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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雨如晦

却说那井龙王回到宫中,倒也重诺,取了罩笠与敖丙,又取了一枚避水珠赠与哪吒,与他于衣襟佩好,道:“有了这珠子,你日后再下水,就不需捏着诀啦。”

龙王复又看了看哪吒,细细端详,连连道:“像,可真像。“

敖丙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忙问:“像什么?“

井龙王笑道:“虽说长相迥异,可你这小哥儿这通身气度,这法宝,可真像是三太子殿下亲传。“

哪吒道:“嘁,那是他像小爷。”

井龙王正色道:“他日若有机会见了殿下,可不能这般无礼。”

敖丙见这龙王是个明事理好相与的,便问道:“我二人想由东海取道金乌宝树上天面见天王,有要事求见,只是那东海如今有三太子亲兵驻守不得通行,您可有办法指点一二?“

井龙王沉吟片刻,道:“需得有黄令旗一面方能通行。可巧如今这城里,殿下行辕内即有一面,我这就为你二人备好四色金,可去求得。”

临别前,井龙王私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入了三太子军中,你这小哥可千万不可再施法,露了魔气,怕是会引得殿下不悦。“

“多谢。“

哪吒敖丙二人由水井跃出,依着井龙王的法子祭拜,轻易便取得了荷塘中的黄令旗,二人喜不自胜,敖丙将旗藏于袖中,对哪吒道:“走吧。“

敖丙挑担,哪吒叫卖,将一筐鲶鱼换了一吊钱,慢慢走进人间烟火,哪吒看着繁华更胜他记忆中的陈塘关,几乎要落下泪来,忙咬着嘴里的包子低头用手背揉起眼睛。

敖丙见了也是怅然,听得身后有人叫卖:“热腾腾的莲花糕。“便装作没看见,去问那卖糕的娘子买。卖糕娘子用荷叶包了一包递给他,讲道:“这莲花糕供三太子最是灵验。”

敖丙低眉谢过接了,转身回到哪吒身边,附身解开荷叶将一包整整齐齐由莲花模子印成的洁白如雪的米糕奉上:“尝一尝吧。我们那边没见过这种东西,我闻着倒还好。”

哪吒吸了吸鼻子,推却道:“你先吃。“

敖丙便拈了一枚小口咬着,与哪吒一道慢慢向城外走,二人一无文牒二无身帖,虽有了钱,毕竟投不得店,只得依旧回那庙中投宿。

进了庙,敖丙将莲花糕拿出五枚摆在案上,又拜了拜,坐回哪吒身旁,商议起明日入海一事来,敖丙道:“河伯与井君都劝说你不要露了魔气,明日到了东海,不论怎样,你都不要露了形迹,就如同先前一般,让我来应付就好。“

这天夜里虽不是满月,天上却有彩云追月,给素娥披了道个外红内紫的华彩。哪吒与敖丙坐在檐下看荷塘月色,靠着的残碑底座凉润,哪吒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这里的哪吒不是个好惹的,万一他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怎么办?”

敖丙说道:“不会的。你看我们今天一天有多顺利啊,救了顾仙女,买到了包子米糕,又拿到了令旗,明天也一定会顺顺利利。”

二人是在滚滚雷声中醒来的。哪吒跳到殿外阶上望时,只见殿外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哪吒听了雷声中隐隐传来的陈塘关钟声,道:“可迟了,如今已近隅中了。”

敖丙听了便连忙坐起,戴上帷帽,将哪吒也罩在其下直飞至东海海岸,将到碣石之时,遇结印立止,只见青烟升腾,地上旋出一人形来,玄甲黄衣,斥问:“三秦军在此,哪个敢闯禁地?”

敖丙站定,从袖中取出黄令旗,双手奉上,并不言语。

来人见了黄令旗,便弓身行礼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转身退到一边,让二人入了结界。

只见海面波涛汹涌,敖丙与哪吒飞了没多久,便见前方有一将军打扮的壮汉于水雾中显形,那人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不知钧座派仙君前来,有何指示?”

敖丙听了,便斟酌着道:“我携童子而来,一来是要探寻毒蛟下落——二来,恐那毒蛟危害金乌,故而派我前往海尽头驻守,拱卫金乌。”

敖丙心想,他可没说是谁派他来拱卫金乌,算不得说谎。

拿将军听了,心中犹疑,道:“那毒角蛟想来已重返海底裂缝潜藏,钧座命我等看守,若它再次上浮,即刻斩杀。至于金乌一事,金乌乃丙火,极克蛟龙,应当无妨。“

敖丙心下慌张,面上却依旧装出沉静地样子,轻声道:“将军何不将这番高见说与殿下听?”

“属下不敢。”将军忙低头,便也让开了路放二人同行,在背后道:“将军请行,风高浪急,仙君请多小心。”

哪吒装作随行童子,随敖丙一道避水入海,走了一阵,喜道:“敖丙,你真是厉害。”

敖丙笑了笑:“在玉虚宫看他们装模作样,已习惯了。”

哪吒道:“连三太子的手下似乎都很怕他的样子。”

敖丙道:“他是元帅,他们对他那叫敬畏,不是怕。“

“一个意思。“哪吒道。

“哪吒你好像对这里的哪吒成见很大。”敖丙一阵见血地指出。

“你觉得我好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觉得他坏——”哪吒沉吟一瞬说道:“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缺点。”

魔性得不到控制,必将蔓延肆虐,若加以权柄,便是暴政。

“他没有魔气。“敖丙说:”那日我看得很分明。他应当是名门正派出身的神仙。“

“呵,名门正派。“

敖丙便不再开口,不同于哪吒的心事重重,他一直在探听周遭情形,领着哪吒向他记忆中的海尽头所在潜去,突然,哪吒看到敖丙尖尖的妖族耳朵动了动,也不由得屏息四顾。敖丙低头看着海底出现的一道似乎更加深刻的裂缝,内里似有岩浆翻滚,不由得蹙眉讶然道:“定海神珍铁怎么不见了?”

“什么铁?“哪吒问道。

“父王驻守的柱子。”敖丙道:“乃是大禹治水所用,可定水可制走蛟。“

“你是说,因为这里没有柱子,所以才走了那毒角蛟?”哪吒问。

“蛟已入海,按理来说就应飞升为腾龙。”敖丙依旧蹙着眉,细细思忖,道:“除非……这毒角蛟就是生在这海中的。”

敖丙的目光渐渐下垂,落入海底裂缝中,暗红翻滚的岩浆中,有一双玄黄竖瞳突然圆睁,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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