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天之祸顺利解决的喜讯传开,远在通天道看守鬼言的黑白郎君迟了几日才得知信息。去磐隐神宫赴战的元元心一直没回来,南宫恨出外打探情况,方知元元心和玄鸣涛在那一战同时身亡。
义弟之死早有预兆,黑白郎君痛苦长叹,将玄鸣涛逝世的消息带给同样在通天道底隐居的悟僧,两人结伴去道境吊唁故人。
毕竟与弦上玄共事数百年,对于那名恩人好友,亦是同志战友的佛者,黑白郎君打心眼里敬佩。玄鸣涛作为弦上玄的本体元身,自然被南宫恨爱屋及乌。
悟僧更不必说,玄鸣涛复生之后都没能见上一面,再闻消息时人又战死,还是魂飞魄散再不复见的死别。
好歹玄鸣涛还留着尸身,能让他的亲朋好友们祭拜探望,元元心什么都没遗下,除了被他师尊意琦行收为佩剑的元心剑,这世上未留一点曾经来过的痕迹。
南宫恨和悟僧的脚程很快,不出半日功夫就来到道境湛天峰。山内山外裹着一层又一层护山法阵,强行突破只恐惊扰亡者。
悟僧提议先去总坛拜访,请玄宗长老为他们打开结界。黑白郎君素来是暴脾气,哪里有耐心等待。这回他却一反常态,安安分分候在湛天峰下,等悟僧找来赭杉军,开启封印引他们入山。
静静步入湛天峰,眼前景象令两人诧异惊讶。数不清的琴箫漫山安放,十步一隔,每一枝竹枝白幡下都有,那是玄宗各位道生们的专属乐武,为知音陪葬于此……
山中还有一人,身披麻布丧服,一条白巾系住散发,佝偻着身形,撑着木杖一瘸一拐地在山间挖土栽枝。每挖一个土坑,埋葬一把名琴,然后栽上月华小枝,算作一桩情义冢。
他见到赭杉军,躲躲闪闪地连忙避开,背对着入山三人不愿他们见到他的模样。
“那人是?”黑白郎君疑惑。
“亦是玄师弟的故人……”
赭杉军心知肚明,叹了口气,没有道出那人名姓,领着悟僧两人直上别尘居,放任那人在此山中发泄自己的情绪。
别尘居的木屋已经封闭,访客只能在院中对着紧锁的屋门和石刻墓碑祭拜。
来晚一步,无法见到故友恩公最后一面,悟僧怅然跪地,朝着木门大礼四叩,取出一叠经文焚于墓碑前。
“悟僧,他并无魂魄能收到你烧的经文……”赭杉军好言提醒。
“总是一片心意……”悟僧哀叹,“奇首,请让悟僧留在湛天峰,像千年前那样,为玄者看门守户,洒扫山径。”
“这……”赭杉军犹豫地往山腰瞥了眼,那抹白色残影实在令人痛心,“好吧,护山封印确实需人顾守,那就有劳悟僧了。”
或许多个人作伴,白师弟不至于越陷越深,自困牢笼无法解脱。
悟僧感激地合十连拜,除了云渡山,这世上他唯一想留下的地方就是此地,他的信仰之源,修行归处。
黑白郎君就显得镇定多了,当年弦上玄走的时候,他受限于天时,只得在通天道外遥遥一祭,为此始终遗憾。对玄鸣涛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只当作一名素未谋面的神交,抱拳一揖尽应有的礼数便罢。
南宫恨反而更伤心他结拜义弟的逝世,跟随赭杉军离山时,黑白郎君还在考虑去哪里找到元元心的师尊,问剑宿再看一眼义弟的佩剑,算是了却念想。
神州血劫带来的风波逐渐平息,苦灭道三境都在慢慢恢复正常。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来自死国的传说风靡盛行,死神的阴影日益扩散,笼罩整片苦境大地。
天不孤作为死神之眼的拥有者之一,借着这股东风再次启动血榜,暗中追查死神遗留在人间的其他物件,以求再见死神一面,完成自己的心愿。
一个月后,苦境的万古皇陵在有心人的排布下被打开,罗喉戒玺问世,据说此乃死神三宝之一,具有令人一眼臣服,忠心不移的功效。
几番争夺下,玉阳君最终得到戒玺,拥护有九两九命格的织语长心成为神雀女帝,建立朱翼皇朝,开始展开他一统武林的野心。
中原群侠又有事忙碌,神柱补柱工作还在进行,死国的麻烦还隐于幕后蠢蠢欲动,素还真和谈无欲分头行动,联合自弃天之祸中幸存的万教侠义之士,共同对抗新崛起的朱翼皇朝。
与此同时,血榜十大杀手再现江湖,权倾天的阴谋浮上台面。
西域的须弥如来藏进入中原寻找他们失落的宝物九尊号令,莫名与血榜中人牵扯不清。
多股势力同时并举,一页书与卧佛·一枕眠亲上须弥如来藏了解情况,打算与西域佛宗联手,引出血榜的幕后暗手。
苦境江湖再度陷入混乱,而道境别尘居,这会儿成了人间最宁静祥和之地。自从悟僧和白子墨自愿守山,除了玄宗的师兄师姐偶尔探望,不会有人特地前来拜山。
然则世事都有例外,向来特立独行的天不孤总会拿着奇首的特批条,三不五时上山祭拜。
每次他来,白子墨都会看在救命之恩放大夫进入别尘居。只要不开锁入屋,哪怕天不孤靠着墓碑坐下来喝酒,白子墨都不会赶人。
每当天不孤造访时,总会不管白子墨愿不愿意,送那痴人几针调养气血延年益寿。大夫可不管白子墨是不是一心求死,死神天敌手里就没有医死的病人。
近来死神之力越来越强,天不孤身上的死神之眼时常不安地跳动,也许这意味着再见死神的时间不远。
另一只眼已换上玄鸣涛所赠的神之瞳,天不孤满目眷恋地凝望着紧锁的木门,喃喃低语:“公子,再等等,很快就能等到了……”
再说擎海潮那日离开银盌盛雪,不顾伤势孤身一探火焰魔城。人去楼空的魔城悄然无声,只有石壁中窸窸窣窣血脉流动的声响,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异度魔界是活物,如今暂时沉寂,待造出新一批魔兵魔将,未来或能再掀波澜。但是上层战力几乎断绝,想要形成神州血劫之前那样的规模阵仗,没有上千年的沉淀几乎不可能。
擎海潮轻而易举走进魔城,在以往必须小心谨慎各种机关伏兵的异度魔界,现在空旷得犹如自家庭院,随意散步都无甚危险。
去过魔皇殿,翻遍银鍠云河的寝宫都没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后院月华凋零,满园萧条。去过天魔池,血池已被炸毁,天魔神像仍在,不过残损好几处,不复过往威仪。
正准备再深入,越过雪峰前往后方的朝露之城,身处之地的空间乍然变化,转眼立于一片乱石嶙峋间,昏暗空荡中传来些许锁链拖动的声音。
这是?赦生道!
异度魔界还有留守魔将?
思虑未定,赦生童子斜提狼烟,骑着雷狼兽缓缓现身。擎海潮暗自戒备,凝聚仅剩不多的元功,随时准备动手
赦生童子却没有战斗的意思,沙哑的嗓子只道出两个字:“离开——”
擎海潮眉头微皱,他不认为赦生童子会有这么好心,放任外人肆意探查魔界。
真气依然暗提,擎海潮开口说明道:“吾无意探究魔界隐秘,但为寻吾儿遗物,请阁下通融。”
“何物?”赦生童子居然主动询问。
“是一枚白金色的小香囊。”擎海潮比划着,“玄鸣涛将其带回魔城,大概藏在魔界某处。假若找到此物,吾儿兴许有一线生机。”
赦生思考了许久,擎海潮的义子,不就是魔皇的半身?如果半身能复活,那魔皇岂不是也能回来?
前后失去两位兄长的赦生以为自己沦为孤家寡人,父母伯父师兄师弟全数死的死,散的散,偌大的异度魔界,魔将全数沉眠,独留他一人空守旧土。
兄长们的魔蛹尚在凝魂复苏,赦生终日守护,未来再见有期。可若魔皇回归,众将复生必定事半功倍,异度魔界复兴指日可待。
“魔界的路吾比你熟,你留在赦生道等候。”
一阵霹雳聚散,赦生童子消失现场。
没想到最后留守的魔将这么好说话,以前的赦生童子可不是这种态度。擎海潮分析局势,想到雪芽毕竟是玄鸣涛的一半,赦生童子说不定也存了复活他们魔皇的心思才肯相助。
无论如何,先找到香囊再计较其他。
可惜天不如人意,香囊是找到了,却是玄鸣涛用来故布疑阵的假香囊。擎海潮和赦生童子不明就里,把假的当成真的,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朵枯萎的月华花。
线索至此断绝,毫无收获的擎海潮失望地离开火焰魔城。
赦生童子一个人落寞地关闭城门,隐入赦生道闭关修炼,再不理外界事,静候兄长们破茧重生。
当一切希望灭绝的时候,正是新的契机运生之刻。
垂头丧气的擎海潮刚离开魔界地域没多久,江湖的风就吹到耳边,关于刚刚兴起的死神三宝之一·希望号角。传说一旦吹响希望号角,立刻就能见到死神,向死神当面许愿,愿望必能达成。
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且不说许愿之事是真是假,死神究竟存不存在都是未知之数。这很有可能是野心家阴谋家为了追逐利益散播的谣言,须得仔细甄别。
擎海潮没有盲目采信死神三宝的故事,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探听到残鸣峰有一名曾经见过死神的人。那人名叫无绝期,长相扭曲怪异,身背一名恐怖小童,手持天雷杵,前段时间开启万古皇陵的人正是他。
在残鸣峰等了数日,没等到无绝期,先遇上了阎王锁。擎海潮第一次见到与妖鬼人魔邪灵完全不同的魖族,身法诡异,难缠至极。
无奈重伤未愈,一时之间竟拿不下阎王锁,反被他用死神镰刀砍伤数处。擎海潮不得已暂时退走,等阎王锁离开再访无绝期。
又过数日,无绝期总算回到残鸣峰。一番恳切相询下,才确认死神真的存在,无绝期就是与死神交易,让他的爱人复活,才沦为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背后的狰狞小童是最好的证明,那是死国的貔族幻化,为了替死神控制无绝期的行动。普通人的掌力无法杀死貔族,擎海潮只好感谢无绝期的帮助,没办法替他解除痛苦。
希望号角,果然能带来希望!擎海潮化光疾速飞回中原,要赶在众人争夺希望号角之前先抢到此物。既然死神能够起死回生,那么将分体与元身剥离开来,单单只复活雪芽也定能做到!
只要雪芽能活,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擎海潮皆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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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风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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