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真惨败,式洞机本人翻车,他的另一个身份天葬十三刀之首·一色秋,也随之烟消云散。除掉这名藏匿极深的阴谋家,很多人的命运都能得到新的契机。
玄鸣涛正坐在回转异度魔界的华辇中,忽地一封没有署名的飞信从天而降,由字迹可知,是龙宿。
信中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地名:龙鸣江。
这一天终于来了……
玄鸣涛面无表情地化出掌中火,信纸随即焚为灰烬。
蜿蜒曲折的龙鸣江,千年来从未干涸,总是毫无心事地向海奔流。它曾漂送过无数祈福心愿,承载过一个人说不清,道不尽的怀念。
源头处,界碑前,过往每十年都会出现在此的儒门龙首,今日再度现身。然而这次只有他孤单一个人,一手执着珍珠扇,一手负于身后,出神地眺望绵延浩荡的龙鸣江。
身后,十几只酒坛子整齐排列,一看就是龙宿珍藏许久的月华酒,每一坛都是他的心血,是只肯与挚友共饮的愿想。
稍候数刻,一阵焚风撩过衣摆,吹散江边水雾,接信的人终于前来赴约。
“选择此地相见,你又要以过往之情劝说吾了吗?”玄鸣涛的语气略显生硬,“龙宿,你欠吾一个答复。”
“汝叫吾的名?”龙宿转身,不可思议地看向玄鸣涛,提醒道,“此地只有吾们两人。”
“哦?”玄鸣涛故意拖长调,带着调侃意味地说:“我们还算朋友吗?你帮助外人对吾出剑的时候,我们还是朋友吗?”
龙宿忙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玄鸣涛的胳膊,急于证明言,“正是朋友,才不想让汝离吾越来越远。涛涛,那是情渺渺做局陷害,吾身不由己。”
“是吗。”玄鸣涛似笑非笑地问,“那么今日这出,又是什么说法?”
龙宿有些心虚,扭头避开玄鸣涛的视线,低声说:“没什么,只是忽然非常怀念与汝把酒言欢的日子。江湖浊浪风波日盛,吾不厌其烦,唯盼能与好友共饮,洗洗这满身污垢。”
玄鸣涛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怅然,一直藏在袖中紧握的拳这时松了松,主动弯腰拾起最近的一坛酒。
酒封掀开,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再细闻,酒气中掺杂着几缕极细微的苦涩,一般人嗅不出来,可瞒不过玄鸣涛的鼻子。
龙宿拿着珍珠扇的手不由一紧,直勾勾瞅着玄鸣涛手中酒坛。
“既是怀念,不来一坛?”玄鸣涛佯装不察地问。
“嗯……”龙宿机械地取来最远的一坛。
演戏都不会,真是愁人。
玄鸣涛心中苦笑,脸上依然平静如常。
“今日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吾要问你,是否归顺魔神,助吾灭世?”玄鸣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质问。
龙宿心下一横,垂眸摇了摇头。
“好得很。”玄鸣涛冷下了脸,却微微点头,嘴角勾起莫名笑容,“好友,今日收到你的来信,吾心中终究欢喜多于遗憾,哪怕你让吾饮的是下了药的酒,玄鸣涛也甘之如饴。”
“涛涛……”
龙宿阻止不及,噎在喉间的话说不出口,眼瞅玄鸣涛仰头豪饮,不一会儿,整坛药酒就被全数灌入肚中。
龙宿一声长叹,同样将手中酒坛一饮而尽。
清脆的两声瓦罐砸碎的动静,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盯着彼此不坦诚的眼睛。
“接下来呢,你要等吾毒发吗?”玄鸣涛讪笑道。
“吾没下毒……”龙宿又叹了口气,低头自责,“只是一些暂时封住功力的药。”
“要吾谢谢你吗?”玄鸣涛皮笑肉不笑地说,“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该对吾心软,不该对吾留手,更不该,对吾留情——”
龙宿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对面的玄鸣涛衣袍一掀,自内袍腰带中解下紫玉龙环。那枚玉佩自从合二为一,便被玄鸣涛一直佩戴在身上,今日再见此环,晶莹剔透与千年前龙宿刚刚赠与玄鸣涛那时一模一样。
随手向上一抛,恍然千年前黑暗道分别前的场景重现。
却见——
玄鸣涛并指划出一道剑锋,非是一人一半一如当年,剑气横穿,竟当场将龙环四分五裂。
变故来得如此突兀,龙宿怔怔地看着自半空掉落的数瓣碎片,久久说不出话。
“龙宿,不管是毒还是药,对圣魔元胎都没用。”玄鸣涛神情淡漠地说,“吾说过,拒绝,就是对立。从今日起,你吾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话音落,玄鸣涛足一顿,龙鸣江源头界碑方圆立刻升起结界,把两人困在当中。
“涛涛!汝要杀吾吗?!”龙宿猛地醒了酒,不敢置信地注视突然变了脸的好友。
“涛涛?你还是这么天真。”
语方落,玄鸣涛身形一闪,瞬间逼至龙宿眼前。猝不及防的心口一寒,龙宿愕然低头,惊见邪之刀刺穿自己的心脏,嗜血机能正在迅速瓦解。
“汝……为什么……?”毫无防备的一击,龙宿一开口,大片鲜血喷涌而出,几乎让他口齿不清。
“你真以为我们是朋友吗?疏楼龙宿。”玄鸣涛缓缓贴近,邪之刀用力再刺几分,摩擦着龙宿冰冷的心脏。
“我们曾经是朋友,情义仅止于当年那两个月。其后千年,一直是你自我感动的一厢情愿。”
抬手轻轻抚了抚龙宿的后脑,直至近可贴面的距离,感受龙宿因重伤而痛疼的颤抖,玄鸣涛阴狠地笑着。
“对吾而言,你只不过是天机预示中能对抗弃天帝的三教顶峰之一,所以吾尽力保全你,不使三锋缺一而无法发挥神罚之招的威力。但是神宫开启,内中并无神罚之招,那么你的利用价值就没了。你的存在,除了阻挡吾的大业,没有任何意义。”
满不在乎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情义分文不值,龙宿眼中的错愕无以复加。事实摆在面前,邪之刀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不由龙宿不信。
“对了,还多亏你对吾坚定不移的信任,邪之刀,可是你亲手交给吾的。”恶劣的讽笑勾在嘴边,玄鸣涛再下重击,彻底击溃了龙宿的心。
“玄……鸣……涛——!”
艰难吐字,连着血沫喷出,龙宿痛心疾首,倏然面目一变,惨白獠牙,扣指作爪,拼尽最后的嗜血之力凶狠朝玄鸣涛一抓。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玄鸣涛的神之雷抢先一步按在龙宿胸前,邪之刀顺势抽出,带出三尺鲜红,溅得玄鸣涛满目血色。神雷沿着伤口钻进龙宿体内,焚得嗜血之身油尽灯枯。
嗜血之心疾速枯萎,嗜血之身寸寸干枯,龙宿瞪着不甘与失望的双眼,发红的眼眶干涩无比,只有点点鲜血洒在眼边,似斑斑血泪,控诉被挚友背叛的痛悔。他仰面直直倒卧江边,最后一口气尽前,恢复了疏楼龙宿的本来面目。
酒喝干,恩义断,玉环碎,邪刀挥。
挚友鲜血染红了眼,染红了白首相交的信物,也染红了往后的无尽血途。
玄鸣涛静静凝望着龙宿的尸体,眼中狠厉消散,藏不住的哀恸此刻爆发,发抖的手仍紧紧握着邪之刀。
刀刃上,最后一滴嗜血王者之血悄然滑落。
“哈……哈哈哈……”沉郁的笑声断断续续,玄鸣涛闭目转身,脚步如有千钧重,一步一步离开现场。
江水冲刷着无法重生的血液,一遍一遍,清澈的龙鸣江没有丝毫变化,就像这个人世,不会因一个人的消失而起一丁点的改变。
就在玄鸣涛离开片刻后,龙鸣江源头又传来脚步声,白衣青袍的道者行色匆匆,却与玄鸣涛相同的沉重哀伤,像是早料到此战结局。
情渺渺一言不发,缓缓走到龙宿身旁,蹲身将那具寒冰一样冷的尸体打横抱起,动作极其轻柔,生怕龙宿会不舒服。
空荡荡的龙鸣江再不闻人声,兀自奔流不息,毫不清楚它刚刚见证了一场千年情义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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