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初雪将京城裹成了素白模样,皇宫内却暖意蒸腾,明黄宫灯沿丹陛一路排开,映得琉璃瓦上的积雪都泛着暖光。庆功宴设在太极殿偏厅,殿内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顺着金砖缝隙漫开,驱散了殿外的风雪寒气。
吴邪跟着二叔吴二白踏入偏厅时,鼻腔里先灌满了龙涎香与佳肴的混香,耳边是王公贵族们的谈笑与珠翠碰撞声,一派热闹景象,却让他莫名想起午后听雪楼里那盏微凉的碧螺春。
“二叔,父亲的风寒今日可好些了?”吴邪放缓脚步,轻声问身边的吴二白。吴邪刚回吴府就被下人拉着去更衣,等他回过神早已跟着吴二白进了皇宫。吴二白穿着一身深青色锦袍,腰间系着素面玉带,鬓角虽有几缕银丝,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透着文官特有的沉稳锐利。他是前吏部侍郎,三年前与兄长吴一穷一同请辞,如今虽退出朝堂,却仍被京中世家尊称为“二先生”。
“喝了药睡下了,应无大,你三叔已经再寻药了。”吴二白将视线转移到吴邪身后的那几个大臣,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庆功宴不比寻常,宫里人多眼杂,你少说话,多观察,尤其别去招惹那位张将军。”吴邪自然知道——父亲常说,二叔当年在朝堂上,曾与多个大臣有过政见之争,虽无深仇,却也算不上交好。更何况他们吴家层辅佐那个家族多年,如今朝廷早已换了姓,若不是他们有先帝的免死牌,恐怕如今早已被铲除。这将军张起灵手握兵权,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吴家既早已退出权力中心,没必要与这般人物扯上关系。
吴邪点头应下,目光却不自觉扫过殿内。偏厅两侧摆着十二张紫檀木长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水晶肘子泛着油光,清蒸鲈鱼的热气袅袅上升,还有那碟撒了桂花的栗子糕,让他想起解雨臣提过的“福记”酥饼。正看得出神,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二先生,小邪,你们可算来了!”
解连环穿着石青色暗纹锦袍,正站在不远处的桌边朝他们拱手,身后的解雨臣穿了件月白长衫,墨发用羊脂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脸上褪去了午后的洒脱,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温润,只是那双桃花眼依旧灵动,见了吴邪,还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吴二白走上前,与解连环寒暄:“连环兄倒是来得早。谢家近来在江南的商道,听说颇不太平?”他这话问得随意,吴邪却知道,二叔是在探谢家的底——谢家主营商道,消息最是灵通,京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解连环的眼睛。
解连环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吴二白的胳膊:“些许毛贼罢了,雨臣已经让人处理了。倒是二先生,听闻一穷兄染了风寒,怎么不让小邪在家照料,反倒带他来这热闹地方?”他话锋转得自然,目光却在吴邪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几分探究。
吴邪正想开口,解雨臣却先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语:“你看那边,黑瞎子身边那个胖子,就是午后我们在长街上见的那位,听说姓王,是张将军的贴身校尉,身手好得很。”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殿角站着两人——黑瞎子穿藏青色朝服,腰间海棠玉佩随动作轻轻晃荡,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身边的胖子穿一身玄色劲装,身材魁梧,手里端着个酒盏,正跟黑瞎子说着什么,眉眼间满是爽朗。
“那位王校尉看着倒不像武将,反倒像个豪爽的商人。”吴邪轻声回应,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了殿中靠近龙椅的位置——那里站着熟悉的身影,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玄铁发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此人正是午后在听雪楼外见到的张起灵。他也换了朝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暗纹云鹤,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些朝堂上的威严,却依旧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吴邪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吴二白的咳嗽声拉回他的神思。“少看些无关紧要的人,”吴二白的声音带着点严厉,“别忘了你父亲的叮嘱。”吴邪连忙收回目光,跟着吴二白入座,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里那点异样——那双沉黑的眸子,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
殿内的谈笑声瞬间消失,众人纷纷起身,朝着殿门方向躬身行礼。吴邪跟着二叔弯腰,眼角余光瞥见明黄色的身影从殿外走进来,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宫灯下熠熠生辉。皇帝走到龙椅前坐下,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今日是庆功宴,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皇帝龙椅落定的瞬间,殿外候着的舞姬们便捧着琵琶、箜篌等乐器鱼贯而入,朱红裙摆扫过金砖地面,带出细碎的声响。丝竹之声骤然响起,清亮的琵琶与婉转的笛音缠绕着,舞姬们旋身时水袖翻飞,裙裾上绣的金盏花在宫灯暖黄的光晕里流转,原本稍显凝滞的殿内气氛,瞬间被这热闹的乐舞烘得活络起来。
吴二白端着白玉酒杯,杯沿沾着细碎的酒沫,他侧过身与身边的解连环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轻,唯有偶尔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吴邪则端着杯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看似欣赏舞姬,实际借着她们的舞姿掩护着自己的目光——他的视线骤然顿住,张起灵竟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位置,而非皇帝身侧的尊贵席位。要知道,护国大将军的地位堪比皇子,按规制入座必在帝侧,这般安排实在反常。更何况还是坐在自己这个前太傅之子面前。
再往旁看,那黑瞎子不知何时已溜到解雨臣身边,指尖转着个空酒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解雨臣偶尔抬眼,桃花眼里盛着点笑意,手指还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另一边的胖子则和几位武将勾肩搭背,声音洪亮地说着军营里的趣事,引得周围人阵阵发笑,他还时不时转头朝张起灵的方向搭话,张起灵虽不说话,却也会微微颔首,礼貌回应,指尖偶尔会轻轻碰一下腰间的短刀——黑金短刀,与他那白日身后挂着的黑金古刀是一对的。吴三省常年外战,更是喜爱冷兵器,吴邪自幼和吴三省亲近对这些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胖子看似笑得随意,目光却总会趁着众人不注意时,飞快地瞟向殿外的回廊,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警惕,绝非单纯来赴宴的模样。
“听说了吗?此次张将军击退匈奴,还夺回了三座城池,皇帝打算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呢。”邻桌的官员低声议论,“只是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怕是会引起其他皇子的忌惮。”
“可不是嘛,二皇子近来迷上佛法,大皇子早已在暗中拉拢朝臣,如今张将军回来,怕是要被卷入储位之争了。”
吴邪听得心头一紧,正想再多听几句,就见解雨臣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殿梁。吴邪抬头望去,只见几道黑影正趴在殿梁上,手中短刃泛着冷光,显然是刺客!他刚想出声提醒,就听见“咻”的一声,一支冷箭朝着皇帝射去!
“护驾——”禁军统领的声音响起,殿内顿时乱作一团。王公贵族们吓得纷纷后退,尖叫声与杯盘碎裂声混在一起,舞姬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庆功宴,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战场。
吴二白反应极快,一把将吴邪护在身后,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短匕,是他当年在朝堂时防身用的。解连环也将解雨臣拉到身边,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些从殿梁上跃下的刺客。
刺客们身手矫健,避开禁军的阻拦,很快就冲到了殿中。他们手中的短刃直扑龙椅,却被张起灵与黑瞎子联手拦住。张起灵拿起放在桌上的黑金古刀,每一刀都精准地刺向刺客的要害;黑瞎子则用一把长剑,看似随意出招,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挡住刺客的攻击,与张起灵配合得极为默契。
“这些刺客不对劲!”解雨臣的声音传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扇骨泛着冷光,显然是特制的兵器。方才一名刺客绕过禁军,朝着解连环扑来,解雨臣抬手用折扇挡住短刃,手腕一翻,扇骨狠狠砸在刺客的手腕上,刺客吃痛,短刃掉落在地。“小邪,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止陛下,还有我们!”
吴邪顺着解雨臣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几名刺客调转方向,朝着吴家与谢家的方向扑来。
其中一人直奔胖子而去,胖子虽身手不错,却被两名刺客缠住,一时难以脱身。吴邪心头一凛,他知道那胖子是张起灵的校尉,若是胖子出事,张起灵定会分心,到时候刺客很可能会趁机伤害皇帝。
“小花,保护好我二叔。”
吴邪推开吴二白的手,朝着王月半的方向跑去。他跑得不算快,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那名刺客注意到他。刺客果然调转方向,朝着吴邪扑来,短刃直刺他的手臂。吴邪没有躲闪,任由短刃划破衣袖,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只有“受伤”,才能让接下来的动作显得合理,也才能让皇帝对吴家多一丝好感。
“小邪!”吴二白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另一名刺客缠住。
吴邪忍着手臂的疼痛,转身朝着皇帝的方向跑去。就在那胖子解决完偷袭自己的刺客和吴邪道谢时,两人已注意到有一刺客已经绕过张起灵,手中的短刃即将刺到皇帝身上!
“啧。”
千钧一发之际,吴邪纵身跃起,一脚将刺客踢了出去。刺客重重摔在地上,刚想起身,就被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刺穿了心口。
可吴邪也因为这一脚,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右侧腰眼恰好磕在桌角坚硬的木棱上,一阵尖锐的剧痛顺着脊椎往上窜,疼得他猛地抽了口气,牙关咬得发紧,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带着眼前都晃了晃。
他撑着地面想挣扎着起身,手指刚用劲,后腰的疼痛便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皮肉。他低头一看,手臂处衣料已被渗出的鲜血晕开,那血还在不断往外渗,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滴落在地上,黏腻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小邪!”解雨臣的声音传来,他摆脱了身边的刺客,朝着吴邪跑来,“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吴邪刚要开口回应,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张起灵已跨步走到他面前,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却带着出人意料的轻缓。他俯身时,垂落的衣摆扫过吴邪的手背,带着丝兵器特有的冷意,随即稳稳托住吴邪的胳膊,指腹避开腰侧,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起来。
身体被轻易带起的瞬间,吴邪鼻尖先萦绕起一股气息——是张起灵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自己衣料上未散的莲香,冷冽与清雅缠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存在感。他下意识抬头,恰好撞进张起灵那双沉黑的眸子,初见时那像寒潭般冷硬的眼神,此刻竟漾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疑惑。
“多谢张将军相救。”吴邪的声音放得轻柔,还故意带了点气音,顺着张起灵扶着他的力道微微晃了晃,看似不稳地往旁侧倒去,恰好靠进解雨臣伸过来的怀里。后背贴上解雨臣温热的前胸时,他眼角余光还悄悄扫了眼张起灵,见对方的眉峰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眼底的疑惑消失不见。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站在吴邪身侧。此时剩下的刺客已经被禁军和武将联手剿灭,殿内的烛火重新被点燃,明黄的光线下,地面上的血迹与碎裂的杯盘显得格外刺眼。
皇帝斜倚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纹衣袍垂落,遮住了他微微发颤的指尖——脸色虽透着因惊吓而显得苍白,眼神却依旧稳如深潭,不见半分慌乱,倒真对得起这些年从风雨里熬出来的帝王气度。
他早以注意到了吴邪这边,瞥见吴邪手臂上渗着血的伤口,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殿内近臣听清:“吴爱卿,令侄这是怎么了?”语气里听不出明显关切,倒带着几分揣度的意味——明明对吴家处处提防,连朝堂上都要暗里制衡,不敢真正放权,却又不愿放过拉拢的机会,这话既是询问,也像是在试探吴家会不会借这点“意外”做文章,字里行间都藏着帝王的权衡。
吴二白缓步走向御座前,他微微俯身,袍角轻扫过金砖地面,动作恭敬却不失沉稳:“回陛下,方才小侄无意间瞥见您身侧有刺客踪迹,情急之下想抬脚踢开刺客,却没防备对方手中有刀,不慎被划伤了。”话说得简洁,既点明了吴邪“护驾”的核心,又没刻意渲染惊险,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话音刚落,殿侧便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什么?”大皇子猛地从席位上站起身,腰间的玉带随着动作发出轻响,他几步快步走到吴邪面前,目光瞬间锁定在对方渗着血的伤口上,眉头紧紧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急切,朝着殿外高声喊道:“快传太医!若是耽误了诊治,仔细你们的皮!”话里的焦灼毫不掩饰,比先前皇帝的反应更添了几分真切的担忧。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吴邪的声音放得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他借着回话的动作,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肩头轻轻错开太子伸过来的手,刻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半尺——既没显得过分失礼,又明明白白透着股疏离,吴邪是不愿与东宫扯上太多牵扯。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在殿中铺展开纱布与药膏,指尖动作麻利地为吴邪清创包扎,雪白的纱布缠了几圈,才将伤口稳妥裹住。与此同时,下人们也提着水桶、拿着布巾快步清理大堂,地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歪斜的桌椅归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殿内便恢复了先前的规整,仿佛方才那场惊险的刺杀从未发生过。
待众人重新归位,皇帝先看向张起灵与黑瞎子,抬手示意内侍递上赏赐。待二人谢恩后,他才转头看向一旁面露忧色的吴二白,目光沉沉,语气放缓了几分,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吴爱卿,你与吴太傅当年主动退出朝堂,朕这些年一直觉得可惜。如今见吴家有这般临危不乱的后辈,这吴家世代忠良当朝帝王,名不虚传。朕真心希望你们能重新出山,辅佐朕一同治理朝政,不知意下如何?”话里话外,既有对吴家过往的“惋惜”,更藏着拉拢的深意,明明是求贤,却带着帝王特有的掌控感。
皇帝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吴二白与吴邪,像无数道无形的线,缠得人呼吸都滞了半分。
有人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期待——盼着吴家这棵大树重新扎根朝堂,能借势攀附;也有人眼底藏着提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显然忌惮吴家若真复出,会打乱现有的势力格局。更有几位老臣悄悄打量着吴邪,见他脸色苍白地靠在解雨臣身侧,眸子微垂,长睫遮住眼底情绪,连嘴角都没半点起伏,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私下里交换着惋惜的眼神:原来这吴家嫡子,身子真如传闻中那般弱,受了这点伤就撑不住,看来吴家即便复出,怕是也难靠这后辈撑场面。
吴二白闻声上前一步,稳稳躬身,动作恭敬却不见半分谄媚:“陛下厚爱,臣心领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只是吴家如今人才凋零,臣与兄长已近花甲之年,精力大不如前;小侄吴邪尚年幼,性子也未打磨成熟,身子也极其差,实在难当辅佐朝政的大任。”
顿了顿,他抬眼与皇帝对视,目光坦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此次小侄护驾,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绝非有意邀功,不敢求陛下格外赏赐。但若陛下日后有需要,吴家便是拼尽全力,也定会相助,绝无二话。”
吴二白的话里把拒绝的理由摆得明明白白,既给足了皇帝颜面,又封死了所有回旋的可能。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吴二白会这般干脆地拒绝,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殿内的空气也跟着静了几分。沉吟片刻后,他看向吴二白眼底那抹丝毫不动摇的神色,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吴邪,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既然吴爱卿心意已决,朕也不勉强。”
话锋一转,皇帝目光再次落在吴邪身上,语气重了几分:“但吴邪护驾有功,朕不能不赏。”随即扬声对殿外内侍道,“传旨!赏吴邪黄金百两、锦缎千匹,另让太医院挑选最好的药材,精心调制伤药,即刻送予吴邪养伤!”既没再提拉拢吴家的事,又用赏赐保住了帝王的体面,也算是给了这场邀约一个台阶。
“臣谢陛下恩典。”吴二白带着吴邪躬身行礼。
庆功宴经此一事,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皇帝心中仍有余悸,便下令散宴,让王公贵族们各自回府。吴二白扶着吴邪走出皇宫时,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积雪上,泛着冷光。
“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吴二白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赞许,“只是往后,莫要再拿自己的安危冒险。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受伤,定会担心。”
吴邪瞥见二叔眼底那抹“早看穿你”的了然,连忙收起方才的心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二叔放心,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便扫到宫门外的身影——张起灵立在台阶旁,黑瞎子斜倚着朱红立柱,胖子则凑在两人中间,三个人似乎正低声讨论着什么,指尖还偶尔比划着动作。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三人骤然停了话。那胖子更是率先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跑过来,到了吴二白面前,先规规矩矩躬身行了个礼,随即猛地转头看向吴邪,双手一捧,语气里满是感激:“今日可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方才那刺客的刀要是没你挡着,我这脑袋恐怕早开花了!我叫胖子,你喊我胖子就行,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小兄弟愿不愿意?”
吴邪忍着腰侧的疼,也笑着回了个礼:“我叫吴邪。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胖哥不必客气。要是能跟王校尉成朋友,那才是我的荣幸。”
“吴邪?”王胖子眼睛一瞪,随即拍了下手,“好家伙,天真无邪的吴邪?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吴邪的脸“唰”地黑了大半,刚要开口反驳,旁边早已走过来的解雨臣便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用扇子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你这胖子说话倒是直。”
王胖子这才注意到解雨臣,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连忙拱手:“这位美人是?瞧着些许面熟,可是在哪见过?”
解雨臣的脸色瞬间也黑了,跟吴邪的黑沉脸色凑成了一对。黑瞎子在旁看得幸灾乐祸,强忍着笑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花儿爷,解雨臣。”
“原来是花儿爷!”王胖子连忙改口,笑着打哈哈,“得罪得罪!我也是做些小生意的,早就听过解兄在商界的本事,年纪轻轻就把家业打理得风生水起,厉害得很!”
几人又客气地聊了几句,先前的拘谨渐渐散去,说话也越发随意起来。吴二白看了眼谢连环,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上前嘱咐吴邪和解雨臣“早些回府,切莫在外逗留太晚”,便转身先行离开,特意给这些年轻人留了相处的空间。
王胖子见状,立刻热情地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走!我知道附近有家老字号客栈,菜做得地道,今日我请客,就当谢你救命之恩!”说着便拉着几人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路上,除了张起灵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吴邪、解雨臣、王月半和黑瞎子四人早已聊成一片。
自始至终,张起灵的目光都没离开过吴邪,那道视线沉静又专注,几乎要落在吴邪身上。吴邪却像是没察觉一般,故意转头跟胖子说笑,时不时还跟解雨臣插科打诨,刻意回避着那道让他心头微紧的打量。
王胖子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沾了点在胡茬上,他抹了把嘴,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天真,我瞅着那大皇子对你格外上心啊——方才你受伤,他那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你,你们俩以前认识?”
吴邪将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上,声音淡得像蒙上了层雾:“嗯,我幼年时曾被皇上召入宫,做了太子十年的书童……”话未说完,肩头便被轻轻拍了一下,他抬眼,对上解雨臣递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点安抚。
吴邪淡淡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王胖子何等机灵,瞬间就察觉到了气氛里的微妙,连忙干咳两声,一把抓起酒壶给吴邪续上酒,嗓门陡然提高:“嗨呀!这酒不错啊,是窖藏了好几年的陈酿吧?老板这手艺也地道,你尝尝这酱肘子,炖得烂乎,入口就化!”说着还夹了块肉往吴邪碗里放,硬生生把话题从旧事上岔了开去。
吴邪对此心中一暖,对此人的好感上升。
饭后,吴邪和解雨臣并肩离开客栈,灯笼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巷口的夜色里。客栈雅间内,张起灵站在窗边,目光追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黑金短刀的鞘身。
“小哥,你盯着人背影看啥呢?”王胖子啃完最后一块酱骨头,擦了擦手上的油,凑到他身边,“说真的,这天真看着文弱得像阵风就能吹倒,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敢冲,还主动护驾,倒挺让人意外。”
张起灵没有立刻应声,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吴邪手臂上的伤口——纱布下渗出的血迹虽多,伤口位置却巧妙避开了筋脉要害,更像是刻意控制过深浅;还有他踢开刺客时的动作,表面瞧着慌乱,脚步却精准避开了对方的刀刃,连退避的角度都算得丝毫不差。“此人不简单。”转头看向王胖子和黑瞎子,“往后,多留意下吴家的动静。”
黑瞎子闻言,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这才见一面,就对我们小三爷感兴趣了?”他故意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巧了,我可是这小子的防身术老师呢,当年教了他小半年呢。想知道他小时候的故事吗?”
“嚯!”王胖子立刻凑了上来,眼睛瞪得溜圆,“瞎子你可以啊,深藏不漏!没想到你不光认识谢家那嫡子,还教过吴家这小的,难怪刚才见吴邪跟你说话没大没小的,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黑瞎子笑而不语,指尖转了转空酒杯,目光扫过一旁依旧沉默的张起灵——见他虽没开口,却微微侧了头,显然也在听,便清了清嗓子,将当年太子派他去教吴邪武术的旧事细细道来,同样也包括吴邪和太子之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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