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王的水晶宫比不得昨日见到的河伯水晶宫,但也飞檐斗拱,廊庑俱全。哪吒边走乍舌:“你们龙都这么富裕啊?”
“我这小宫,可比不得川河湖海的水晶宫,只不过略施装裹罢了。’井龙王化为一青衣秀士前来接见,见了敖丙腰间佩戴的玉龙玦,笑着道:”与那九河湾的水晶宫相比,差远了吧?“
敖丙拱手施礼:“见过龙君。”
“可使不得。”井龙王笑言:”龙种自然非俗相,你气宇不凡,想来日后至少是个海龙王,前途无量。只是不知,你驮着这魔物入三太子故里,是何意?“
“小爷是人!”哪吒抗议道:“小爷也算是陈塘关出生的,今日我回我家乡,有什么不应当?”
敖丙道:“我二人来此办事,因没了盘缠,故此想要入城讨个营生。”
井龙王道了句得罪,使一柄折扇略略拨开敖丙衣领,哪吒忙跳起来推开他的手:“你住手!”
井龙王奇道:“难怪那九河湾老龙会把玉玦赠你。你身上竟是没有殿下金印禁制的。不过这陈塘关毕竟与别处不同,城内有三太子殿下行辕,故此各个城门都有三太子亲兵驻守,你此番贸然进入,怕是会惹事端,老夫宫内有斗笠一顶,可赠与你,再挑了担子,扮作个渔夫,这陈塘关内外的十八口井都归老夫管辖,你二人从井里入城,自可避开守兵。”
说罢,井龙王拍手,命侍从奉上一顶细苇穿银丝编成的斗笠,下垂鲛纱遮面,敖丙见了,复又拱手道:“如此厚礼,无功,不敢领受。”
井龙王笑道:“罢了,你既执意如此,老夫倒是有一请求,你先听听,若不为难则应了,若难办,权当老夫没开这个口。”
“请讲。”
“三太子殿下治下有方,天下承平日久,老夫管辖这陈塘关内外十八口井,也不需多少随从,只是最近,城北的一口井中来了个不速之客,自称顾仙人,来此落脚。自打它来了,那口井的井水便浑浊不堪饮用,老夫的属下皆不是其对手,本欲上表恭请殿下亲临,又闻东海登闻鼓起,想是有要事已将殿下先行请去了,故此按下不表。若你二人能降伏此妖,老夫不但将这斗笠赠与你二人,更另有酬谢。”
“不就是打妖怪嘛,好说好说。”哪吒本就是个好动的,如此听了,乐得摩拳擦掌。
井龙王笑道:“你这小孩儿口气倒是不小,那顾仙人擅用毒,多加小心。”
于是哪吒敖丙二人随着井龙王沿井下暗河一路到城西,愈接近便愈觉腥臭难当,哪吒掩住口鼻道:“往常见到的神仙,身上各个洁净无味,顶多身上沾些香火气罢了,就算是鹿童师兄那般整日里杀得腥风血雨的,身上也毫无血腥,这般难闻,定不是个神仙。”
敖丙凝神静气,召出了手中冰锤,对哪吒道:“此处是水中,你需捏着避水诀,定会分心,一会儿打起来了,你便留在我身后吧。”
却见哪吒两条短腿儿猛打水游到敖丙身前一尺,道:“捏着避水诀我照样揍服他,你不要小瞧人。“
敖丙一笑,只得慢慢跟着,不多时,察觉到那井龙王停住了,眼前隐隐有了一线天光,心知便是此处了,定睛细细瞧去,见天光在井底投下一圆,圈中背对二人,有一痴肥臃肿怪人盘坐,仰着头张着大嘴吐纳日光。
哪吒早一步冲上去,大喝一声:“妖怪!你不得在此修行!“
怪人转回头,是个眼大如牛扁鼻阔口的面相,它阴恻恻看了两人一眼,猛的张开大嘴,吐出一串泡泡。
“少侠小心!”
无需井龙王出言提醒,见识过夜叉泡泡厉害的哪吒自然一个闪身,抽出混天绫轻易甩开面前泡沫,另一边,敖丙趁势由混天绫舞出的间隙如灵蛇般钻出,略一施法,将怪人四面的水都冻结成冰壁。
那顾仙人显然是个不怕冰的,只见它双手撑地,弓身而起,两脚顿地猛得一蹬,竟跺得地面也震颤一番,将四面冰壁悉数震开,又是一踹,猛地向哪吒扑去。
“小心!”敖丙以锤架住怪人攻击,哪吒召出火尖枪直刺怪人,那怪人怪叫一声,转过身去,又从后背发出千百道毒刺。
敖丙急召冰壁护住二人。哪吒大怒,混天绫脱手而出,一时间水中红灿灿光华一片,将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紧接着,混天绫化为烈火,在水里竟也熊熊燃起来。把个怪人烧得现了原形,口中直叫:“少侠且饶我一命,勿伤了我的孩儿,他日结草衔环为报。”
“什么孩儿?”哪吒一听便收了火。见井中那顾仙人原来是一□□精,肚大如斗,匍匐跪在卵石上。
□□精张口,吐出一枚铜板献上:“我原是月宫仙君身旁侍奉的仙娥,因着思凡下界,不想成了这个样子。早先我化了人形与一书生结缘,我赠他金钱助他潜心笃学,以期折桂,不曾料想,他一去登科,于榜下便做了世家大族的女婿,更是一把火烧了我二人的燕巢,我本欲就此回宫,奈何腹中已有了孩儿,自从有孕,法力不能支,因着三太子殿下常常来往广寒宫,便希求其庇护,料想殿下若有一日得知,定会从轻发落,由我诞下孩儿再作处置,这才躲入这陈塘关井中待产。”
敖丙听了,觉得可怜,便道:“你既有身孕,便不要跪了。只是,你在此处,这水井里的水便有毒,凡人吃不得水,又何其可怜?何不寻一清幽之所,远离人烟,好好抚育你的胎儿长大。”
□□精摇头道:“龙君有所不知。如今这世道,妖魔横行。我虽只是小仙,却身怀金蟾内丹,若是躲入山中,趁我法力不济时,极易被大妖所害。这陈塘关是三太子潜邸,妖魔轻易不敢来此造次,故此才我才寻了来。蟾蜍毒素只是为我护体,因不能吞食天地灵宝,故此不受我所控。若能寻得莲叶为衣,便可克制我体内毒素,不会再害人。”
哪吒听了,便飞回去寻得井龙王,问道:“这城里什么地方有莲叶?”
井龙王道:“三太子潜邸后院便有莲池。”
哪吒道:“我去去就来。”纵身一跃,登上井台而去,不多时,手里掐着几株圆叶回来,对那□□精道:“这些够不够?“
那蟾蜍精见了,欢天喜地地接过,幻作碧色衣裙穿上,摇身一变,已成了端丽仙娥。仙娥附身道了万福谢过,周遭井水因而也清澈不少。
敖丙对井龙王说:“她如今已不能为害,我看她也是可怜,不如你就让她留下吧。”
“这……“井龙王叹息道:“仙子与凡人私通可是重罪,小王不敢私下收容。”
“你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要你为其遮掩,你既然敢将请讨的折子留中不发,就必然敢将告状的折子也一并扣下。”哪吒指着老龙王说道:“又不要你护她母子一世周全。我观她临盆在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那三太子既在天上,如何能这么快杀到这来?更何况他如今在东海跑了那毒角蛟,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哪有心思顾得上这等小事?暂且装作不知,留她些时日又如何?”
碧衣仙娥因而也拜道:“我不日即临盆,之后自会于满月夜升天,回宫待罪,不连累龙君。”
敖丙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答应她吧。”
井龙王见此,连连叹气,道:“罢罢罢,你今日就权当没见过我吧。“挥手转身,回顾对哪吒敖丙二人道:”还不随我回宫取那斗笠?不然误了市,可换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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