周坤宇和林骞瞬间察觉异样，本能地绷紧神经，迅速进入戒备状态。
周坤宇悄然化作乾坤圈藏至哪吒身侧，林骞则猛地按住哪吒的肩膀，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试图稳住他即将溃散的神识。
“哪吒，控制住，快醒醒！”林骞低声呼唤。
可哪吒却像被困在某个深渊，身体剧烈颤抖着。耳边仿佛有无数噪声嘶吼，他的眼神逐渐失焦，瞳孔深处，一抹猩红迅速蔓延开来。
空气迅速变得压抑，四周魔气紊乱得让人窒息，墙上开始出现细碎的黑色裂纹，像是被什么腐蚀的痕迹。
林骞咬牙，他转身挡在哪吒身前：“坤宇，厉烽，准备镇压！”
三道灵气在空中交缠拉扯，金色符文在地面迅速蔓延成阵，以哪吒为中心，三人各守一角，将他困入结界之中。
阵法亮起微光，却在下一秒，某处边缘悄然绽出一丝肉眼难辨的裂痕。
厉烽死死盯着哪吒周身翻涌的魔气，声音绷紧：“压不住了，他要失控了！”
林骞见情势越来越糟，迅速掏出手机，低声对厉烽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必须找敖摩揭。”
他飞快在通讯录里滑动，却又顿住了。
可敖摩揭的联系方式，他根本没有。
林骞咬咬牙，直接拨通了敖丙的电话。
嘟——
嘟——
电话接通。
林骞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平静：“喂，敖丙吗？你现在有空吗？”
敖丙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怎么了？”
林骞余光扫着阵中哪吒满身黑气翻涌的模样，嗓音低哑而急促：“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你哥？这边有急事，很急。”
电话那端，敖丙短暂沉默了一瞬。
林骞，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再加上要见的人，是敖摩揭。
敖丙心跳慢了一拍，眉心皱起：“是，哪吒的事吗？”
林骞没有正面回答，只闷声“嗯”了一声。
这点含糊，反而让敖丙彻底确定了。
他呼吸一紧，简短地道：“我去问问。”
挂断通话后，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去敲敖摩揭的房门。
“进来。”
推门而入时，敖摩揭正倚在窗前，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一切。
敖丙低声开口：“哥，林骞他们说，哪吒出事了……想请您过去帮忙。”
话音刚落，敖摩揭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平静却又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我知道了，”敖摩揭语气淡淡，“但能够救哪吒的，不是我，是你。”
敖丙微怔，心脏仿佛被什么攥紧，呼吸也一滞：“我？”
敖摩揭缓缓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哪吒的命，不是任何人能救的。”他低声道，“只有你。”
敖丙怔在原地，呼吸一窒。
“为什么是我？”
敖摩揭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只说了一句话：
“因为在他的命运里，能牵住他的，只有你。”
短短一句，像一道雷霆劈进了敖丙的心里。
“记住，”敖摩揭声音低沉有力，“别犹豫，哪吒需要你。”
敖丙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他回身，走进房间，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看到了桌子上那张平平整整的纸条。
他把纸条叠好，郑重的放在口袋里，护着那份牵绊，踏进夜色之中，奔向那个命运早已标注的名字。
一路上，敖丙脚步已不自觉快了起来，心头涌起一股几乎要压不住的焦灼。
他几乎是一路冲到哪吒家的。
-
门虚掩着，敖丙推门而入，迎面便是浓得发粘的魔气，像无数无形的手，正缓慢而贪婪地侵蚀着这片空间。
客厅中央，一个简陋却坚固的灵阵苦苦支撑着，林骞、周坤宇、厉烽三人各自占据一角，额头渗着冷汗，死死护住阵心。
而阵心之中，哪吒半跪在地，浑身黑气缠绕，指尖因过度收紧而渗出血痕，赤红的眼眸半眯着，□□，他正与体内疯狂涌动的魔性做着抗争。
听到动静，厉烽猛地抬头，一眼看到敖丙，眼里瞬间带上了几分像是看见救星般的情绪。
“丙哥——！”厉烽喊得嗓音都有些哑了，“他快撑不住了！”
敖丙心头一紧，顾不得多问，快步朝灵阵走去。
哪吒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气息，猛然抬起头。
血丝密布的眼眸在魔气缭绕中锁住他的身影，混杂着痛苦、挣扎，还有一丝细微到近乎幻觉的讶异。
“你……”
哪吒沙哑地低喃了一声，声音带着隐忍的痛意。
他极力压抑着体内翻涌的本能，强撑着没有扑过去，指尖却止不住地，微微向敖丙伸出。
那一刻，敖丙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冲向灵阵边缘。林骞一把拽住他，咬着牙劝道：“别过去！一旦破阵，魔气会——”
敖丙回头，目光沉定如初，只轻轻说了一句：
“他还认得我。”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三人齐齐怔住，手心因灵力透支而微微发颤。
下一秒，敖丙毫不犹豫跨进了阵中。
灵阵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崩溃。
充盈在空气中的魔气，在感知到他的靠近时，竟微微收敛了些许，那是哪吒在痛苦中尚存的一丝本能，拙劣又倔强地克制着自己，不去伤害眼前这个人。
敖丙蹲下身，小心翼翼握住了哪吒微微颤抖的手。
哪吒的指尖冰冷而僵硬，敖丙碰上的瞬间鼻尖不受控制地发涩。
“我在这儿，”敖丙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温柔到极致的笃定，“别怕。”
细碎温柔的话语，在这片被黑暗吞噬的空间里，像一道微弱却倔强的光。
哪吒微微动了动，无意识地想要靠近。他猩红的眼眸里滚出一滴细小的泪珠，还未落地，就在魔气中悄然蒸发，破碎无痕。
敖丙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哪吒痛苦得近乎失控，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凭着直觉，试探着将灵力渡过去。
起初只是为了安抚。
可当那股温柔纯净的力量缓缓流入哪吒体内，他清晰地感觉到，哪吒周身汹涌暴烈的魔气，竟真的被压制住了一丝，哪怕只是短暂的，痛苦也缓和了片刻。
敖丙心里一震。
灵力......可以缓解哪吒的失控？
他不敢确定，但哪吒的反应给了他答案。
哪吒的身体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却又像是终于抓住了某种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一点点蜷缩进他的怀里。
敖丙咬紧牙关，不敢停下，灵力一丝丝输送过去，小心翼翼。
他抱紧怀中的少年，感受到那具曾经骄傲挺立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又一点点放松，仿佛终于找到能喘息的地方。
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外面的厉烽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此刻，他们明白了——
在哪吒破碎不堪的世界里，能把他从深渊边缘唤回来的人，从来只有敖丙。
不知过了多久，弥漫在屋内的魔气终于稍稍散去。
哪吒无力地瘫软在敖丙怀里，呼吸急促微乱，浑身上下都透着劫后余生的脆弱与疲惫。
敖丙紧紧抱住他，伸手整理他被汗浸湿的鬓角：“哪吒，不要怕，我在。”
哪吒似乎听见了，在怀里微微动了动指尖，动作细微，像是回应，又像是无力地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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