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血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弃天帝下凡的每场战斗无时无刻不牵动每个居住在苦境之人的心。磐隐神宫终战,战况不出半日就传得家喻户晓,在苦境江湖四处游历的紫荆衣当然第一时间得知了战果。
虽然选择不回玄宗,但玄宗故人时常挂念在心,尤其是那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痴人。从玄鸣涛与正道反目,杀戮天下开始,紫荆衣就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是银鍠云河人格复苏,还是玄鸣涛自己别有打算,正邪善恶无从评定,紫荆衣只做旁观客,不当局中人。
玄鸣涛死后,苍背着尸体在前面走,紫荆衣远远一路跟随。望着苍伤得狼狈不堪,玄鸣涛死得悲壮痛苦,紫荆衣的步子没有一刻加快,他心头仿佛也压上了千斤大石,只感呼吸困难,悲哀盈满胸腔。
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这分明又是一场以死换生的局,玄鸣涛那家伙一直没有变,总是那么执迷不悟。紫荆衣暗暗咒骂,跟随进道境后改换装扮,混于涌入湛天峰的一众道子中,那夜他也在别尘居见到了众同修为玄鸣涛敛尸入棺的一幕。
就这么认命?跟过往其他死去的道子一样被抬入道陵,埋入黄土?
玄鸣涛既然复生过一次,为何不能复生第二次?半年前立下的十年酒约还未赴,他们还没当面和好,就要彻底永别了?
紫荆衣不甘心,余光瞥见人群中沦为废人的白子墨,心中又是一痛。如果救活玄鸣涛,或许白子墨会愿意重新修炼,不再消沉等死。一次挽回两名挚友,紫荆衣从来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众人散去,可老弦首一直守在屋内,必须想个办法将他调开——
……
测出是紫荆衣盗走遗体,苍怒火炽燃,表面仍保持镇定,袖中拳头早已捏得指节泛白。
难道紫荆衣重蹈覆辙,再度叛离玄宗?玄师弟之前对紫荆衣的宽容与付出又再度付诸东流?
“伏天王·降天一·窥天之元——”
苍隐忍怒意,开启天眼寻找紫荆衣命星位置。
方位一定,当即化光追去。
奇怪的是那个方向,朱武的命星正在与紫荆衣纠缠,莫非他们撞见了?朱武是否已抢回遗体?
一路风驰电掣赶路,前方刀剑纵横,云气遮挡视线,必是紫荆衣他们起冲突的地点。苍的光球猛地扎入紫荆衣独创的云剑剑阵,拂尘一扫,沛然道气化为巨大太极图纹,霎时将对战两人隔开。
“紫荆衣,玄师弟的遗体呢?”苍的光影一落地,立刻问道。
白衣蒙面客炸开自己的伪装,露出紫荆衣的本来样貌,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们要将他葬入道陵,不如交吾,吾去寻办法救他。”
“他魂魄俱丧,仅剩一缕元神被弃天帝带回六天之界,留下一副亡躯,你如何复活?”苍叹气道。
“那也不能就此放弃!”紫荆衣眼神狠厉,盯着对面的苍和朱武,“吾会想办法,不劳你们操心。”
“那是吾的三弟,不劳操心的人是你!”朱武愤怒地说,“吾宁可三弟葬入玄宗道陵,都不会将他带回他出生的天魔池,以免让弃天帝再利用他的尸体做文章。”
“紫荆衣,你若真为玄师弟好,就将遗体交出吧,让他安息。”苍紧紧攥着拂尘,但凡紫荆衣再拒绝一回,他就要忍不住出手教训这名冥顽不灵的孽道。
“哼,多言无益!”紫荆衣云天极刃凛凛闪出寒芒,兴战之意明确。
朱武怒横葬日刀,苍亦剑指凝锋,冲突即将爆发。
“遗体不见了!”
战圈外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三人闻言即时罢手,收敛气劲,一同看向匆匆赶来报信的萧中剑。
“好友,你说什么?!三弟他?”朱武着急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萧中剑的衣服。
“藏尸地点被人翻空,吾寻遍方圆,不见任何尸体迹象。”萧中剑忧心忡忡地对紫荆衣说,“就在你们冲突之时,有第三者捷足先登,先吾一步将玄鸣涛带走。”
朱武侧目剜了紫荆衣一眼,若非他多事,三弟何至再受波折之苦。紫荆衣也慌了神,目光不自觉瞟向苍,期望苍有办法能找到丢失的遗体。
事情一下子陷入难关,在场之人现在都不知道玄鸣涛的遗体去了哪里,要追寻只能再次依靠溯影道阵。
苍毫不犹豫即刻开阵,道雾升起,此回影像却有些模糊,依稀只能瞧见有好几个人猫着腰,偷偷潜入紫荆衣藏尸地点的后方,数人协作,把玄鸣涛搬了出去。
“这装扮,好像是普通百姓。”萧中剑理智地点出关键。
百姓们盗尸为何?四人不明所以,苍决定先回总坛,告知众人这则线索,发动玄宗上下所有人到此地所在挨家挨户找。朱武他们三个率先投入寻找工作,分头进行加快速度。
离封云山脉最近的某处村落里,一场由多个村庄联合举办的祭天仪式正在进行。村外站了大批的青壮年,他们来自周边不同山头,个个手持刀叉武器,看护仪式现场。
村内,戴着太阳神面具的族中长老正在跳祷神舞,火盆熊熊燃起,驱邪祟,净业障,祈天佑,保万民。
祭台正中央,巨大的木柱上绑着一个无感无觉的人,确切来说是一具尸体。
身上象征性地被村民们捆了好几圈麻绳,脖子和四肢僵硬无法弯折,就这么如真人一般闭目挺立,笔直站在木柱边。
“天命不佑!出此魔障!蒙蔽圣贤,荼毒生灵!邪魔不除,永无宁日!”资历最老的村长用粗犷沙哑的嗓子大声念出祷文,“小民无知,奉魔为尊,今献邪魔亡躯焚祭上天,乞求神明原谅,还我道境太平!”
众百姓齐齐俯身拜天,跟着老村长高呼:“焚祭邪魔,乞神庇佑。”
“时辰到!点火!”
数名青壮手持火把靠近祭坛,将火把扔到玄鸣涛脚边的柴堆上,淋了煤油的柴火见火即燃,火势猛然蹿升数丈,瞬间吞没玄鸣涛全身。
百姓们不停磕头拜神,柴火烧得噼啪响,岂料火中的尸身竟然完好无损,大火只烧去了他的衣袍,连头发丝都分毫未伤。
“妖孽……真的是妖孽!”众百姓见状立时陷入恐慌,原本有序的跪拜变得乱糟糟,胆小的人抱作一团连连后撤。
“大家镇定!那是魔界的圣魔元胎,难以简单烧毁,众人加大火候!”
老村长一声令下,胆大的青壮们又去捧了大把的木柴,一堆一堆往祭台大火里扔,直烧得映红了半边天,火中的尸身依然维持原样。
村外不远处经过三个人,是自刀戟勘魔后退隐道境的慕少艾和羽人非獍,以及长大不少的小阿九。
当年剑雪无名送来一颗**心脏,不仅救了失去咳羊茎续命的阿九,还持续封印他的记忆,让阿九无忧无虑地平安成长。
在道境隐居这么多年,玄宗有事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看到总坛发出紧急找人通知,便跟比邻而居的燕归人,断雁西风约定,两组分头去找。
一出门,阿九就说心脏难受,慕少艾起先还担心阿九旧症复发,本想让羽人非獍先去找,自己留下照顾阿九,谁知阿九跑得比他们都快,好像目标十分明确,直冲这个村子奔来。
在村外被看守的拦下,言道村里正在进行祭祀,外人不准入内。
慕少艾犹豫间,但见阿九眉头拧在一起,捂心很是痛苦的样子。
“少艾,我……我很难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阿九眼中莫名留下两串泪珠,心疼得慕少艾连忙将他揽进怀里摸头安慰。
“你没难过,是这颗心的原主人在难过。”慕少艾叹道。
“心的原主人?是玄鸣涛在难过?”阿九一脸单纯地问。
“唉……他一定在内中!”慕少艾又叹了口气,眼神倏厉,手中水烟管一转,几个看守眨眼被击飞。
“羽仔,你速度快,先冲进去救人!”慕少艾边打边交代。
话音刚落,身边的羽人非獍已消失不见。
只感一阵冷风吹过,祭坛上的火苗摇曳几下,大火中焚烧的尸体消失不见。
众人再定睛时,只见一名白衣刀客正贴心地撕下自己一块衣料,为玄鸣涛遮掩赤|裸|的身躯。
“此人定是邪魔同党,众人齐上,不可让他们走脱!”
说着,村民们扛着武器打将上来,羽人非獍手按刀柄,刀势将发未发——
千钧一发之际,天外紫气排云,太极印转化,一条紫衣道影迅疾无伦降落在羽人前方,拂尘挥洒,村民们登时败退。
“是六弦之首……”众人认出来者身份,一些起头的人莫名有点心虚,面对怒意怫然的弦首,犹豫着不敢上前挑衅。
苍强压攻心怒火,没有多说一句废言,扯下披风盖到玄鸣涛身上,飞速将师弟裹好,只简单对羽人非獍说了一句‘多谢’,抱起玄鸣涛随即化光离开,不给在场百姓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
慕少艾见到苍匆忙来去,知道事情办妥,果然下一秒羽人非獍也回到身边。一问阿九心脏还难不难受,阿九摇摇头:
“只是感觉空空的……”
又一次,亲自将挚友送回别尘居,又一次的满身潦倒。经过七日沉淀,好不容易压住悲伤的苍,再度痛心疾首。
别尘居空无一人,所有守山道子都出去寻找遗体,此刻一如七日前,仅剩苍与玄鸣涛两人。
凡火烧不动圣魔元胎,只是沾了满身烟灰,所幸雪玉翎簪无事,苍能凭着道气相引及时赶到。
去院中打水,重新为挚友擦身换衣,鹤纹袍仿佛不吉利,每次穿着都有意外发生。苍特地挑了套鱼龙袍,希望玄鸣涛以后都能安安稳稳地沉眠。
等接到信号的众人赶到时,玄鸣涛已经安然躺在冰棺中,除了换了身衣袍,别无其他异常。
老弦首见到紫荆衣,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但现在丧仪吉时迫在眼前,没空跟那逆徒掰扯。
唢呐声响,扬幡起棺,十六名弟子前后使力,扛起沉重的冰棺。老弦首与五弦在前引路,赭杉军和墨尘音扛着魂幡跟在其后,苍捧着灵位走在冰棺侧旁,紫荆衣随在冰棺后面垂头丧气,其他长老弟子们在队伍后方各自保持队形。
最末尾,跟着前来送行的慕少艾等人,以及一些坚定信任宗主的百姓。无法加入玄宗队伍的朱武和萧中剑,为了避免魔界的身份与道境之人再起冲突,只能站在湛天峰上,用穿云眼眺望,遥遥送别手足。
所有玄宗送葬的道子清一色身披丧服,冠上系着白巾,扬长数里队伍,乐声与哭声融为一体,无人不觉悲戚。哪怕是道法自然的先天道者,亦无法不为亡友而叹,为天命世道而悲。
忽然,前方涌来大批百姓现身拦路——
“道师!不可让邪魔葬入道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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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火光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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